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氏走进后院,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她眉头微微蹙起,抬手挥退了两遍下人。
“裘儿。”
沈裘收回手,侧头望过去:“娘?你怎么来了。”
裴氏缓步过来,视线上下打量了一眼谢隐舟,笑道:“这是何时招来的护卫,看着倒是眼生。”
沈裘看了一眼裴氏身后无人,猜想她应当是话要说,朝旁边道:“你先下去吧。”
谢隐舟点头,转身离开。
沈裘上前揽住裴氏胳膊:“前两日我在外受伤,爹担心我,便多派了个人给我。”
听到是沈戈端的安排,裴氏的脸色好了一些:“虽是你爹的安排,但毕竟男女有别,平时还需多注意分寸,免得落人口舌。”
沈裘沉吟片刻,猜想裴氏应当是方才看到她与阿舟想多了,答应道:“知道了,娘。”
裴氏左右看了看,奇怪的问:“寻常那小丫头总在你身边,怎的今日没了影子。”裴氏看着桃叶长大,对桃叶也有几分留意,没有主仆相称。
沈裘眼中戾气一闪而过,笑道:“她近两日有事,我准了她两天假。”
裴氏点点头:“从前是娘疏忽了,只想着女儿家不用打打杀杀,身边应当用不着那么多人,如今看来还真是不如你爹顾虑的周全。”
裴氏停下步子,转过身看她,手落在她头上,顺着长发摸了摸:“真是越长大越漂亮,也不知未来会嫁到哪个夫家去。”
沈裘将头靠在她肩上,看着坠下的绿叶被风卷起:“娘,我可以一辈子不成亲,一直陪着你。”
裴氏轻轻推开她,责怪道:“哪有女子一辈子不成婚的,岂不是要沦为笑柄,到时候你让你爹在朝中如何有颜面。”
沈裘看着她,莞尔一笑:“可是娘,谁又规定了女子一定要呆在内宅一辈子相夫教子呢,谁说女子不能建功立业有一番自己的作为。”
“你啊,到底是年纪小了些,女子这一辈子总归是要嫁人的,这些虽不是我朝律令,却都是约定俗成的道理,古往今来都是如此。”裴氏看着沈裘,仿若从她那双眸子里,看到了十几年前的自己,当初的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可爱是很神奇的东西,能让人放下一切。
沈裘隐约感觉出她的来意,直入主题问道:“娘今日是特地来找我谈心的?”
裴氏笑道:“怎的?还不许娘多嘴些。”
沈裘摇摇头,没说话。
果然下一秒,裴氏开口道:“当然,来找你还有另一桩事,圣上最近喜琴,特许翰林院的掌院开办琴会,届时有不少掌院所教的世家公子都会前去。”她握住沈裘的手,温柔道,“你爹与那掌院有些交情,本是定好了与你阿姐一同前去,如今你阿姐病了,他又不好临时推脱。
“我已经同他说了,让你代为前去。”
沈裘指尖勾着裴氏的手背,眼巴巴道:“娘亲就这般想让我嫁出去。”
裴氏道:“娘对你自是不舍,可你总不能一辈子呆在这里,娘总会比你先走的,到时候你岂非孤单?”
沈裘将头轻轻靠在裴氏的肩膀上,轻轻道:“我不会让娘走的。”
裴氏只当她玩笑:“生老病死岂是人能控制,好了别说玩笑话了,此事我已经同你爹说了,你好好挑两身衣服,准备准备。”
沈裘静默道:“娘,我不想去。”
裴氏将她拉开,正色道:“此事不是同你商量,你不去也得去。”见沈裘脸色不好,她叹了口气,接着道,“你可知你爹的书房中,已有不少庚帖,家世门第虽都不错,但却都是成家之人,你去也只能做妾,你爹耳根子软,久了指不定就被哪家说动了。”
“我已打听过,是此次琴宴去的人大多都是他的学生,与你年纪相仿,家世清白,无妻无妾,你去了定要好好表现。”
沈裘静默半响,轻笑,淡淡道:“好。”
微风扬起她的裙摆,蓝色的束发带飘在脑后,碎发随风拂起挡在她眼前,发丝间的双眸,明暗交错。
墙角传来喵的一声。
墙角边,谢隐舟揪起猫的耳朵,转身离开。
风吹柳树,带过淡淡的凉意。
沈裘关上木窗,随手从木柜底抽出一件略显粗糙的素白色长锦衣,庆幸道,“还好没扔。”
门被敲了两下,“裘儿,衣服可换好了?”
沈裘的手停下来,静默片刻,老实的从木柜里拿出一套鲜亮的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顺手拿起桌上的脂粉。
裴氏不见门开,正欲推门,下一秒门从里面被打开。
裴氏愣了愣,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倾城的人,蓝烟水雾裙摆层层叠叠,如同流水般灵动,将人衬得格外娇美婀娜,她望着那双极向沈戈端的眉眼,笑了笑,将手中的油纸伞递过去,“今日恐要下雨,你且带着,免得淋了一身。”
沈裘接过伞,莞尔一笑:“好。”
正欲往前走,她又从随从后面拿了一把纸伞,“也不知你爹带伞了没有,你且替他拿着,倘若下了便给他。”
沈裘看着她眸中克制不住的关心,静默片刻,笑着轻轻道:“好。”
跨出沈家大门,她正欲上马车,车夫递手过来,她侧目才发现那人居然变成了阿舟。
“你怎么在这?”沈裘问。
谢隐舟低眸,淡淡道:“老爷的吩咐。”
沈裘莞尔一笑,手盖在他的手背上,钻进了马车。马车开始行进,她指尖挑开车帘,看着前后空荡的大街,问:“为何只有一辆马车?”
