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寒风呼啸着,如鬼哭狼嚎般,搅得人心神不宁,夜里还下着滂沱大雨。
“咳咳咳……”
苏江酒是被咳醒的,苏江酒从榻上醒来时,卧房漆黑一片,空无一人。
而苏江酒则是满头大汗。
“咳咳咳!!!”
苏江酒又是一阵猛烈咳嗽后,她突然感觉嘴角处好像湿润了不少,她连忙唤道:“来人,掌灯!”
一声令下,一个黑影从天而降。
下人都去休息了,这是他的影卫,都是睡在房梁上护佑她安全的。
影卫拿着火折子,默不作声的去点燃了蜡烛,房间里这才亮堂了些。
苏江酒沙哑的声音命令道:“你退下吧!”
影卫闻言,又施展轻功上了房梁。
苏江酒动了动身子,这才发觉全身都瘫软无力,她在榻上躺了一会,恢复了体力才慢悠悠的起身,她下榻来到了梳妆台前,镜子里浮现的是一张惨白的脸,而嘴角的血迹竟是鲜血。
她竟然咳出了血!
苏江酒猜测,这定不是普通的伤寒。
大晚上的,太医也不在皇宫,无奈,她只有强撑到第二日,再派人去宫里请太医。
第二日午时,大雨骤停,景王府里便来了个女太医,名叫焦唯。
她在宫里待了十年,医术高超,专治疑难杂症。
焦唯给苏江酒诊脉后,才直言道:“殿下,您的病不是伤寒,倒更像是瘟疫啊!”
苏江酒问道:“有的治?”
焦唯微微颔首,“殿下,您染疫病不深,还是可以治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方可治愈。还有,这瘟疫是可以传染人的,臣建议,日后进出您房间的人都戴面巾伺候您,这样可以减少感染。”
苏江酒应道:“有劳了!下去开药吧。”
焦唯起身对苏江酒行了一礼,“是!”
语毕,焦唯在婢子的带领下转身离去。
楚熙带着杨安辰回兴朝时,已是九月中旬。
算算日子,还有两日便是九月十七,九月十七也是农历八月十五,是中秋节。
在中秋节的前一日,杨安辰终于进了宫里,楚熙带着杨安辰悄悄来到了栖凰宫,入宫殿门时,只见白清兰还躺在摇椅上闭眼小憩。
她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毯子,摇椅摇摇晃晃,她已经熟睡了过去。
楚熙为了不打扰白清兰睡觉,便叫婢子太监下人都不许对他们请安,以免吵醒了白清兰。
楚熙和杨安辰站在雕花木窗外,金色的阳光透过木窗,稀碎的日光洒在白清兰的侧脸上,映出她恬然睡颜,似海棠含露,静美安然,惹人心生怜惜。
杨安辰远远凝望着白清兰的身影,她似乎清减了许多,然而腹部却已微微隆起。
杨安辰与楚熙行至宽阔的庭院之中,秋风瑟瑟,金黄的枯枝败叶在地上堆叠成了一片。
杨安辰开口问道:“楚熙,她当真怀了你的孩子?”
楚熙轻轻颔首。
杨安辰却斥责道:“你还真是个混账东西,喜欢她都不为她考虑一下的吗?你可知她最怕疼了,我记得她小时候习武,只是稍稍磕了一下,都疼的眼泛泪花。”杨安辰轻叹一声,“若真到了生产那一日,你让她怎么熬过去?”
楚熙深知杨安辰对白清兰的疼爱,他不顾院子里奴仆、下人、太监、婢女皆在,径直向杨安辰跪了下去。
那些奴仆、下人、太监、婢女见状,吓得急忙退出了栖凰宫,只当未曾看见。
楚熙却毫不在意,他真心爱着白清兰,故而敬重杨安辰。他郑重地对杨安辰说道:“岳父大人您放心,不管清兰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我向您保证,此生只会有这一个孩子,日后,一妻一子足以,绝不会再让清兰经历第二次生子之苦。”
杨安辰冷哼一声,“你最好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楚熙看了一眼身后的屋子,“岳父,要不您去看看她。她若见到您,肯定会欢喜的。”
“等她醒了我再去。”
楚熙微微颔首,“也好,岳父,等她醒来,您帮我劝劝她,让她喝安胎药。她嫌药苦,总不肯喝。”
“知道了!”
楚熙从地面站起身,笑道:“岳父,您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走吧,我带您去寝宫歇息吧。”楚熙一边走一边一脸热情的讲道:“岳父,以后啊,您就安心住在宫里,等清兰生了孩子,您也可以享天伦之乐,含饴弄孙。儿子我日后,一定会好好孝敬您的。”
杨安辰不解,“宫里好像外男不可进入吧,你让我住宫里,是不是有点不合乎情理?”
楚熙笑道:“岳父,您是皇后的爹爹,那也就是我的父亲。您住在宫里我孝敬您那是应该的。若历朝历代的皇帝没有让岳父住宫里的这种先例,那我今日就破了这个先例,让您住下。”
杨安辰见楚熙坚持,爱女心切的他也就没再推辞,言罢,楚熙与杨安辰相携离去。
白清兰这一觉睡得很沉,他从午时睡着,申时才醒,一睁眼时,只见床头坐了一人,一身素衣,面容清冷,气质卓绝。
白清兰看到此人时,还以为眼睛花了,她用手揉了揉眼,才有些不可思议的道了句,“爹爹!”待看清此人时,她嘴里才露出一抹压抑不住的笑,但心里更多的却是欢喜,“爹爹,你来看我了?”
