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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重击

朝会伊始,惯例的奏事环节。寒门御史王士昭便迫不及待地出列,手持笏板,声音洪亮,带着一种急于表现的亢奋:

“陛下!臣王士昭,弹劾少府丞韩琦!其行止不端,有辱官箴!昨日,韩琦又于府中强纳城南富商李万金之女为第八房妾室,李女哭诉不从,竟被其家奴强行掳走!前日,更于西市街头,公然调戏良家妇女,若非宫门屯卫谢长明及时制止,险些酿成大祸!此等行径,简直……”

他滔滔不绝,历数韩琦近日的“风流债”,言辞激烈,唾沫横飞。韩琦站在队列里,听得脸色铁青,几次想跳出来反驳,都被旁边同僚死死拉住。

待王士昭终于喘口气,韩琦立刻出列,对着国公躬身,语气充满了鄙夷和不耐烦:

“陛下!王御史所言,纯属捕风捉影,构陷忠良!那李家女乃是自愿入府,有婚书为证!至于西市之事……”他瞥了一眼王士昭,冷笑。

然后王士昭又开口道“那西郊的乌龙事件该怎么解释?你眼神不济,误将颜议郎认作女子,闹出天大笑话,简直荒谬绝伦!”

韩琦被戳中痛处,顿时面红耳赤:“王士昭!你休要胡言乱语,混淆视听!本官只是眼神不好,看走了眼(?△`)与……与颜议郎何干?!”

两人如同斗鸡般在金殿上吵嚷起来,一个咬死对方道德败坏,一个讥讽对方眼瞎构陷。大臣们或摇头叹息,或窃窃私语,朝堂之上一片嗡嗡声。这几乎成了每日朝会的“保留节目”。

王士昭见纠缠韩琦效果不佳,眼珠一转,突然将矛头一转,指向一直沉默旁观的颜清徽:

“陛下!国公!臣还要弹劾议郎颜清徽!昨日之事,虽系误会,然颜议郎身为朝廷命官,竟于闹市身着奇装异服,形容不检,举止轻浮,以致惹人误会,闹出此等有损朝廷颜面之丑闻!此乃失仪之过!请陛下、国公明察!”

他添油加醋,把颜清徽描述得如同故意招摇过市,才引来韩琦“误会”。殿内目光瞬间聚焦到颜清徽身上。

颜清徽眉头微蹙,正欲出列自辩。端坐于御座旁的国公却突然爆发出一阵洪亮的、毫不掩饰的大笑!

*“哈哈哈!好!好一个‘奇装异服’!好一个‘惹人误会’!”国公笑得前仰后合,指着王士昭,“王御史啊王御史,你这弹劾……着实让孤开了眼界!颜议郎不过是穿了件素净衣裳,竟被你说成招蜂引蝶?韩琦那混小子眼瞎,你也跟着眼花了不成?”

他止住笑,饶有兴致地看向颜清徽,眼神中带着一丝戏谑:“清徽啊,看来你这张脸,以后出门可要当心些了!哈哈哈哈!”国公显然是把这整个事件当成了极其有趣的八卦谈资,对王士昭的弹劾毫不在意,反而觉得颜清徽“遭此无妄之灾”颇为可乐。

王士昭被国公笑得尴尬无比,面如猪肝,讪讪退下。韩琦也哼了一声,不再言语。一场严肃的弹劾,最终以国公的“笑话”收场。

下朝后,颜清徽奉母亲之命,入宫探望他的表妹——安宁公主。安宁公主的生母,正是国公最宠爱的王贵妃,出身琅琊王氏,论辈分是颜母的族妹。因此,安宁公主是颜清徽正儿八经的表妹。

安宁公主年方豆蔻,继承了母亲的美貌,更有着与深宫格格不入的活泼烂漫。她像只欢快的小鸟,一见到颜清徽就提着裙摆飞奔过来,毫无公主架子:

*“清徽哥哥!你可算来了!我都听说了!哈哈哈!”她笑得花枝乱颤,指着颜清徽,“听说你昨天被韩琦那个睁眼瞎当成美人儿套麻袋了?是不是真的?快跟我说说!”

