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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Chapter 8

那天晚上她睡得浅,一睁眼看见窗外云层翻涌,像风压在屋檐上喘着气。

她翻身坐起,水杯边有一张折起的纸条,是林杨留下的:“早点睡,我去仓库补货,回来晚点。”

她没回屋,披了件衬衣出去,穿过巷口往小路那边走。

林杨在一间旧仓库前卸袋装米粉,身上全是粉尘,蹲着绑麻绳。

她走过去没说话,只蹲下来帮他打结。

“你怎么来了?”

“醒了,看你不在。”

他没说别的,把最后一袋拖进去后,坐在仓库门口抽烟,她很少看到他抽过烟。

他点着火后吸了一口,“我姐以前也会在晚上跑来找我。”

从没有听他说过自己的家事,梁书悦听着静了几秒才问:“你有姐姐?”

“她比我大四岁,现在应该也是大学毕业很久了。”

“你们现在……”

“她走了。”他说得很平,“十四岁那年,走的,不知道去哪了。”

“你妈没找?”

“找了,警察也报了,后来……就不了了之。”

她坐到他身边,“你爸爸呢?”

林杨没立刻答。

他抽第二口烟,语气比刚才更低,“坐过牢,打我妈,后来被我姐举报,拘留了好几天,家里找人借钱保释他,出来后又回了那个镇子。”

他没继续说下去,他爸爸早就被姐姐气死了。

她望着他脸侧线条在月光下收着冷硬的光。

“你还去看你妈吗?”

“不太去。”他说,“她还住那地方,房顶漏水,床也没换过。我去,她也不多说什么。”

“你小时候一定很难过。”

林杨垂着眼,“不难过。就觉得麻烦。”

她听到这两个字,心里一跳。

“我以前总想着,等我有钱就把她接出来,可她自己也不想走。”

“你姐是为什么走的?”

“没人知道。那天家里吵了一整晚,第二天就没人了。屋子里留着她的一条裙子。”

她没说话,手搓了搓膝盖,忽然伸手把他烟拿走。

他没阻止。

她把烟碾熄,低声说:“我不喜欢你抽烟。”

“只是偶尔。”

“偶尔也不行。”

他看了她一眼,“你是不是觉得我这种人,很糟?”

“我觉得你这种人,很实在。”她说,“只是太久没人疼。”

他沉默半晌,低声说:“你现在疼我,也许以后会烦。”

“那你以后也别走。”她说。

“我走了你找我?”

“找。”她看着他眼睛,“但你得留个地址。”

他没答话,只轻轻嗯了一声,把头靠在她肩上。

两人坐在仓库门口,风从低处钻进来,把纸屑和回忆一起吹得很远。

……

芭蕉叶在屋檐下慢慢干了。

雨停后第三天,太阳晒得狠,叶子边缘卷起,像一封长久未开的信。

她蹲在灶台边擦锅,指尖摸到一层陈旧油渍。

林杨在后头结账,把一本笔记翻得哗哗响。

“你这本子太乱了,”她皱眉,“同一页既有入账又有调味料价格。”

“有记就不错了。”他不抬头。

“我帮你重新整理。”她说。

“你有空?”

“你觉得我最近像没空的样子吗?”她转头看他。

林杨没接话,只扯了扯嘴角,继续低头翻账本。

梁书悦靠过去,一边看着他写字一边说:“你以前做过别的事没?”

“卸货、搬冰箱、贴广告。”

“我有时候觉得你像早就过完一辈子的人。”

“你想说我老?”

“不是老,是有沉淀感。”她笑。

“沉淀听起来像发霉。”

“你现在就是那种旧坛子里养的咸菜。”

他抬头看她一眼,“你吃得挺香。”

阳光从竹帘缝里照下来,落在她鬓角,她的头发贴着脸,脸颊红红的,像早上没来得及褪的热意。

她低头翻那本账本时,胳膊不小心碰到他,肩膀一颤没缩开。

他却像没感觉到一样,把另一页撕下来,“这个给你,重抄用。”

“你总这样。”她说。

“哪样?”

“碰到我时假装没事,不碰我时又靠很近。”

“你不喜欢?”

