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幼帧没有想到的是,只是短短的时间未见,张癞子竟然以这样的样子死在了这里,而让她更没有想到的是,他身后那间本该喧闹的赌坊,此刻竟然大敞着门,里面黑漆漆的没有半点声音。
郭幼帧强忍着恶心,警惕地向着那洞开的门内看了看。赌坊里空空荡荡的,既没有往日的喧嚣人声,也不见了那些赤膊吆喝的打手。
整座赌坊安静得像一座坟墓,唯有张癞子发臭腐烂的尸体在猩红的灯笼下无声地摇晃着。
就在郭幼帧猜测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之时,她的后颈突然泛起了一阵刺骨的寒意,那种感觉就像是被某种冰冷的目光舔舐过。她猛地转身,腰侧的匕首此刻已然握在了手中,但黑暗的周边里什么都看不见。
“怎么了?”
见到她这个样子,公主突然紧张起来,她的心疯狂跳动,但手却自然的向着自己怀间暗藏的匕首摸去。
“没,没什么,可能是我刚才太紧张了。”
郭幼帧此刻的心脏也砰砰直响,她现在有些搞不懂,刚才那被充满注视的目光到底存不存在。
“这边没有什么可以呆的了,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宁安公主听到这话,猛然点了点头,这个地方她是一秒钟都不想再多呆了。
随即两人便迈着飞快的步伐,远离了这曾经辉煌的明理赌坊的面前。
而就在他们离去之后,那身后不远的房子上,突然显现出了一个黑衣的人形来。
他居高临下的看了看已经走远的两人,又往那张癞子的尸体上厌恶的瞧了瞧,突然伸手,做了一个招呼的手势。
而立马便有人又从黑暗里现出了身形来。
那人带了一个无脸面具,见了黑衣人,那人立刻将手放在了心脏处,对着他恭敬地鞠了一躬:“六当家。”
那个被叫做六当家的人,看都没看出现的人,而是抬起一脚就冲他踹了过去,这一脚的力度使得不轻,那人当场就吐了血,但他还是恭敬的又爬了起来,跪在了当场。
“这就是你做的局,那些小儿科的东西,我看了都不会害怕,你是真觉得这两人是女子所以就会被那些东西吓走吗?”
“还是说仅仅靠明理赌坊那一具丑陋恶心的东西,就能吓走她们?”
黑衣人厉声询问,可无脸人却没有任何辩解。
他的心里也苦,上司让他将人吓走,还不能引起城中恐慌,不能绑架,不能见血,说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这些都不合适,他便只能从其他程度上下手,没想到,怎么做都没有将两人吓的重新逃走,反而是越战越勇。
他心中气愤,但却不敢多说一句话。
见着眼前的人并未说话,黑衣人深吸了一口气,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站起身来。
那无脸人歪歪斜斜的站起了身,恭敬的立在当场。
“我也知道我的要求苛刻了点,你也算尽力了,就当是今日这大喜的日子,那两人命好,我就不与她们计较了,你去通知手底下的兄弟们,将鬼市的大门从明日起改换位置,原本的通道树废弃不用。”
那无脸男听了点头称是,又听得黑衣人说道:“还有,将那人的尸体放下来烧掉,挂得够久的了,再丑陋可就真没有眼看了。”
他说这话时十分嫌弃,丝毫忘了是自己将那张癞子打成的这般样子。
他捂了捂鼻子,似乎从老远就闻到了那张癞子身上腐烂的气息。
“好了,这些事你快点去做吧,我也该收拾收拾去参加五哥的婚礼了。”
郭幼帧和宁安公主几乎是踉跄着跑出的那条街,直到重新拐回主路,她们才稍稍缓过气来,却仍不敢回头张望,径直朝着当铺的方向狂奔而去。
这一路上,零星的几个散摊的摊主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们,但她们丝毫不在意。
随着当铺特有的白色灯笼终于出现在视野里时,两人已经跑得气喘吁吁。
郭幼帧更是一个箭步越过了宁安公主的身边直接扑到了当铺的门前,用手重重的叩响了门板。
腐朽的木门在她的敲击下发出沉闷的回响,但一时片刻却没有人回应。
见到此,郭幼帧和宁安公主也是累了,她们一屁股就坐在了那当铺的门前,也不顾其他人诧异的目光,纷纷靠在那木门上重重的喘着粗气。
年久失修的木门在她们的依靠下发出知啦、知啦的声音,但两人都毫不在意,只顾着重新将气换回肺里。
“你说你跑的这么快干什么,我还以为身后有什么人跟着。”郭幼帧一边用手当扇子给自己扇着风,一边喘着粗气询问着眼前的宁安公主。
而宁安公主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此刻的她再也顾不得她公主的派头,而是一下子就摊在了那当铺旁边的石墙上,气喘吁吁的说道:
“哪是我。跑得快,分明是你像是被什么追了一样,我是紧赶慢赶才算是跟上的你。”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都在纷纷抱怨是对方的原因所以让她们造成了如此狼狈的局面。
而就在她们两个准备新一轮的敲门之时,那刚才还紧闭寂静的房门却突然在毫无声响的情况下被打了开来。
郭幼帧一个没有防备,突然向后移了一下,差点摔了她一个趔趄,她立马正了正身体,却发现那房门打开的缝隙里,突然伸出了一只枯瘦的手,那手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沾染过,竟然没有半点纹路在。
郭幼帧看到这手吓了一跳,但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那只手在门板上顿了顿,只听得在‘吱呀’一声中,那门被完全的拉了开来,一瞬间房门内浓重的药草味混着发霉的霉气向着两人扑面而来。
一个驼背的身影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他瞎着一只眼,而另一边完好的脸上却布满狰狞的疤痕。几缕花白的头发从他破旧的边帽上钻出来,像枯草一般的支棱着。
