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灯光惨白,像手术台上的无影灯,将每一寸空气都照得无处遁形。顾明成坐在沙发里,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整个人笼罩在灰败的雾气里。母亲坐在一旁,手指绞着衣角,泪痕已干,只剩下一种认命般的空洞。
顾砚辞和顾砚书站在他们面前,像两株被骤然移植到冰原上的植物,周身还残留着温室的气息,却已能感受到刺骨的寒意正从脚底蔓延。
“手续都办妥了。”顾明成的声音干涩,没有看他们,像是在宣读一份与自己无关的判决书,“下周一,‘正心教养院’会来人接你们。”
没有质问,没有怒吼,甚至连之前那点痛心疾首都消失了。这种彻底的、冰冷的程序化,比任何激烈的情绪都更让人绝望。它意味着,在父母眼中,他们不再是需要引导的孩子,而是需要被“处理”的问题。
顾砚辞的指尖陷进掌心,疼痛让他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他能感觉到身旁顾砚书细微的颤抖,像风中最后的叶片。
“爸,妈,”顾砚书的声音带着破碎的哽咽,“能不能……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们以后会注意,会保持距离,我们……”
“没有以后了。”母亲忽然打断他,声音尖利,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麻木,“这种病,不断根,以后就是祸害!你们现在恨我们,将来……会感谢我们的!”
“病?”顾砚辞猛地抬眼,那双总是沉静如寒潭的眸子里,第一次燃起了清晰可见的火焰,“我们只是相爱,这不是病!”
“闭嘴!”顾明成终于爆发,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砸在地上,瓷片四溅,有一片擦着顾砚书的裤脚飞过,“不知悔改!就是因为你这当哥哥的带头,才把他带歪!去那种地方好好清醒清醒!什么时候承认错了,什么时候学会做‘正常人’,什么时候再出来!”
“正常人……”顾砚辞低低重复着这三个字,嘴角扯出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让他看起来更像一尊即将碎裂的冰雕。
那晚,回到死寂的卧室。两人谁也没有开灯,月光吝啬地洒进来,勾勒出彼此模糊的轮廓。绝望像浓稠的墨,泼满了整个空间。
顾砚书靠着门板滑坐下去,将脸埋进膝盖,肩膀无声地耸动。顾砚辞站在窗前,背影僵硬,月光在他周身镀上一层凄清的银边。
不知过了多久,顾砚辞动了。他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拿出那把顾砚书用来裁纸的、极其锋利的美工小刀。刀刃在月光下反射出一点寒芒。
他没有看顾砚书,背对着他,解开了自己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露出左侧锁骨下方一小片紧实的肌肤。然后,他拿起小刀,没有丝毫犹豫,刀尖精准地刺破皮肤——
剧烈的疼痛让他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冷汗。但他握刀的手极稳,一笔一划,缓慢而深刻地,在心口上方刻下一个字。
“书”。
每一笔都带着决绝的力度,仿佛要将这个名字,连同这份不被世俗容纳的感情,永远烙印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鲜血顺着肌肤纹理蜿蜒而下,染红了他的指尖和白色的衬衫。他咬紧牙关,完成最后一笔,才脱力般靠在桌沿,急促地喘息。
他心想:“我们的红线,就藏在血脉里。皮肉会愈合,但这痕迹会渗进骨血,谁也剥离不去。”
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房间另一角的阴影里,蜷缩在地上的顾砚书,同样悄无声息地摸出了自己藏在笔袋里的另一把小刻刀。他听着哥哥压抑的喘息,以为那只是极致的痛苦。他流着泪,学着哥哥的样子,颤抖着,却无比坚定地,在自己的心口相同的位置,刻下了另一个字。
“辞”。
刀尖划破皮肤的瞬间,他疼得几乎晕厥,却死死咬住下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温热的血液涌出,沾湿了他的睡衣。他看着那模糊的血色字迹,心里是一片荒芜的平静。
他也想着:“哥,我们的红线,就藏在血脉里。这样,就算到了天涯海角,下了地狱黄泉,我也能找到你。”
两人在黑暗中,各自承受着皮开肉绽的剧痛,完成了这场无声的、悲壮的仪式。他们以为自己是孤独的献祭者,却不知对方也正以同样的方式,将彼此的名字刻入生命。
第二天清晨,阳光依旧升起,却驱不散室内的寒意。两人都换上了高领的衣物,默契地遮掩了心口的秘密。眼神交汇时,除了深切的痛楚,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共享了某种秘密的坚韧。
顾砚辞拿起书桌上那方已经隐含裂痕的砚台,指腹摩挲着冰凉的断面。
“这个,”他看着顾砚书,眼神深沉,“我带着一半,你带着另一半。”
顾砚书接过那小块碎片,紧紧攥在手心,碎片的棱角硌着皮肉,带来清晰的痛感。“嗯。”他点头,声音沙哑。
没有更多言语。砚台的裂痕,心口的刻字,都成了他们之间无法被外人窥破的密码,是通往那个名为“正心”的地狱时,唯一的行囊和武器。
窗外,北风呼啸,卷着枯叶打在玻璃上,发出噼啪的脆响。
山雨欲来,寒雪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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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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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寒雪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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