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路不太好走,一路走得磕磕绊绊。然而山风肆虐,落到人的耳朵里阻挡了其余大部分的声音。所以即使宋音之他们不小心发出了声响,也没有被果子察觉。
前面,果子的脚步突然停下来。宋音之吓了一跳,赶紧招呼后面的人躲进小山洞里。一群人挤在一起,这让宋音之有些缺氧,呼吸间都是人的体味。她捂着嘴轻轻咳两声,这声音把自己吓一跳,连忙将脑袋缩回去,屏息凝神,不敢再发出动作。
没有等来任何动静。山风依旧呼啦啦地吹,宋音之他们正好躲在风口。
等宋音之再探头去看时,人已经没了。她的心猛地一沉:“快追!”
顺着果子离开的方向,拐过一个拐角,宋音之的脚步猛然停下来。她像见鬼一样后退两步。有两个士兵刹不住脚撞在她背上,宋音之这才回过神来,回头按着几个男人的脑袋往后转,几个人再次躲在拐角。
那士兵被按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挣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躲什么。他大着胆子去看,什么都没有。
他疑惑地看向宋音之,却只看见了她布满冷汗的侧脸。士兵一下脊背发寒:莫非……遇见了什么山间野兽?他早就听人说过,一些野物奇得很,藏身密林之间,神出鬼没,最爱给猎物突然一击。从来没有人知道他们活了多久,因为见过的人……都死了。
士兵给自己吓够呛,几秒钟时间后背已经湿透,比宋音之还狼狈。
其余的士兵没有探头去看,但是见到这两个人的反应,也是吓得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
宋音之按着自己的脖子,张大嘴巴,尽量呼吸得又深又慢,那架势真是如见了猛兽一般。
她方才跟着果子跑,而一个拐角,见到不远处和果子街头的人。那背影,她再熟悉不过,甚至不用回头,只是远远地看一个模糊的影子,她都可以认出来。
宋音之再撑起脑袋去看,已经空无一人。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呢?
管他在不在里,她为什么要怕呢?宋音之尽量稳住心神,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大概就是这里了。我们回去告诉苏将军就行了。”
几个士兵白走了这么远的路,什么都没看到,不知道宋音之是怎么锁定此地为山匪老巢的。有沉不住气地开口问:“殿下,那个……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
宋音之看了看高高的山群:“看起来是什么都没有,山匪最会藏身。具体怎么搜人,凭我们几个还不够。”
士兵附和:“是是是,搜人这么大的事,是得多找几个人来。”
众人开始原路返回。还没走多远,宋音之闻到了熟悉的带有甜味的幽香。她抬头一看,是几棵长得茁壮的相思木,此时已经开了花在风里上下浮沉,与呼啸的山风一比,它显得格外安静。
“这种树怎么会长在山间呢?”
“人为移栽的吧。”
山路崎岖,拐弯也多。有好几次,宋音之总疑心前面会站着个人,而走近了一看发现只是个石头而已。她从此暗暗发誓,回京后定要让人来讲这里快要成精的石头全部打碎。
几个人沿着来路走着,相思木细长的叶片有时抚过他们头顶。
头顶忽然阴了一大片。有时候相思树厚重的叶片会挡住阳光,可是宋音之觉得这棵树不太对,像是是突然压下来的。
她抬起头看,又没觉得有什么异样。树干忽然剧烈震动,厚重的叶片自己移开了,她头顶又感受到了阳光的温度。
士兵也抱怨:“这一带的树怎么回事?”
宋音之安慰道:“确实有些不对,快走吧。”
居然没有人回应她。身后静悄悄的,连脚步声都没有了。没来由地,宋音之头皮发麻。
她一回头,和一张怪笑着的人脸贴上。
宋音之惊叫一声,脚步不住地往后挪。那张脸表情不动,慢慢歪头,居然笑出了声。
段秋平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在看她笑话:“殿下这么怕我啊?”
她坐左看,右看,都没有人。跟她一起来的将士们,不见了!
“想找你的伙伴们吗?”
