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栖梧宫里,云瑾瑜踮脚去够琉璃盏里的赤晶莓,腕间璎珞圈叮当作响。雪团似的三尾狐幼崽扒着她裙角直立起来,金瞳里映着女孩发间跳动的晨光。
“小馋狐!”云璃笑着将女儿抱上云锦软塌,指尖捻碎凤焰草喂到幼狐嘴边。小家伙粉舌卷走草籽的刹那,尾尖突然“嘭”地炸出第四道虚影,惊得瑾瑜咯咯笑着去揪那团绒毛。皇后突然捂住心口——女儿耳垂朱砂痣渗出金丝,正随着笑声缠上幼狐新生的尾巴。
当玄月剑仙沐清绝踏碎晚霞时,皇帝云稷正站在千年星纹柏的阴影里。掌门素白袍袖拂过,瑾瑜怀里的幼狐突然炸毛低吼。
“此兽吞了凤焰草?”沐清绝指尖凝出冰链锁住幼狐,“正好炼成剑鞘魂引。”瑾瑜慌忙去抢,冰链却化作云轿将她卷入半空。狐狸哀鸣着撞向结界,额间浮现与瑾瑜如出一辙的火焰纹。
“陛下不可!云璃踉跄扑向云台,发簪松脱时青龙虚影冲天而起。皇帝玄袖翻卷压下龙影,面无表情道:“让她走。”
皇后跌坐在漫天飞雪般的绒羽中——是那只幼狐疯狂撕咬结界掉落的尾毛。云轿没入云海时,皇帝袖中飘出片逆鳞,落地成碑刻着“天意”二字。无人看见幼狐金瞳掠过血色,悄悄吞下沾着瑾瑜泪水的绒羽。
霜白的云轿穿过罡风层时,四岁的瑾瑜突然趴到窗沿。腕间璎珞圈亮如烙铁,烫得沐清林袖中本命剑嗡鸣。女孩指着翻涌云海脆生生道:“真人师尊,那里有黑色蝴蝶呀。”
剑仙脸色突变——她指的方向正是魔渊裂缝所在。而怀中小兽突然舔舐女孩耳垂朱砂痣,金纹暴涨的刹那,云海深处传来三百年前月华真人佩剑的悲鸣。
云瑾瑜被吓了一跳,幼狐炸毛的惨嚎混着云瑾瑜哭喊刺破云霄:“娘亲——!”她十指扒着冰晶窗棂,腕间璎珞圈叮叮狂响,将锁链灼烧出青烟。
奶音裹着抽噎突然中断,沐清林剑指已点在她后颈。法诀没入皮肤的瞬间,璎珞圈迸发赤芒,剑仙袖中本命剑“铮”地裂开细纹。瑾瑜瞳孔里的金丝如潮水退去,软倒时泪珠凝成冰晶,叮叮当当滚落在轿底。
幼狐突然暴起咬碎半截锁链,染血的犬齿扎进沐清绝手腕。剑仙拂尘扫过它头顶,第四尾虚影竟被硬生生剜下炼成光茧裹住女孩。皇帝袖中飘落的星纹柏叶沾到血渍,叶脉裂痕拼出龟甲未显的预言:“神哭剑折。”
千里外的栖梧宫里,云璃攥着女儿遗留的赤晶莓突然心悸。琉璃盏在她掌心爆裂,汁液在龙凤毯漫成血泊般的图案——正中浮着她亲手为幼狐系的金铃虚影,铃舌赫然是半片青龙逆鳞。
当瑾瑜在光茧中蜷成虾米,昏沉间拽住剑仙一缕白发:“爹爹坏...”被扯断的发丝落进幼狐口中,畜生金瞳掠过妖异紫光。沐清林捻诀的手顿了顿,轿外翻涌的魔渊黑雾里,三百年前月华真人碎裂的本命剑残片正如活物般聚集。
“月华...“沐清林瞳孔骤缩。
三百年前被他亲手折断的佩剑「倾世」残片,此刻正在黑雾中聚合成脊椎形状,每一截骨节都嵌着冰魄髓凝成的霜刃。
沐清林指尖刚要重结咒印,魔渊黑雾中陡然刺出三截冰蓝剑骸,精准悬停在他眉心、咽喉与丹田。剑锋震颤间,月华真人清冷的声音裹挟着星砂砸进他识海:
“清林,此子脊骨承我道统,你若动她——”七百腐海碑林虚影轰然坍缩,凝成真人残魂虚像,掌心托着那截穿透沐清林三百年的道骨新枝,“为师便用这截骨头,剜出你藏在心脉里的半片星纹柏!”
