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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 60 章

可谁知七日之后,当他提着新得的清茶再去拜访的时候,只看见原本门庭若市的医德堂,那大门此刻竟然被两道封条交叉贴死,屋内被翻得乱七八糟,药材、货架、斗柜落了一地。

他有些着急,想着怎么自己才几日不来,这地方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开始向着这医德堂的四邻询问,但每个人都像是遇到了什么要命的事情一般都缄口不提。

唯有隔壁包子铺的老板娘心善,趁着他询问的档口,引着他假装买自家的包子,实则偷偷告诉他这药店的真相。

“造孽啊,这周大夫这么好的人,惨啊,昨天夜里来了一群官差,二话不说就闯进了这医馆内,将里面的东西都砸了还不算,还说周大夫卖假药害死了人,要抓他去衙门问罪。结果人就被带走了。”

听了这话他立马就往顺安府衙赶去,可进了门才看见那原本应该人声鼎沸的大堂里此刻寂静无人,只有一个师爷不忙不缓的端坐在那里喝着茶,唱着曲。

林正清小跑了几步,走到他的面前,先是行了个礼,才说道:“听说贵府衙抓了一个大夫,想问一下大人这人现在在哪呢?”

那师爷并没有将眼前的林正清放在眼里,只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询问道:“你是何人,与他有个什么关系,怎么进来的?”

林正清心里正慌,但现在在别人的地盘上自己也不好放肆,只好递了一下自己的腰牌给那师爷查看:“小人是刑部的仵作,姓林,贵府所抓的那位是我的一位朋友,知道他出事所以特来看看。”

听到是刑部的仵作,那师爷脸上刚才还瞧不起的脸色此刻正了不少,他是听过刑部这些验尸仵作的大名的,虽然平时没有交际,但谁知道此后的年岁里会不会与她们打上交道,但他还是没有接过那腰牌,反而是一脸晦气。

“他?你说的是昨天晚上抓来的那个大夫吧,他犯的不过是小罪,几包掺了假药材的药包而已,打二十板子就放回去了。现在应该都到家了吧。”

这二十板子在师爷的口中说的极其轻飘飘,仿佛是什么不要人命的东西,可林正清知道,一个寻常人被重棍下打了二十板子,也得在床上躺上十天半个月,他真不明白,明明周明德是出了名的不卖假药之人,这些官府为何不细细察看,就认定了他贩卖假药的事实。

可这些似乎都是后话,他现在的紧要之极就是赶紧找到周明德,询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知道了周明德可能回到了医馆之中,林正清立马又回到了那医德堂里,只是前门被封条封死,他没有那个胆量敢擅自去摘了那封条跟官府做对,但立即他便想到了这医堂的后院小门。

来到后院的小门处,还好,林正清发现这里并没有被张贴封条,他一脚便踹开那后院小门,只是如猜测般会有人出来接应不同,这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

可这些都不是紧要的,相反,这静悄悄的环境反而让他心揪了起来,他先是大着胆子向着周围喊了几声,但没有人回应,于是便渐渐的往着四周厢房摸去,终于在西厢房的房内里找到了周明德。

准确的说是周明德的尸体。

此刻的周明德正高高的悬挂在房梁之上,素日里整洁的青布衫此刻沾满了泥污,他的头发乱糟糟的,十个手指的指甲全部都翻裂漏血,干涸的血块因为身体的不流动而渐渐的凝固变黑在上面,林正清一看就知道,周明德死前一定是经历过了激烈的挣扎。

林正清眼含热泪的将周明德从房梁上放了下来,将他放在了一边干净的地上。

那地上散乱着一些拆开的药包,林正清认得,那里面有一些正是他前几日见过的被当作当归而想要售卖给周明德的假药独活。

现在他才算明白,那些人不会让他活,可就算是死,他们也要给他安上一个贩卖假药的罪名。

周明德死后的第七日,林正清半夜在书房的油灯下反复的翻看着师弟留下来的脉案。那些娟秀的小楷记录着一个可怕的趋势,近半年来,这婺城中因服药不当而发病的病例有着一个可怕的激增趋势。

“你可知一日之间,竟然有廿人因为服药错误而寻医问诊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可怕,而这,在这婺城中竟然持续了数月之久。”

“虽然知道这些病例肯定与城中的假药有关,但我爹起初并不想掺和这一趟混水的,他在职场供事多年,虽然平时与死人打交道的时候多,但总免不了还是一个活人,是个活人就要喘气说话,这些年他看见过也经历过太多这职场中的蝇营狗苟,早就变成了一个缄默的人。”

“可有时候偏偏就那样的凑巧,你不得不相信,多数时候冥冥之中早就有命运将你做好了安排。”

郭幼帧望向林晚,想从她的眼中看到点什么,她原以为她会感到伤心又或者无可奈何,可什么都没有,那双常年验尸的眼睛里没有半点温度,似乎这个故事讲的是别人的一般。

那是一个下着冷雨的夜里,几近深冬,林正清从义庄验尸归来。为了早日回家,他绕道去了城隍庙后面的小路上,一路上风雨交加,他被冬日这罕见的冷雨冻的浑身打着哆嗦,迫于无奈之下只能暂避在已经荒废了的城隍庙中,等着大雨的过去。