宋音之一阵毛骨悚然,心脏乱跳,她转身就逃跑。
身后传来段秋平略显幽怨的声音:“跟夫君生分了啊。”
她卯足了劲跑,脑袋上的树叶子又怪异地晃动,一条长箭一般的人影飞过。
宋音之的后背忽然挨了一击,不轻不重的,刚好让她失去平衡,往前栽倒。
正要摔倒,头皮传来撕裂般的痛感。段秋平扯着她的头发往自己怀里拉:“这地儿可不兴摔啊,一个不小心就粉身碎骨了。”他抱着宋音之的脑袋往后拖:“殿下还是小心些为妙。”
段秋平仿佛被相思木腌入味了,浑身都是浓浓的甜腻香味。宋音之咳嗽几声,抓着他的手腕挣扎着
段秋平捂住她的口鼻:“一段时间不见,殿下还是这么娇贵。”
他将宋音之拉进一个颇为宽敞的洞口,那洞口还在往下滴着水,地上已经积聚起了不小的一滩。段秋平手一松,掐着宋音之的脖子,将她甩进那滩积水里。
突然的寒凉让她身体一颤。捂着脖子咳嗽几声,宋音之怒骂:“你犯病?”
段秋平看着狼狈的宋音之,露出极为欣赏的表情:“此地山野精怪甚多。殿下过夜的时候,注意别睡太死。”
他转身就走。宋音之连忙爬起身去追,谁知道短短几秒过后,连个影子都不见了。
天色已晚,再加上一路被段秋平拖着过来,她光顾着挣扎。而现在,她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这种地方,她不敢乱走,万一误入什么危险的山洞,恐怕会丧命。保险起见,她还是回到了那个潮湿的洞口。
晚上的时候,这座山连风都不刮了,安静得像乱葬岗。宋音之浑身都湿透了,太阳落山之后,温度骤降,她蜷缩在一块干燥的小角落,抱着自己的手臂上下摩挲。恐惧的同时,又不免难过。
段秋平怎么会这样对她?她知道两个人分开的时候还有隔阂,定然不会亲厚如曾经,可没想到他这样绝情。
段秋平今天的表现在她脑海里不断重演,想得她脑袋晕。再一想这个人,陌生得像第一次见面。
旁边的草堆忽然“咻”地一声响。宋音之快速弹射起来。在黑暗中死死盯着发出声音的那块地方,虽然什么也看不到。
什么东西?听声音速度很快,体型很小。也许只是野兔,也许是蛇。宋音之身体猛地僵直,蛇?她后退几步,靠上了冰冷的洞壁。浑身都是冷的,周围所有东西都是冷的。蛇的身体肯定也是冷的。
宋音之靠着山洞不敢动弹,纵然再没听见什么声音,可是她的恐惧久久消散不了。
过了许久,她缓缓坐下来,可是这睡意是一点也没有了。她就这样一直睁着眼。
后半夜起了风,狂风呼啸的声音在此时的宋音之听来是天籁。空无一物的寂静太让她恐惧了,现在起码还能听到点什么。衣服湿答答地粘在身上,受风一吹,宋音之更是如坠冰窟。
幸好夏天的天亮得早。这煎熬的一夜过去,宋音之想自己再也不会抱怨行军路上有多艰苦了。
天刚亮,宋音之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她不知道方向,埋头乱跑。只要……只要不在这个地方呆着,什么山野精怪,什么野兽,比段秋平还可怕,她去什么地方都好,就是不要回那个山洞。
太阳升到头顶,温度缓缓升高了,将她的衣服烤干,宋音之也不感觉冷了。她一颗因为恐惧而无法安定的心,也慢慢平复下来。
可是头很晕,为什么又感觉异常地热?
她随便找了个洼地,将凉水扑在自己脸上,还是感觉到很热。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走了,骨头和肉都化成水了,化成滚烫的热水,松软得能冒泡呢。她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她随意靠在一边,害怕自己就此晕过去,强打起精神来,想弄点东西吃——早在来的路上,苏迢就简略地教过她行伍中人平时的生活,也往她口袋里塞了一小袋盐。在最困难的时候,几粒盐也许能救人命。
当她翻找口袋的时候,意外发现盐袋子出奇地轻。一摸,她立刻满心绝望,盐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树枝挂破了,盐就顺着这一个小口都流干净了。宋音之气恼地将盐袋子当垃圾扔了,认命地坐在一边。意识越来越模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眼前就一片黑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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