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钟坚轻手轻脚地走到浴室门口，悄无声息地站了两分钟，确定栗梅在洗澡，他才快步走向卧室大床，掀开栗梅睡觉一侧的枕头，手机果然在下面躺着。
有一次栗梅把手机带进浴室，结果没拿稳掉马桶里了。自那以后，她进浴室不再带手机，习惯性地放到枕头底下。
钟坚快速拿起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到何博简的电话号码，存到自己的手机里。
栗梅洗澡有时快有时慢，说不准，在房间打电话终究是不太安全。除夕之夜，钟坚不想和栗梅发生争执，他麻利地穿上外套鞋子拿起手机匆匆下楼。
酒店大堂空荡荡的，只有前台服务员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钟坚拨通何博简的号码，刚响了两声就快速被接起。
钟坚还没开口说话，就听到对面传来急切的声音，“您好，请问是机主的亲人或朋友吗？”
钟坚楞了一下，反应过来现在手机可能不在何博简手里，“嗯，是朋友，能让何博简听下电话吗？我有急事找他。”
话筒里的声音有些嘈杂，还伴随着一阵阵警笛声。
“何先生出车祸了，现在正送往医院的路上，麻烦您联系下他家人，尽快到深圳市人民医院来。”
听到“车祸”两个字，钟坚手中的手机险些滑落，他右眼皮开始跳个不停。
“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伤的严重吗？”
“麻烦尽快让何先生家人到医院来。”电话被挂断。
钟坚在原地愣了一会，心想怎么半个多小时前还在跟栗梅打电话的人，突然就遭遇这飞来横祸，真是人生无常啊！他赶忙给在深圳做生意的一个朋友打电话，让他抽空去深圳人民医院看看何博简的情况。
*
烟花放完，李明光把何问辞和钟琪送到家门口，看她们进了门才离开。
这一夜，何问辞睡得极不安稳，噩梦不断。再加上晚上出去吹了寒风的缘故，大抵是有些着凉，身体也极不舒服。
第二天，一直到中午，钟琪都没见何问辞下楼。
平日里何问辞就算睡懒觉，也最多睡到十点多就会起来。钟琪心有疑惑，赶忙往二楼何问辞卧室去。
推开门，何问辞蜷缩成一团弯在大床一角，被子大半掉落在地上。
“问辞，起来吃饭了。”钟琪走到床边。
床上的人没有回应，钟琪看着何问辞红彤彤的面颊，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和额头，烫得像一团火。
“发烧了？”钟琪赶忙奔到楼下去找体温计。
测过温度后，钟琪盯着体温计上的三十九点五度看了又看，而后趿着拖鞋奔到一楼客厅给李明光打电话，让他开车过来送她们去镇医院。
等李明光来的间隙，钟琪硬是把何问辞叫醒了。何问辞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哑着嗓子问：“我爸爸呢？”
“你爸爸在深圳。”钟琪从衣柜里找出外套和裤子，扶着何问辞帮她换上。
何问辞嘴唇烧得有些干裂，钟琪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她端在手里小口小口喝水。
“我今早熬了一锅小米粥，现在还热乎着，我去给你盛一碗。”钟琪转身去厨房盛粥。
*
大年初一，医院输液室里人不多，何问辞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她身上盖着一条毯子，脸色渐渐缓和了些。
钟琪坐在旁边，手里捧着一本青春文学看得入神，但没忘记时不时抬头看一下输液瓶里还剩多少药水。
药水一滴完，钟琪就跑去喊护士，四瓶药水输完已是晚饭时间。
李明光开车把姐妹俩送回家，车子刚停稳，他就将一个三层的保温饭盒递给钟琪，“我下午在家做的，你们现在肯定饿了，进屋就赶紧趁热吃。”
钟琪看向李明光，笑道：“谢谢李叔，你考虑的太周到了。”
保温饭盒里有黄焖鸡、番茄炒蛋、素炒空心菜和米饭，何问辞吃了半碗就说饱了，虚弱无力地回卧室睡觉。
钟琪在客厅看电视，接到尹哲琛打来的电话，他邀请何问辞和钟琪去他家吃饺子，说他奶奶包的饺子特别好吃。
钟琪告知尹哲琛她们去不了，何问辞生病在家休息。
半小时后，家里的门铃响起，钟琪去开门，尹哲琛提着一盒饺子站在门口。
“何问辞她怎么样了？”尹哲琛眼里透着担忧。
“好些了，别担心，去医院输过液，回来就睡了。”
“这是我奶奶自己擀面调馅做的饺子，特别好吃，你们尝尝。”