“我没说不喜欢。”她眼睛看着他,“我说你故意。”

他挑了挑眉,“那我现在要是故意点,你会不会躲?”

她没回答。

只是从他手里接过那张纸,手指顺势在他掌心轻轻擦了一下,他动了动手,却没收回来。

门外有小贩吆喝,芭蕉叶在屋檐边发出一声轻响。

她站起身,把纸压在账本里,“你欠我一顿凉拌米线。”

“刚不是才吃?”

“那是生活的米线,我要的是撒娇用的。”

“你还分这两种?”

“你以后会慢慢学会的。”她说。

他看着她走出厨房,门帘晃动了一下。

他低头翻开那张她压进去的纸,上头写着几个歪歪斜斜的字:“今日余额:一吻,一碗汤,一次心软未表。”

……

月初。

楼道的水表格子里塞了一叠账单,用红蓝水笔分别标注欠费与下次抄表日期。

她下楼时随手捡了一张,看了眼林杨家的水费,眉头皱了一下。

“你几天没关厨房水龙头?”她回屋后问。

林杨坐在凳子上处理订货单,没抬头,“没几天。”

“账单比上个月多三倍。”

“可能是雨天你洗得勤。”

“我是那种拿水洗心事的人?”

“有时候你心事挺多的。”她瞪他一眼,“别转移话题,水单得管。”

下午她守摊,他去拿货。

她翻开订菜本,发现上头记录错了两个品类。

“香茅根写成香椿,芫荽写成芸豆……你是不是色盲?”

林杨回来后一看,耳尖发红,“我那天太晚了。”

“你晚上就视觉失灵?”

“是你写得像虫爬的。”

她撇嘴,“你以后能不能别什么都一个人干?”

“那你想干哪一项?”

“我想干你。”

他一顿,“你说清楚点。”

“我说,我想干你那份的账。”她挑眉,“你在想什么?”

林杨别过头,“你最近话多。”

“你以前也这么说。”

“我后悔了。” 梁书悦拿着笔写写画画的,但她也没再说话,只低头划拉摊上收据。

门外传来孩子哭声,是楼下住户家又因为抢电视吵起来。

小巷日子像从旧水龙头里拧出来的水,滴滴答答,有点铁锈味,却也真实。

她忽然问:“你以前想过自己会这样过吗?”

林杨:“哪样?”

“一个月要记五种豆芽价格,跟人争谁先订芫荽。”

“比小时候想的好。”

“你小时候想干嘛?”

“逃出去。”

“现在呢?”

“不想走了。”他轻声说。

她没看他。

只把手从账本上移开,轻轻碰了一下他的。

风又吹过来,阳光落在摊布上,像溢出来的旧梦。

夜市摊口的灯一盏盏亮起来,黄橘色光晕像洒在旧照片上的火漆。

她提着一袋热豆腐和两串烤芭蕉,坐在巷口那张长椅上等他。

林杨去帮人搬东西,说一会就回。

她用筷子挑了一小块豆腐,咬了一口被烫得皱起眉。

风吹来,食物袋边缘发出塑料摩擦声。

长椅另一端坐着一个老人,在慢慢啃一根糖葫芦,“你等谁?”老人问。

“我……”她顿了顿,“等我家的。”说出口后自己也愣了下。

林杨过来时她正低头翻袋子,假装没听见。

“你买这么多?”

“你不饿?”

“饿。”他说完坐下,伸手拿串烤芭蕉。

烤芭蕉外皮焦脆,里面绵软,他一边吃一边问:“你刚刚是不是说我家?”

“你怎么听见的?”

“路过听见的。”

“不是说你饿吗?”她试图岔开。

“我想听你再说一遍。”

她没答,只递给他一串豆腐。

两人并排坐着,手指几次碰到。

她忽然说:“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像没正式开始,但已经走了好远。”

林杨看着前头的夜市灯,“你说的是摊位,还是我们?”

“你觉得呢?”他没回头,只轻声说:“我从你蹲下来帮我捆袋子那晚,就觉得开始了。”

她转头看他,嘴角有点松动,“你以前也这样说话吗?”

