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以前是光头,玉明月愣住,眨了眨眼睛。
王乘风笑笑而已。
二毛也笑了笑,“她又不是外人,我们老大留平头前,到高考后,一直光头。”
人人注重发型的年代,而且看得出他很注重形象,怎么剃光头?玉明月脑补了一下他光头的样子,画面实在有些滑稽,憋住不笑,问二毛:“为什么?”
二毛故弄玄虚比划出两根手指,“老大他读了两个高三。”
“?”
“第一年,老大其实考得不错,考了三本,但复读第二年,什么也没有考上,还考了个倒数第二名,老大一气之下削发明志,然后、就一直顶着光头行走营生。”
“哈哈哈,原来这样。”玉明月仰头大笑。
犬子、二毛,包括当事人全部愣住,玉明月笑到肚子,偏着脑袋看向王乘风,“没想到、你这么菜?”
这是他最不愿提及的事,不只是丢人,更是属于他人生至暗时刻,被她一针见血概括出来,而且她这样高兴,并不是嘲讽,王乘风暗暗吁了口气,懒得管二毛还要说什么,继续清洗剩下的萝卜缨,全当一个笑话让她留下。
玉明月笑够了收住笑容,虽然体会不到落榜的心情,但也体会过作为优等生交换出国留学而不得去的发疯心情。
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解释:“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想不到、你读书这么厉害,能一口气读两个高三,我读一个都快读不下去了,最后是咬破嘴皮才读完的,你是怎么做到的?”
“咬破嘴皮?”王乘风抬眼,抓住他们之间的重点,目光落在她嘴唇上,玉明月恍然领会到什么,失趣走开,王乘风响指敲在她额头上,“懂什么?”
如果有学习天赋,谁愿死巴巴地读两个高三,最后还落得榜上无名的下场。
玉明月毫无防备,闷声被敲,吃疼地捂住额头,很严肃、很郑重地警告:“能不能不要敲我头,我最讨厌别人这样子,我说过的。”
王乘风毫不迟疑又敲了一下,证明他不是别人。
玉明月气得捧起池子里的水泼出去,他没有躲。
林城的冬季虽然不冷,但始终是冬天,他一脸水珠看着她,那水珠一滴接一滴连成串滚进他脖子里,玉明月停手,“我有什么不懂,本姑娘从读书那天起就一直保持年级前六的地位,高考一口气考了709分,目前……”
就读天河大学.
差点曝出个人信息。
她及时顿口,扫了一眼,三人齐齐地看着她,就等她一口气曝出身份。玉明月微一笑,不说。
“709分。”二毛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是他连做梦都不敢想的分数,不得不佩服,竖起大拇指。
犬子也竖起大拇指,“厉害。”这样的分数,他抄都抄不来。
玉明月无趣地摆摆手,709分,算不上是最好的,既不是全省状元,也不是全校第一,姐姐高考698分,两人相比,她是考得最好的,但在老晋眼里,她什么都不是,既不乖又不听话,“不厉害不厉害,我只是把该做的作业做完,其实……”
读书并不难。
但这样的话在一个复读两年都没能考上大学的人面前说,好像很不合适。
她勉强笑了笑,“那什么、我听课很认真。”
“你的意思,我们这样,是上课不认真?”二毛苦恼无比,“读书这个东西,天赋决定起点,努力决定终点。我们学习都很认真,上课也没有搞什么小动作,下课当然要活动喽,但学习就是差一点意思。不过现在有自己的生意,或许读书出来也是做这些事情,我们只是比同龄人早了几年。现在也不错了,潇洒养活自己,忙时工作,闲时没事泡泡酒吧,溜溜迪斯科,想想心爱的姑娘,日子也跟神仙一样舒坦……”
不知道是哪句话说错了,二毛感觉有一股很强的目光盯着他,转头一看,是老大,他赶紧打圆场,“只是没有上大学,很遗憾。”
上不上大学遗不遗憾的是次要,玉明月抓住重点听到酒吧,她看向王乘风,那可是她很想去的地方,但是从来不敢去。
王乘风将洗好的萝卜缨沥干水,一会儿用来做酸菜,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玉明月转眼又看向犬子,犬子垂下目光,认真把萝卜切成片,然后晾干水分。
二毛端起一筐萝卜片溜去一旁晾晒。
“都不说话了?”玉明月左右看了看,真的都不说话了,“还说了我不是什么外人,讲讲你们泡吧的事情。”她追着二毛,微微眨巴下眼睛,“说说呗。”
言多必失,二毛不敢再随便说什么,尽量把刚才的话圆好,“我们泡,老大他不泡,但我们泡也只是单纯的请人喝喝酒、划划拳,其他的都没有做。”
“酒吧里不就是做这些事情吗,除了喝酒划拳,里面还能做什么?”