男孩一张脸长得很好看，原本白皙的皮肤在寒风中被冻得有些泛红，莫名增添了一点喜感，钟琪接过饺子，叫他进屋喝点热水歇会再回去。
尹哲琛嘿嘿一笑，“谢谢姐姐，不用了，奶奶还在家等我回去吃饺子，让何问辞好好休息。”
何问辞足足病了一周才完全康复，生病的这些天她比平日更想念何博简，想念父女俩在云城的小家。他很想跟何博简打电话，听听他的声音，可惜没有联系方式。
王姨在的时候，钟琪几乎没下过厨，她只会熬粥煮简单的米线面条。何问辞生病这些天，她翻出家里一本落满灰尘的菜谱，里里外外擦干净以后，按照里面的步骤学习做菜。
冰箱里屯的菜吃光以后，王姨终于从老家回来，两姐妹开心地拉着王姨转圈圈，她们终于无需再为一日三餐烦恼。被人细致入微照顾的感觉，真的很好。王姨于她们，已经是亲人一般的存在。
*
寒假转瞬即逝，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开始有了春日的气息。
开学第一天，李明光照例来接何问辞和钟琪去学校。何问辞看着车窗外飞快划过的街景，在路边公交站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李叔，以后接送我们上学可以带上张悦，反正我和她都是一个学校的，也就顺路的事。”何问辞说这话的时候，一双大眼睛扑闪着长睫毛看向钟琪，带着询问的意味。
钟琪了然，跟着说道：“是呀，李叔，送两个人是送，送三个人也是送，干脆就一起送呗，这样张悦也能节约些时间用来学习，清溪镇的公交车车次少，很难等，来回坐公交挺浪费时间的。”
李明光叹了口气，“等我晚上问问她的意见。”据他对女儿的了解，她应该是不愿意的。
*
开学第一天，同学们普遍都来的早，何问辞走进四年级一班的教室时，教室几乎坐满了人。有一些凑在一起闲聊，有一些正奋笔疾书赶寒假作业。
何问辞刚坐下，吴小舟就跑过来跟她借作业抄。何问辞把包里的练习册通通拿出来放桌上，让他需要哪本自己拿。
尹哲琛也顺势拿了一本，翻开对应的页码就开始抄起来。
何问辞偏头看了一眼，“你假期都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点作业都写不完。”
尹哲琛握在手上的笔熟练地绕着手指转了三圈，挑眉一笑，“还能干吗，玩呗！”
何问辞无语，翻出一本小学生优秀作文开始看。
不一会，班主任林水蓉笑容满面地走进教室。她叫吴小舟喊上班里那几个长得壮实的男生去教务处搬本学期各科目的课本和配套练习册。
而后将新排布的座次表贴到黑板上，嘱咐大家，“新学期新面貌啊，希望各位同学振奋精神，不要把假期在家养成的陋习带到教室来。你们抓紧时间把作业都交给组长，交完作业就上讲台看新的座次表，然后换座位。换座位的时候人带着书包过去就行，不要随意挪动桌椅。”
在下边悄悄赶作业的那群同学有的额头急出了一层汗，手里的笔飞快的在作业本上划过，字迹龙飞凤舞也不管，只想着能赶紧写完。
*
何问辞走上讲台看座次表，确实如上学期期末尹哲琛说的那样，她有了新同桌。她盯着何问辞名字旁边那个名字看了半天，苗蕾蕾。
换了座位，领了新书，班主任让生活委员马薇领着全班同学进行大扫除。
何问辞、苗蕾蕾和她们的前桌张悦、崔鸣被分到一个小组，负责打扫他们班级的清洁区，也就是他们平常做课间操那一块地方。
何问辞从教室卫生角拿了扫帚和撮箕，和苗蕾蕾一起往楼下走。
苗蕾蕾身形娇小，一张圆圆脸显得尤为稚气，头发留得很短，是那种男生常剪的发型，她跟何问辞站在一起足足比她矮了一个头。
何问辞属于那种跟熟悉的人有话说，跟不熟的人完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的人，和苗蕾蕾一起往清洁区走的路上，她沉默着一句话也没说。
苗蕾蕾率先开口，“我们一人一边，分头扫，这样快一些。”
“好。”何问辞拿起扫帚往另一边去。
张悦和崔鸣紧跟着也来到清洁区，四个人正好从四个方向往中间扫。
一整个寒假过去，学校操场上积攒了厚厚的灰尘和飘飞过来的落叶，何问辞一下下将落叶扫拢在一起，扫得极为卖力。
张悦一边扫一边瞅着在一旁偷懒不认真扫的苗蕾蕾，几步走到她面前，直言不讳地说：“苗蕾蕾，按你这个蜗牛速度，我们扫到明天也扫不完。”
苗蕾蕾气性很大，她啪的一下把扫把扔到地上，“那我不扫了，你能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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