沐清林抚过狐尾冷笑:
“烦请师尊的看门犬盯紧了...”
“毕竟——”
沐清林突然低笑,染血的左手抓向真人虚影,裂帛声乍响!真人虚影捏碎赤晶莓花,花瓣纷飞。他忽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闪烁的陨日核碎片,腐海黑雾瞬间吞没轿辇。
轿外翻涌的剑骸残片突然静止,沐清林捻着幼狐尾尖星纹柏叶垂眸不语,叶下藏着的赤晶莓刺正缓缓扎进他指腹——
高耸的万仞孤峰刺破云海映入眼帘。玄月剑仙阁七千白玉阶自山巅垂落,每阶都嵌着星骸碎片,在暮色中流淌出幽蓝的银河。守山弟子玄袍上的弦月纹骤然发亮--
“恭迎掌教归宗!”
三千柄飞剑同时出鞘的龙吟声里,弟子们以剑拄地单膝下跪。为首的女修抬头瞬间瞳孔骤缩:沐清林染血的左袖被撕去半幅,怀中光茧里蜷缩的女童耳垂,正渗出熔金般的液体滴落石阶。
云瑾瑜腕间璎珞圈突然嗡鸣,阶旁千年冰柱里冻结的修士残影齐齐睁眼。那些号称“走火入魔”的前代天才们,指尖竟都指向最高处的洗剑池——池底沉着月华真人断裂的佩剑“栖梧。”
当沐清林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所有弟子剑尖迸发蓝光织成星网。光茧中的幼狐突然抽搐,被剥离的第四尾虚影化作流光汇入星网,苍穹顿时展开瑰丽极光。
“此乃新历劫者。”沐清林拂尘扫过光茧,璎珞圈猛然炸出烈焰。烈焰灼烧过的地面显出血色阵图——与栖梧宫皇后看到的金铃血图完全一致。
昏迷的瑾瑜忽然挣扎梦呓:“娘亲...蝴蝶变黑了...”
话音未落,洗剑池轰然沸腾,池底浮起三百具水晶棺。每具棺中都封着额有火纹的童尸,眉心插着星光凝聚的长钉。
沐清林广袖翻卷如云鹤振翅,霜色拂尘扫过沸腾的洗剑池。翻涌的冰棺撞上无形壁障,棺盖内撞出血掌印的童尸们瞬间被冻结成朦胧冰雕。他指尖捻碎三粒星骸洒落,血纹蒸腾的池面顿时铺满虚假的月影浮萍。
“墨漓。”
剑仙垂眸唤出首席女修时,一粒星骸碎屑悄然飘进她袖中——正是刚刚皇后密信所用的凤焰草灰烬。女子玄袍下的手颤了颤,躬身应诺的瞬间,云瑾瑜腕间璎珞圈突然射出赤芒,精准刺穿她暗藏的赤晶莓糕点。
“带她去漱月居。”沐清林掌心浮出暖玉令牌,落地却震起寒霜。
墨漓抱起光茧刹那,幼狐突然从瑾瑜怀里探头,金瞳死死咬住剑仙流血的袖口。当冰棺里某具童尸的火纹突然熄灭,幼狐喉间滚过无声嘶吼,齿缝间飘落的金毛沾到墨漓手背,烫出朱雀展翅的烙印。
穿过挂满冰棱的回廊来到房里,墨漓将云瑾瑜轻放于冰绡软褥时,幼狐突然蹿上玉枕,四尾虚影如屏风展开,恰恰挡住石壁缝隙里渗出的青灰色雾气——那是三百童尸骨灰炼制的噬魂烟。暖玉床榻泛起柔光,璎珞圈上流淌的霞光却悄无声息凝成。
月光穿透冰棱窗,幼狐突然叼起墨漓遗落的赤晶莓碎屑,纵身跃上梳妆台。铜镜映出的并非狐影,而是三百年前场景:月华真人染血的素手正抚摸额生焰纹的幼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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