却没想到刚进到那黑暗的破屋子中,就听见了断壁残垣间此起彼伏的传来痛苦的呻吟。

他原本并不想多事,他是仵作,平日里对着死人倒是不害怕,但是对着活人,他却没有信心相信对方是否会利用他好奇的本性,要了他的性命,但细想了一下之后才觉得自己的想法行不通。

这大雨之夜,有谁会下了血本来为了他一个不入流的仵作装模做样的做这样一个局,随即他便大着胆子挑开了那些声音来源的位置,这才发现,那些杂乱的木棍稻草下面竟然有十几个面黄肌瘦的百姓蜷缩在漏雨的偏殿里,他们不时呻吟,有些痛苦的甚至还往自己的身上抓去,而被抓过的地方早就已经变得模糊一片。

可他们好像不知道疼一般,仍然不停的向着里面不知道的位置深深抓着。

起初林正清只当这些人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流民,流离失所间流落在了这里,又患了急病,所以变成了这副样子。

随即他便动了恻隐之心,摸出了随身携带的银针包,将它们一一的刺进这些病人的身体里,将他们暂时缓住了病情。

那夜是他第一次并没有因为仵作的身份而被人避如蛇蝎。而自此之后的每天夜里,他都会悄悄来到这里为这些人治病解毒。

直到第四天夜里,人群里一个症状最轻的壮汉终于能开口说了话。

而林正清在他龟裂的嘴唇一张一合下,听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真相:

“我们这群人都是吃了假药去讨说法的,结果到了堂上之后,那当官的竟然听了药店的一面之词,说我们是讹他们的恶民,还说我们得了瘟病,会传染给全城的百姓,叫官差把我们赶出城去。”

“我们这些人据理力争,结果却被他们打了一顿,被丢到了城门外面,说要让我们自生自灭。”

“可怜我们有家不能回,有苦不能说,只能苟延残喘在这城隍庙里等死,若不是遇到了您这一位菩萨,我们几个恐怕臭了、变成白骨了都没人发现。”

周围的人听了这人的话,纷纷点头附和。他们看向林正清的目光里,是藏不住的感激,也有对人生的迷茫,他们迷茫,这世道究竟是怎样的世道。

回家后,林正清在自己师弟的灵位前点燃了三盏油灯,又上了一炷清香。

在昏黄而明亮的灯光中,林正清突然想起来,十几年前他开始正式挂职刑部的仵作之时,两人之间的谈话:

“师兄,你的医术本也不差,又为何会热衷于仵作这一行,若是改行行医,受人非议自是会少上许多。”

可当时林正清的回答却是:“医者验尸,尸骨会说话。若见枉死,当为喉舌。这世间,大夫太多,有的是人为这世上活着的人说话,而我自当独往为这屈死之人当一回喉舌,以铺他们枉死之冤。”

周明德当时听了肃然起敬,随即便玩笑道:“师兄抱负远大,若我此后不幸遭难,还请师兄也会这样替我说话。”

林正清当时打趣说他净说这样的晦气话,却没想到当时的玩笑之语,竟然在之后成了真。

此刻的他瞬间便明白了周明德的医者仁心,他为了不贩卖假药,拼死挣扎,为的不过就是让这些百姓能够活下去。

但是任谁都知道,那些服假药的百姓,不过是那些上位者眼中最微不足道的蝼蚁。他们被虚假的希望引诱,吞下他人早已准备好的砒霜,在无知中,痛苦的化作一具具无名尸骨,最终连坟头可能都不会留下,只能成为乱葬岗中任野狗啃食的裹腹之物,死无全尸。

可仍要有一个人愿意迎风而上,为着他们,为着这世道,也为了他自己做些什么。

自此他便开始默默的收集关于假药的相关证据,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变成判定那些贩卖假药之人的铁证。

“可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有人存在,只要人做,那便会人有看,终于,在有一次,我爹他又一次半夜带着药物和吃食出门之时,没有防备,被守在那里等着他的人给乱棍打晕在了当场。”

“然后他们便带着他去了城隍庙中,当着他的面将那些已经好了差不多的人全都乱棍打死,而我爹亲眼看着那些已经有了生气的人活活的死在了他的面前,他却无计可施,你知道那种心情是怎样的吗?”

郭幼帧心里荡了荡,她当然知道,那种无可奈何地感觉,至今让她想来都酸痛无比。

“而最后他们也想要将我爹乱棍敲死在这城隍庙之中,只是我爹并没有同那些病人一样死在这里,而仅仅只是因为伤重晕了过去。”

“第二日我娘发现我爹并没有像往常一般回家来,便找了我一同寻了过去,在一群已经凉透了的尸首堆里找到了还有一口气的阿爹,将他带了回去。”

“只是可惜,我爹一手的验尸和救病的手艺,从此就废了,他的两只手和两条腿皆被打断,而脑袋也被打的鲜血直流,命虽然救回来了,但人却只能永远躺在床上了。”

说到这里,林晚的眼中才有些触动,她的眼睛含泪,似乎下一秒就会滴落下来。

但紧紧只是一瞬,那眼中的热泪又再一刻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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