他的那只完好的独眼在坐在门口的两人身上扫了扫,浑浊的眼珠没有丝毫的生动,只有淡漠和疏离。突然他的嘴角动了动,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对着两人低声说道:“进来。”
宁安公主倒还好,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过这人了,因此对他脸上的变化并没有任何地反应,反倒是郭幼帧刚才在不经意间与他打了个对脸,没有准备的身体反应让她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她立马起身后退了半步,但又觉得自己的反应似乎是有些过于激烈,随即又硬咬着牙往前走回了刚才的地方
或许不是第一看见有客人有这样的反应,因此眼前的驼背对郭幼帧的动作毫无反应,甚至那张布满伤疤的脸上都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他在这阴森的当铺里待了许久,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些客人们被他吓到的模样,起初他还会遮上一遮羞愧难当,再然后他便麻木了。
相比之下,今日郭幼帧这样的反应已经算是相当轻的了。
他见着两人都站了起来,也不再说话,而是默默的捧着烛台走进了那间狭小的当铺之中。
而郭幼帧和宁安公主也跟着驼背伙计走了进去。
当铺比郭幼帧想象的还要狭小,一进门就是当阁的所在。昏暗的烛光下,她只能勉强看清四壁斑驳的墙皮和积满灰尘的木架。
而宁安公主似乎对这里早已熟悉,她一进门就毫不客气地坐在了那张不知道是什么年限的太师椅上。
而郭幼帧却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这是她第一次来当铺,而这当铺却简陋的超乎她的想象,除了角落里堆着的几个破木箱外,整个当铺几乎可以说是家徒四壁。
而就在她纳闷这鬼市中什么都能买到的当铺怎么会如此寒酸,想要找个人来问问之时,一转头才发现,她的身后空空如也,那驼背不知几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别找了,那驼背就是个看门的,将人带进来之后他就下去了。”
宁安公主腰背挺直的盯着这四周,不屑的开口道。
“那老板……”
郭幼帧似乎并没有在意宁安公主口中的傲慢,她刚想开口询问老板的所在,可是只说了半句话,便听的她的身后突然就传来了‘咔嗒’一声轻响。
紧接着那原本空无一人的柜台后面,突然就多出了一个人的身影。
那人像是从木头格子里长出来的一般,戴着一张滑稽的笑脸面具,笑呵呵的看着郭幼帧,只是郭幼帧却觉得那面具看着古怪,因为它的一张嘴不像寻常面具或人的弧度,反而是夸张地咧到了耳朵根处。
“姑娘,你要典当什么呢?”
面具人开了口,声音却意外地温润动听,与他滑稽的面具形成诡异的反差。
郭幼帧一时拿捏不准这买卖的规矩,她转头看了一眼宁安公主,却见公主只是冲她微微颔首,那双丹凤眼里充满着肯定。
她想起此前她问过宁安公主这当铺的规矩,询问她典当了什么才会换的那样贵重的消息,却没想到,公主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不过是当了点金子罢了,那地方说好听了叫当铺,说难听点不就是个买卖人命的地方?只要有钱什么办不到呢?”
再回头时,郭幼帧的心里有些忐忑,但面上却装作毫无波澜的样子,她开口道:“我…..我不是来当东西的……”。
面具人闻言,那张滑稽的笑脸面具突然向着一侧微微的歪了歪头,他像是听到了一个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
刚要说话,但喉咙里却突然涌上了一阵剧烈的咳嗽,紧接着他整个人像是一只大虾一般弓着背,指节死死的扣住柜台边缘,但面剧却在他生生的咳嗽下渗出了丝丝缕缕的血渍。
“见…..见谅……老毛病了。”他边咳边摆手,面具下的鲜血随着说话不断滴滴答答的淌下。
好一会儿,他才勉强止住了咳嗽,从袖中掏出了一方手帕擦了擦面具下方,而当他再次开口时,那温润的嗓音此刻已经变得有些沙哑:“不卖东西......那就是要买东西了?”
他低低笑了两声,郭幼帧听出那笑声里似乎夹杂着什么细微的无奈。
“买东西可以,不过,姑娘准备拿什么来换呢?
老板缓缓的直起身来,冰冷没有光泽的面具死死的盯着郭幼帧,让她感受到有些不自在起来,她恍惚的感觉,那面剧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一般。
见到这一幕,郭幼帧偏开了视线,她不敢去直视那张诡异的笑脸面具,用着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金子?”
屋内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轻微的呼吸声还说明着这个房中有着活人存在。
郭幼帧此刻心跳又陡然加速起来,眼前的人盯了她许久,但是一直都不曾说话,她以为这个条件是不行,刚想要开口询问还可以典当什么的时候。
没想到,面前的面具人忽然低低笑了:“金子……自然是可以的。”
但他突然顿了顿,指尖在柜台上轻轻敲击着,像是在思索什么。
半晌之后,才又缓缓开口说道:“不过……姑娘手中有没有更好的当品?”
“什么?”
郭幼帧一怔。
“比如说南疆的‘血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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