“……蹦迪。”
“蹦迪和迪斯科不一样?”
“一样又不一样。”二毛谨慎的不敢多说。
玉明月想了想,不明白具体有什么不一样,要跳的话,估计跳出来都是广播体操的节奏。但这个不是她关注的,王乘风沥干萝卜缨,端着去厨房,她脚跟脚跟上去,“喂,听说酒吧帅哥很多,是真的吗,还有美女?”
“听谁说的?”
“我自己了解的啊!”
“我很少去。”
“骗人还骗鬼?”她上前挡住去路,“要不、带我去开开眼界,我也想看看不同环境下帅哥美女都长什么样?”
王乘风盯着她,她想去那种地方?那张好看的脸上冷气瞬间溢出。
“干吗,不愿意带就算了,这么凶巴巴地干吗?”玉明月没趣地走开,先进到厨房,“赵姨,有豆米吗?”
赵姨在熬制晚餐用的海鲜高汤,问她要豆米做什么。
“做酸菜豆米,晚上吃。”
“晚上吃?”赵姨惊异,“豆米要提前泡好、煮透,要是晚上吃恐怕来不及……”见王乘风端着萝卜缨进来,赵姨一下明白了过来,“酸菜也不能现做现吃,做好了要放上两天才能出味。”
“啊?”本以为简单的一道菜原来这么麻烦,玉明月耷拉下脑袋。
赵姨微笑着,“想学做菜?”她在关家十多年,两家人常来常往,可没见过她进厨房,今天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玉明月摇头,她才不想学呢,但看着王乘风放下的萝卜缨,她马上又问赵姨酸菜怎么做,赵姨倾囊相授,耐心教她,“把萝卜缨放进坛子里,开水淋上一遍,封坛两天就可以吃了,是不是很简单?”
确实很简单,一听就会。
“谢谢赵姨。”玉明月转身找烧水壶。
赵姨从她身后的橱柜里拿了出来,又把橱柜下面的陶瓷菜坛拿出来一起清洗。
玉明月先拿水壶去接水,信心满满能把酸菜做好。
水壶接满,20斤装,她提了一下没能提动,王乘风听赵姨说一遍,已经学会了酸菜的做法,举手提起水壶放在煤灶炉上。
“我自己能提为什么要你帮忙?”她只是提第一下没有好好使力而已。
赵姨不由笑了笑,“你拎不动,一会儿水开了还烫手,就让小王做吧。”
“小王?”
他姓王。
玉明月从身后看了他一眼,赵姨有些意外,“小王也还没有告诉你他叫什么?”
原来大家都不知道他叫什么?玉明月摇头,赵姨把清洗好的菜坛交给王乘风,“别让月月烫了手。”
王乘风点头,水烧开还需要一点时间,他先按照赵姨的方法把萝卜缨装进菜坛。
赵姨看了看,完全不需要她帮手,对玉明月说:“小王只说了他姓王,当了太太的面我们都叫他鹏鹏,太太不在,我才这么叫他,按理是该称呼王先生,他不许这样称呼。”
玉明月这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忍不住偷看一眼,烧水壶报警声响,她伸手去提,王乘风从另一边先提起,浇在装进菜坛里的萝卜缨上,她好奇地探过头去。
“烫。”热气上窜,王乘风伸手挡住她脑门,以防熏伤。
玉明月愣了一下,酸菜做好,她待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可做的,同赵姨打声招呼后,出去找外婆,王乘风叫住她,“不学封坛?”