颜清徽被表妹笑得有些无奈,简单讲述了那场乌龙。安宁公主听得津津有味,拍手叫好:“该!谁让表哥你长得比我还好看!下次出门记得把脸涂黑点!”笑闹过后,她拉着颜清徽的袖子,大眼睛扑闪扑闪,充满期待:

“表哥~宫里闷死了!母妃总说规矩规矩,父王也忙……你答应过要带我出宫玩的!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好不好?带我去看看郢都最热闹的集市!我保证乖乖的,不给你惹麻烦!”

v颜清徽架不住表妹的软磨硬泡,又想到国公今日态度尚可,便应承下来。他安排妥当,带着乔装成富家小姐的安宁公主,悄悄出了宫门。两人在繁华的西市逛了许久,安宁公主看什么都新鲜,叽叽喳喳,开心不已。

行至城郊风景秀丽的翠微湖畔,恰好遇到正在湖边亭中独自弈棋的赢昭。颜清徽便上前打招呼。

公主的“一见倾心”与赢昭的“爱屋及乌”,

安宁公主好奇地打量着赢昭。只见他身着玄色常服,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一股沉静而深邃的气质,与郢都那些浮夸的贵公子截然不同。尤其那双眼睛,如同深潭,望过来时,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安宁公主的小脸“腾”地红了,心怦怦直跳,小声问颜清徽:“表哥……这位公子是?”

“这位是秦国二皇子,赢昭殿下。”颜清徽介绍道,又对赢昭说,“殿下,这位是……舍表妹,安宁。”

赢昭起身,礼节周全地向安宁公主行礼,姿态优雅,声音温和:“见过安宁姑娘。”他的目光在公主天真烂漫的脸上停留一瞬,便自然地移开,重新落回颜清徽身上,带着询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询问为何带公主出来。

安宁公主被赢昭的风度和那一眼看得心如鹿撞,羞涩地回礼,脸颊更红了。她从未见过如此气度的男子。

赢昭对这位活泼的小公主并无特别感觉,只觉得是颜清徽宠爱的妹妹。出于对颜清徽的重视和爱屋及乌,他态度温和有礼,陪着他们在湖边散步,介绍着周围的景致,言谈风趣,见解独到,更让安宁公主倾慕不已。

然而,赢昭的注意力,始终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颜清徽身上。当颜清徽俯身去摘一朵野花递给公主时,赢昭的目光会不自觉地追随他修长的手指和低垂的侧脸,眼神深处藏着只有自己知晓的温柔与专注。

傍晚,颜清徽将依依不舍的安宁公主安全送回宫中。国公处理完政务,照例来宠妃处看望爱女。

安宁公主兴奋地扑进父王怀里,叽叽喳喳讲述着出宫的见闻,尤其绘声绘色地描述了韩琦套麻袋认错人的“壮举”。

“父王!您说好笑不好笑?韩琦那个大笨蛋,居然把清徽表哥当成美人儿!哈哈哈!”她笑得前仰后合,“表哥真是太‘危险’了!一个人出门,居然能让韩琦那种人都惦记上!以后出门可得带足护卫才行!”她天真地替颜清徽“担忧”着。

国公听着女儿的讲述,也被逗得哈哈大笑,轻抚着女儿的头发:“安宁说得对!你那个表哥啊,确实……咳,长得是招人了些。”他想起朝堂上王士昭的弹劾和颜清徽无奈的样子,更觉好笑。

话题不知怎的,又转到了谢长明身上。安宁公主撇撇嘴:“还有那个谢长明!今日在宫门口当值,盔甲都戴歪了,还冲着路过的宫女姐姐傻笑!真是……不成体统!”

国公闻言,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脸上露出明显的烦躁:“哼!那个谢家的小子!整日里上蹿下跳,没个正形!都到了试婚的年纪了,还是这般轻浮浪荡!他爹谢老狐狸富甲一方,怎么就养出这么个活宝?”他揉了揉太阳穴,对身边的王贵妃抱怨道,“爱妃,你说,朕是不是该赶紧给他寻一门厉害的亲事?找个能管得住他、让他收收心的厉害娘子?省得他整日在朕眼前晃悠,看得朕心烦!”

王贵妃抿嘴轻笑:“陛下英明。谢家公子性子是跳脱了些,若能寻个端庄持重、能规劝于他的大家闺秀,想必是极好的。”她心中已经开始盘算郢都各家适龄又“厉害”的贵女名单了。

国公点点头,目光扫过殿内,仿佛在寻找那个让他头疼的身影,喃喃道:“嗯……韩家……好像有个适龄的姑娘?听说性子颇为刚烈……或许……”一个“以暴制暴”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型,嘴角勾起一丝看好戏的弧度。

宫灯初上,暖阁内笑语晏晏。安宁公主沉浸在初见赢昭的少女心事中,国公则在为如何“整治”谢长明而烦恼。而城郊别院的灯火下,赢昭正对着棋局沉思,眼前挥之不去的,却是湖畔颜清徽低头浅笑的侧影。朝堂的暗流,宫闱的笑谈,少年男女懵懂的情愫,与家国天下的棋局交织在一起,在这春深的郢都,悄然酝酿着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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