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弯着腰,尽力和宋音之平视:“你不要怕我。”
宋音之不说话,将膝盖曲起来,手指无助地摩挲这脚腕,仿佛她是一个走投无路的旅人,面前是豺狼虎豹,身后无退路。
段秋平心如刀绞,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作势要走近:“求你。”
宋音之忽然爆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像是幼童受了惊吓久久不能平复。涕泪齐下,段秋平捂着耳朵,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终于放下手,本想大吼一声,却硬生生止住了。
段秋平脖颈用力得整个脑袋都微微颤抖,低吼的声音像是饿鬼吃人前压抑着害怕被猎物听见的叫声:“别叫了。”
声音停下了。
段秋平将拳头重重打在床塌上,那声音闷闷的。他低头,近乎是低声下气:“你变成这样,是我的错。我就是想告诉你,我会救你。你别对我这么防备。你这样让我很……难受。”
他说完这句话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抬头是宋音之清澈无物的眼神,他无力得近乎瘫软:“你听懂没。”
宋音之呆滞着,缓了许久,她开始咳嗽,一开始是声音轻轻的,到后来越来越严重。段秋平听出了那声音里的嘶哑,手忙脚乱地去给她找水:“让你别叫那么大声,难受的又不是别人……”
递过去的水被她一手打翻。
段秋平的手就停在半空。他眼珠往下一转,眼睁睁看着水杯落到床塌上,床被濡湿,水杯沉沉砸在上面。段秋平缓缓低头,盯着空荡荡的水杯看了一阵,一言不发地捡起水杯,转身放回桌上。那脸色实在称不上好看。
他没来得及回头,低声说了句:“你要什么。”那不算是疑问句,本来也没指望宋音之回答,可是她却字正腔圆地回答了:“不要你。”
段秋平猛地转身,几乎是瞬间扑了过去:“你再说一遍。”
宋音之几乎蜷缩成一团,低着头不去看他:“不要你,讨厌你。”
段秋平咬着下嘴唇,将宋音之的脸抬起来,凑近仔仔细细地辨认着,确认她神智是否清晰,以及,这句话是不是发自真心。
其实他什么都没看出来。只是手脚忽然变得冰凉,冰冷的触感贴着宋音之的脸,冷得她打了个寒战。
段秋平一动不动地看着宋音之,害怕避开一丝破绽,最后缩回手,看着透着光的纱帐歪头,很困惑似的:“殿下,你在这种状态下说的话,到底是真心呢,还是胡话呢。”说罢低头,强硬地拉过宋音之的手来,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也没有什么别的意图,就是充满了一种执着,要把宋音之所有的反抗都抚平。
他笑得有些凄寒,有点陷入绝望的癫狂意味:“这样也挺好的。你不要我,我就将自己硬塞给你;你防备我,我就,”他抬头,将宋音之的手伸到自己胸膛上,“我就逼迫你。”
“反正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了,我再也没什么接受不了的。不管是你的魂飞走了还是心飞走了,只要你的肉身还在,我就能接受。”
宋音之直勾勾看着他。正当段秋平以为她要妥协,自己还没来得及咧嘴笑,宋音之就着那双被放在他胸膛上的手,隔着衣料将段秋平狠狠一挠。
段秋平一下疼得冷汗都出来了。宋音之那一刀没把他弄死,也没伤得他那么严重,但受伤是避免不了的。宋音之这一抓很准,段秋平跳起脚来离宋音之远了点:“你!”
说罢靠在床沿,斜着眼看宋音之:“殿下这会儿不清醒,我不跟你计较。”
宋音之却很嫌弃似的,将手甩了甩:“你离我远点。”
段秋平低头看了看旧伤复发的血痕,又看了看宋音之毫无留恋地甩手。他知道宋音之最是心软,从前闹了多大的别扭,装装可怜也能暂时缓和,而今这招也不管用,甚至宋音之还想远离他。
段秋平有些江郎才尽的绝望。
他扑上去,捏着宋音之染上他血液的那只手,往宋音之面前抓,像是要塞到她眼里:“我哪里入不了你的眼?殿下,从小到大,你有没有遇到过像我这般容貌、这般才智、这般痴情于你的男子?你凭什么不满意?”