“又不是我做的,不学。”玉明月走开。
赵姨笑着对王乘风说:“让她去吧,月月从小来家里,这还是头一回进菜园、进厨房,已经难得了。”
到了客厅,玉明月里外找一圈,不见外婆和奶奶,又到庭院后面转一圈,也不见两老人。
王乘风封好菜坛出来,一个庭院东,一个庭院西,玉明月假装没有看见,继续找外婆和奶奶,一记响指打在耳边,王乘风上前来说话,“今天吃不了酸菜豆米,想吃,我去镇上买回来。”
“我又不是非吃不可。”
“下次再做。”
“做什么?我今天是因为奶奶才留下来吃饭的。”
意思:没有下次。
王乘风举起右手手背,拿给她看,那里有伤,而且可能还会留疤,她躲不了。
玉明月撇了眼,可能是因为他洗菜时泡在水里,伤口泛白流血,但是,“少威胁我。”
她跳下台阶马上离开,再回到客厅,外婆和奶奶正在火炉边翻看相册。
“奶奶、外婆,我刚进来你们怎么不在?”玉明月进屋来坐在外婆、奶奶中间。
外婆暖了暖她的手,“刚才奶奶上厕所,我陪她进了里面。”
“哦。”玉明月陪着老人们一起看相册。
相册一本是关奶奶儿子的,一本是关鹏鹏的。关奶奶布满皱纹的手细细抚过相片上的人,介绍相片的拍摄时间,“这是关辰带鹏鹏去北京时候照的,那时鹏鹏才六岁……快过年了,关辰该回来了,鹏鹏都回来了。”
“奶奶,关伯伯还在抓坏人,鹏鹏哥哥他……”玉明月含住眼泪,紧紧挨着关奶奶,抬手指出窗外,“奶奶,你看,今天好热闹,像过年的感觉。”
“是啊,鹏鹏每次回来都带着战友回来,回来就忙前忙后。我记得小时候也是这样,他妈妈走得早,没有人替他,他什么都自己动手。”关奶奶抚摸着手中宝贵的相册,见屋外天色晚,问玉明月,“鹏鹏他们都弄好了吧?”
“快好了。奶奶、外婆,我扶你们去看看。”
关奶奶这才舍得放下手里面的相册。
天色黑透,庭院里一片灯火通明,红色胭脂萝卜、小人参白萝卜,晾在灯笼周边,白里映着红,热闹又有生活气息。
“真好看,明天我也在院子里挂满灯笼,到晚上全部打开,也像这样。”
外婆点头,“都依你,明天把院子里也挂满。”
王乘风穿上外衣,抬手轻轻挡开上方碰着头顶的树枝,穿过灯笼走来,玉明月正问关奶奶:“奶奶,这些灯笼是赵姨从镇里买的,还是从林城买来的?”
关奶奶见王乘风走过来,笑着说:“这个呀,你得要问鹏鹏,是他买来的。”
玉明月回头,他正站在身后,她看了眼,继续扶着奶奶、外婆散步,“外婆、奶奶,你们看,这个灯笼最好看,应该是手工做的,还可以从下面放烛进去,像许愿灯。”
“不知道能不能飞?”关奶奶转身招手叫过来王乘风,“鹏鹏,你看这灯笼,它能飞吗?”
“奶奶,可以飞,这是通电的,只要往里面放上灯芯,剪断下面线头就可以飞了。”
“这样啊。”关奶奶找着栓灯笼的线头,懂了原理,松开玉明月,拉着外婆去另一边继续看其它灯笼。
玉明月被丢下傻傻地愣在原地,王乘风走过来,犬子正在屋角晾切好的萝卜,她赶紧走过去,“晾在外面下雨了怎么办?”