“以前没人听。”

“那我以后听。”她说完低头咬一口烤芭蕉,“你不许再不说。”

“你也不许再装没听见。”他说。

远处烟火绽开一朵,他侧头看她。

梁书悦转过来,嘴角还沾着一点芭蕉焦糖,他用指腹替她擦掉,没收回手。

她望着他,忽然轻声说:“我不想再绕远了。”

林杨没说话,只轻轻点了下头,然后低头吻住了她。

吻很轻,像一盏快熄的灯,把夜市背景都拉远了些。

她没动,只慢慢闭上眼,风吹动塑料袋,晃得像一页旧日记被翻开的一角。

……

节日一过,摊子的生意冷清了三天。

空气里没了腌制食物的酸香,剩下的是帐篷布湿透后未干的潮气。

她窝在屋里翻账本,铺了报纸,一笔一笔抄到干净的本子上。

林杨在厨房清理锅具,水哗哗流,她听着觉得像落在旧年上的雨。

“你去年有这么细地算过账吗?”她问。

“没有。”

“你怎么活下来的?”

“不算就不会觉得亏。”

她翻到一页,指着红笔圈的数字,“你这个写错了,四十六不是四百六。”

他过来看了一眼,“我写得像四百六?”

“像四千六。”

“你怪我字太有梦想。”她笑,笑着把那一笔划掉。

“你做这些,会不会有时候想放弃?”她问。

“以前有过。”

“现在呢?”

“现在要是你还在,我不想放。”

她轻轻一顿,没说话。

手上的笔却写得更慢了些。

夜里风大,她起夜去关窗。

发现林杨还坐在小凳上,半靠墙睡着了。

账本摊开,落下一页她改过的记录。

她蹲下去,把他腿边的笔捡起来放回桌上。

林杨睁开眼,嗓音哑哑的:“几点了?”

“两点。”

“你怎么也没睡?”

“你睡这姿势,一看就会腰疼。”她扶他站起。

他没有挣扎。

她把他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拐回屋里,走到门口,他突然问:“你会一直在吗?”

梁书悦没答,扶他坐下,转身替他盖上毛巾被。

林杨抓住她手腕,“我不是问梦话。”

她回头,轻轻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我知道。”她说,“但你明天还会再问。”

林杨闭上眼,没再说话。

……

那天早上,他没出门。

她本来以为他是在补觉,结果敲了两下门没人应,她用钥匙开了锁。

林杨躺在床上,额头覆着一层湿汗,眼神发虚。

她走过去摸他额头,烫。

“你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

他闭着眼,“昨晚回来后就晕,头转得厉害。”

“你以前不是说已经好转了吗?”

“最近累。”

她翻出体温计,一边烧水,一边把他额上的湿毛巾换了。

整个屋子静得只剩下水壶冒泡的声音,她给他冲了点淡盐水,喂他喝下时他嘴角还试图笑,“你现在比我妈还细。”

“你妈要是管你,你早该打点滴去了。”

“你也不是我什么人。”

她停住,“那你希望我是什么?”

他没答。

梁书悦也没逼问,只把那杯水放下,去换洗衣盆里的毛巾。

林杨这一病,拖了三天。

她没去实习,请了假,论文也暂时放下来,就守在隔壁。

第二天晚上他发烧退了一点,醒来看到她趴在床边打盹。

“你回去睡。”

“不困。”她抬头,眼里还有点模糊。

“你眼睛都红了。”

“是芭蕉叶粉末过敏。”

林杨轻笑,想抬手揉她头发,但手刚动就软了。

她伸手替他按住额角。

“别乱动。”她低声说。

……

第三天清晨他退烧。

她早起煮了锅清粥,端过去时他已经醒着,靠在床头发呆。

“你还知道睁眼。”她把碗放下,“张嘴。”

他张了嘴,却没看她,她喂他吃粥,动作慢而轻。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都没说什么,却已经……那样了?”她忽然问。

林杨轻声:“我怕说破了,就散。”

“那我们就别说。”她说,“但你得好好活着。”

“你怕我死?”

“我怕你退烧之后不认我。”

他笑,轻轻咬住了她喂来的最后一口粥,含糊地说:“你放心,我烧糊也不敢不认你。”

那天之后,她没有再问过“我们算什么”。

他也没再说“我不是你什么人”。

有些疑问,是发过一场热之后,就自然地蒸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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