瞧这宋音之脸色不对,他先一步捂住她的嘴:“叫叫叫,只会叫!有没有听见我问你话?回答我,说话。”
他不清楚宋音之听懂他的话没有,只好指了指床头:“这里,记得吗?你再叫一声,我就把你锁在床头,十天半个月的,或者一年、两年。反正我有的是时间从头教你。”
似乎想到了什么愉悦的事,段秋平凑近,额头抵着宋音之的下颚,似是情人间低声密语,说的话却森寒:“我让你翻身就翻身,让你侧躺就侧躺。到最后呢,将你身上的锁链解开,你都下不了床。”
他说完话,忍不住抬头看宋音之,指着床头:“记起来了没?这事我干过。”
宋音之懵懵懂懂的,脑海里被段秋平勾起了一些模糊的记忆,虽然并没有他描述得那么严重,但因为这段画面并不清晰,宋音之便将这段画面不自觉地通过想象加工一番,最后想出了个日日笙歌的噩梦。
宋音之受了刺激,但确实不敢大叫,眼泪在眼眶里乱转,头和身子不敢动一下。直到她一眨眼,滚烫的眼泪滴到段秋平冰冷的手臂上。捂住宋音之嘴巴的手终于松开了。
段秋平没有正眼看她,松开对宋音之的所有禁锢,侧过身子:“所以,记得听话啊,殿下。”
他不再回头,转身欲出门,却在踏出门的那一刻犹豫了一瞬,回头道:“几天没怎么吃,殿下想……”
段秋平回头,跟见鬼一样。他那时候看见宋音之在以什么样的眼神看他呢,段秋平再也不想回忆。
本来应该是阴风阵阵的怨恨,在与她眼中踊跃的恐惧融合以后,将眼里的温度给升高了。但并不是有温度的柔情蜜意,而是将纯粹的怨恨变得更尖刻和灼热,直指段秋平。
段秋平从小到大,不算作恶多端但也称得上杀人如麻。他常常感受到一些人的怨恨寒冷刺骨,那股怨恨的接收更多靠事后回忆,像温水煮青蛙一般将人慢慢蚕食。
可是宋音之的这个眼神,像夺人性命的毒箭,即使当时没射中要害,也能让当事人立刻因毒发而身亡。不留一点活路。
段秋平来不及顾及自己,第一个想法是她这个眼神不像得了失心疯,他快步走近:“殿下,我是谁?”
宋音之没说话,看了他一阵将脑袋移开了。段秋平意识到她根本没恢复记忆,可是眼神已经代替她回答了他的问题——她恨的人。
段秋平看在眼里,他几乎要暴怒。可是一想到那样的眼神,他又被刺得无力反抗。最后妥协:“我会治好你的。”
段秋平不是没有尽心想办法,只是宋音之一看到他就被激起巨大的应激反应,请来的太医也只能在门口踟蹰。
他死死咬着嘴里的软肉,几次都不成功,终于和和气气地把太医送走后,大脚踏入门内,将门紧紧关上,两个人站在房间的两头,距离对方最远的距离。
段秋平的身影刚好没在阴影里,看不清他眼神看向何方:“我也没对你怎么样吧?”
他声音带上了颤抖。殿下变成这样,就算是他的错,可是怎么能不给他留一丝赎罪的机会。
“你怕我什么?”
段秋平走近一步,宋音之就后退一步。这惹恼了他,段秋平一个箭步上前,将她逼到墙根:“不是怕我吗,这么近,够可怕了吗?”
宋音之也许是想尖叫,但想起段秋平的警告,终究住了嘴。只是试探着推了推段秋平,纹丝不动。
她抬起头,那眼神里明明只有澄澈的不安,哪里有办分恐惧和恨意。段秋平几乎要怀疑那日的对视是一场幻觉。
可是宋音之说的话让段秋平一脚踢进寒风里了:“你离我远点。”
哦,离你远点。
段秋平将人死死抱在怀里,不顾她的挣扎:“够不够远?不够的话再靠近一点。”
宋音之很明显地在瑟缩,他视而不见。硬生生将人抱在怀里几个时辰,吃饭睡觉一刻不离。只是身体贴着身体做着饮食起居一干寻常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此事皇后也听到风声,她观段秋平这孩子的面相似是疯魔,害怕他失去理智将姑娘伤出个好歹来,忍着羞愤快步走到寝宫前,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模样,还特地遣散了几个侍卫,只留下了宫女一干侍候在侧。
打开门后却傻了眼。
段秋平将宋音之整个人搂在怀里,宋音之的眼神还不太清明,面色也算不上平静,但这远远没有达到皇后听到的事实那么严重的程度。
皇后眨眨眼:“你这孩子……”有些尴尬地点点头,“这么长时间都关着门,怕你们孤男怨女的出了事。”
怨女啊。段秋平似是有些自豪地将宋音之往怀里搂了搂:“谈不上。”
皇后在心里默叹一声:“太医院的太医诊治过没有?若是不管用,我那有几个民间的江湖郎中,开的方子总比寻常人猛些却更管用,若是不在意可以给她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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