谢隐舟的声音隔着车帘传来:“老爷下朝后直接便去了。”
沈裘指尖缓缓放下车帘,靠在马车上,长睫慢慢闭上,听着车轱辘滚动的声音,心静了下来。
片刻后,她长睫微颤,慢慢抬眸。
倘若沈戈端下朝后直接去的话,阿舟口中的命令从何而来。
她看着随风摇晃的车帘,仿若隔着那层薄布,看到了那道泛着凉意的背影。
也不知,他此次是为何而去。
耳边行人步伐匆匆,沈裘撩开车帘,往外望了一眼,不知何时乌云已经压了过来,过不了多久就要下雨。
她重新靠回车上,闭上眸子。
也不知那琴宴是在屋内还是在屋外,最好是在屋外,下雨了便能散了。
她心中祈愿,这雨快些下。
长鞭抽过马背,马嘶鸣一声,底下的车轮更快了。
她望着面前更为颠簸的车帘,从间隙中看到穿梭的更快的人群。
看来,某人不喜欢下雨。
不知过了多久,周遭渐渐安静下来,车轮也随之停下来。
车帘外传来淡漠的声音:“姑娘,到了。”
沈裘慢慢睁开眼。
一双白皙的指尖攥住了车帘,掀开半扇,朝她伸出手来。
沈裘点头,搭着他的手走下车。
沈戈端站在不远处,正与人熟络的交谈,见到她之后与那些人辞行,缓步朝她走过来。
沈裘朝其行礼:“爹。”
沈戈端看了她一眼,点头往里走:“走吧。”
沈裘点头,跟在他身后。
谢隐舟看着消失在尽头的两道身影,拽着马往右边走去。
一道身影匆匆跑到他面前,关切道:“小兄弟头一回来吧,马厩不在那个方向。”
谢隐舟点头。
那侍卫点点头,往后退了一步,往反方向带路:“请随我来。”
谢隐舟勒住缰绳,将马车调转方向。
...
闷雷声过后,一道身影倒在马厩的干草上。
白皙的指尖攥住缰绳,慢条斯理的将其打上绳结。
远处传来催促:“怎的在这里偷懒,门口缺人呢。”
清水打湿沾满杂草的手,空气中带着湿润。
“来了。”
...
天色阴沉,檐角悬起的挂灯逐一点亮。青石庭终归设下十几余张檀木矮案,错落排坐梅枝状,每案置一晶莹瓷瓶,斜插单支晚香玉。宾客未置时,先有青衫婢女提银壶点茶,水汽混着沉香在阶前浮游,恍若薄云笼罩。
忽听得屏风后“铮”地一声揭起晃音,众人噤声望去,见那弹琴之人正垂眸调弦。有人看到他琴尾处的斑驳,想起前朝先帝赐下的“枯木求”,才认出他是许家公子。
“前两日重金够得一张琴谱,我为他取名为《幽兰》,请诸君倾听。”他曲指悬腕,指尖在弦上虚划霸权,恰有穿堂风略过,带得案头那张琴谱刺啦刺啦轻响,恰是天然的节拍声。首段音散时,主位上蓄须的老者突然闭目,手中茶盏随之微微发颤,盏中茶沫在盏壁撞出漩涡。
音律沸段,忽有一滴雨从叶上滚落,啪的一声砸在琴畔铜磐上,许家公子淡然的用指尖扫过,不仅没有慌乱,反借这杂音加快了节奏,十指在弦间急急如鹤鸣九皋。
一曲毕,满堂喝彩。
“当真是张好谱啊!”
“也不知是何人所做。”
有人起身道:“琴谱固然好,但弹琴之人琴艺实乃让人拍案叫绝,不知许家公子师从何人。”
许家公子起身,双手交叠欠身:“古先生。”
听得此,一人起身道:“家父虽未来,但听得此话定然高兴。”
萧豪摆弄着晚玉兰,闻言将玉兰往瓷瓶一抛,花瓣在平瓶沿转了一圈,落下一片花瓣。
“咳。”坐在主位上的人朝他睨了一眼。
萧豪抿唇,端起瓷杯往嘴里倒了一口。
“古先生离开翰林院已久,未曾想还培养了许公子这般瑰宝。”
“是啊,只可惜古先生退隐的太早,否则我等也能见识一二,说不定我与诸位都能成为许公子呢。”
萧豪笑了一声,清淡的声音在园中响起:“只是这谱子到了高处便断了,总觉有些怅然若失,末段若是能衔接上去,才叫一首好曲。”
周遭安静下来,面面相觑。
许公子笑了笑:“曹公子不愧是掌院的首徒,能听出这曲中残缺。实不相瞒,这张谱子买来时便只有一半,另一半据说是那作曲人不满出价,撕了一半。倘若诸位想听后半段也不难,我早已想好后半段该如何弹,还请诸位一听。”
萧豪慵懒着点点头。
许公子左手指尖落在十三徽外轻轻一划,节奏由慢到快轮指急如雨,忽有柳叶的芳香携黄昏穿槛而入,烛火微微一晃。
“咦。”
不知是谁漏了半声惊叹,琴畔铜线上的《幽兰》忽而走了调。
但见庭外转角迈出清澈碧蓝的裙角,众人目光随着那裙裾往上攀..
待看清面容,坐的最近的蓝袍公子手中犀角杯“咚”的滚落在石板地上。龙芯簪上的步摇晃啊晃,那张只是略施粉黛的脸,是何等天姿国色!
京城什么时候有这么一号人物!!
本来想更新完祝大家六一快乐的...然后一不小心写的太晚了...写到六月二号了...算了,就当是六一吧!不管大朋友小朋友,六一快乐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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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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