犬子看了看被她晾在一边的老大,笑了笑,“天气预报说这几天没有雨,晾干清洗、切丁、腌制、装罐,就制成萝卜干,期待吗,老大做的萝卜干味道很好,酸甜麻辣,各种口味都有,你平时喜欢什么口味?”
“甜的。”
“到时老大多做点甜味的。”
王乘风跟着走过来,“好。”
“我又没有说要吃。”
二毛凑过来,“我们又没说要给你吃,送你还不行吗?”
“你……谁要?”玉明月甩手走开。
到了饭桌上,她除了给外婆、奶奶夹菜,好像一直在忙着照顾她的嘴,一口气吃了两碗米饭。
犬子、二毛看到这场景,眼对眼惊诧不已,妥妥的干饭人,而且看她瘦瘦的,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么能吃,虾皮、蟹壳、骨头……算她面前堆得最多,赵姨还帮她清理过一次。
王乘风没有怎么吃,连虾都没有剥一只。
玉明月吃饱了才发觉,他不会是装手疼故意剥不了吧?
管他呢!
外婆、奶奶吃好,她也吃好了,收拾干净面前的残羹杂物,跟着外婆、奶奶去客厅。
“糯米红豆酥不吃了?”满桌的菜,只有这一道她还没有尝,主要是她的电话号码还没有弄到手,王乘风留住她,将糯米红豆酥端到她面前。
玉明月看了看,她实在吃不动了,“饱了,拜拜,好见不见,下次不见。”
“电话号码。”王乘风直接开口要,伸出右手,将手背的伤口摆在她眼前。
“你看,老大洗这么长时间的菜,泡水里,手上的伤都成这样了,你不会真让他留疤吧?”二毛帮着说话。
玉明月讪笑,“电话号码不是给你们了吗?”
“那叫电话号码?”明明只是几根头发,二毛跟着讪讪一笑,“我们保证不骚扰你。”
这话不说还好,说出口感觉好像一定会骚扰她,玉明月走开。
王乘风起身,“等会儿奶奶睡下,我们也要回去,送你们过去。”
“不用。”
王乘风伸手押住她面前的门,二毛、犬子见况赶紧从另一扇门离开。
“你、你想干吗?”玉明月连忙退开距离。
“还能干吗?”王乘风逼近一步,玉明月一把捂住嘴巴,他只是让开身将门拉开,让她出去。
客厅大钟指向九点,嘀嗒声响起,关奶奶握住外婆的手,“你带孩子回去休息吧,院里菜想吃了来摘,我准备休息了,鹏鹏他们忙一天,也累了。”
“好,我带月月先回去。”外婆送关奶奶到房间门口,赵姨端了茶果出来招呼大家,送关奶奶休息,关奶奶轻轻握住玉明月的手,看着眼前的孩子,眼眶一下红了,转身进了房间。
玉明月向关奶奶道了晚安,扶着外婆离开,穿过庭院灯笼,到了院外,身后,王乘风站在窗前目送。
赵姨照顾好关奶奶睡下,轻轻闭门出来,“小王,你们又辛苦一天,也早些回城去休息。太太这病一天两天难好全,今天的事睡一觉,明天又不记得了,你们有你们自己的事忙,不用这样频繁辛苦往来。我替太太、替关家,谢谢你们。”
赵姨深深鞠躬。
王乘风扶住赵姨,带犬子、二毛离开。
溪边路灯灰蒙,蒙蒙胧胧、一老一少的身影倒映进花圃丛中,玉明月抬手指向天上的星星,“外婆,你看,那颗星星最亮。”
风轻轻吹,路边的影子又倒映进另一边的溪水中,一缕远光照来,又把影子扶回岸上。
玉明月转身,不近不远,他驾车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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