白清兰话音刚落,杨安辰却眸光一沉,冷冷瞪向白清兰,“别叫我爹爹,我听了恶心。”
白清兰闻言,心里大概也知道,杨安辰这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原谅了她,但他肯来皇宫,这就表明,杨安辰心里还是有她这个女儿的。
白清兰闻言,有些失落,她低着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轻声道:“哦,知道了!”
白清兰那样子,委屈的都快哭出来了。
杨安辰从一旁的桌子上端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递给白清兰,白清兰双手接过时,发现汤药是温热的。
杨安辰也懒得和白清兰解释,只吐出冷冰冰的两个字,“喝了!”
白清兰闻言,端起碗就喝了起来,吓得杨安辰立马道了句,“你是不是傻呀?叫你慢慢喝,你喝这么快呛着了怎么办?”
杨安辰语毕时,白清兰已将一碗汤药喝入腹中。
杨安辰从白清兰手中拿过碗放到一旁的桌上,白清兰不敢反驳,只能安静的听着,她那低头的模样,既乖巧又可怜。
杨安辰从一旁的盘里拿出一块糕点塞进白清兰嘴里,白清兰伸手拿着糕点边吃边不说话。
杨安辰看着白清兰那一脸的沮丧样,他声音才温和了几分,“你晚上想吃什么?我亲自给你做。”
白清兰声音很轻的应了句,“辣的!”
“不行,你有了身孕,不能吃辣和油腻的。”
白清兰微微抬头,眼中含笑的看着杨安辰,“那爹爹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杨安辰无奈的应了句,“行吧!”杨安辰站起身,警告道:“白清兰,父女一场,我会照顾到你的孩子满了百天后就走,以后在宫里,没事别来找我,更别来烦我。听到了吗?”
白清兰闻言,小心翼翼的伸手拉住杨安辰的衣袖,一脸撒娇的模样道:“爹爹,你就常住宫里嘛,女儿想孝敬您。”
杨安辰闻言,没有搭话,只是默默收回被白清兰握在手里的衣袖后,一脸冷酷无情的转身离去。
杨安辰前脚刚走,楚熙便从宫外走了进来。
白清兰问道:“楚熙,是你将我爹请来的?”
楚熙微微颔首,“清兰,岳父养了你十八年,辛苦了,日后等他老了,就由我替你为他养老送终可好?”
白清兰不解问道:“你把我爹请进宫里,是想以此圈住我?”
楚熙郑重的应道:“清兰,你虽满口谎话,可我对你从不撒谎。等十个月后,这个孩子生下了,到那时你想去哪便去哪,我绝不拦你。至于岳父,不管你是愿意带他回月园也好还是想让他留在皇宫我为他养老送终也罢,我都依你。”
白清兰闻言,没有搭话,只是继续躺在摇椅上晃动着。
楚熙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给白清兰,解释道:“清兰,虞珺卿给你寄的家书。”
白清兰接过,打开后,只见上面写着,
清兰表姐芳鉴:
暌违已久,渴仰殊殷。
自朕践祚以来,阿姐殚精竭虑,襄助朕躬,冀朕为贤明之君。奈朕驽钝戆愚,屡拂阿姐之望,更有诸般愆尤之事,罪不容诛。
朕性偏狭,为阿姊虞酒卿广营祠庙、盛建伽蓝,致黔首怨怼,啧有烦言。曩昔虞朝兵强马壮,呈盛世之象;今则国力颓敝,士卒疲羸。
万方之愆,皆在朕身。朕已幡然省悟,痛悔前非,自当洗心革面,勿复蹈此覆辙。阿姐,朕愧怍无地,谨致诚悃,伏乞见谅。
朕对阿姐,思念缱绻,寤寐难忘。阿姐曩岁谆谆教诲,朕无以为报,惟铭感五内,千谢万谢。
祈愿阿姐岁稔年康,体泰身宁,百事顺遂,福寿无疆。
——虞珺卿手书
白清兰看完后,将书信折叠后收入袖中,楚熙好奇问道:“上面写的什么?”
白清兰冷笑一声,“我还以为你看了。”
楚熙解释道:“清兰,你不让我看的东西,我虽好奇,但也不会看。”
楚熙是真的爱白清兰,所以才会选择事事都尊重她。
除了给她下药,将她强留身边一事,楚熙有些后悔,但其他的,楚熙便再也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
楚熙见白清兰不答,便也不再多问。他自顾自的拿了一个蒲团来到白清兰身边,只见他将蒲团放在地面上后才坐到蒲团上,而后,伸手轻抚白清兰的腰腹,他笑道:“清兰,我带着岳父回来的这一路上,我听各州各地的官员说,你推行了一系列的新政改革。”
白清兰反问道:“怎么?我推行的改革你不认同?”
“怎么会呢?我只是心疼你,想你还怀着孩子,竟还要日夜操劳国事,清兰,你辛苦了。”
白清兰轻哼一声,“楚熙,你知不知道,我若再监国下去,你都快成那帮大臣口中的傀儡皇帝了。”
楚熙将头轻轻枕在白清兰腿上,一脸无所谓道:“无妨!做清兰的傀儡,我心甘情愿。”
白清兰闻言,轻叹一口气后,才道了句,“你这连着两月不在,奏折都快堆积成山了。快去批你的奏折吧。”
楚熙抬头,“好,那我晚些时候再来陪你。对了,岳父住在月清宫,离你的宫殿不远,你要是想他了,可以直接去看他。最后,岳父说了,以后你的一日三餐,还有煎药,包括想吃的零嘴,日后他都会亲自做好让人端给你的。清兰,这事,我可是偷着跟你说的,他可不让我告诉你呢。”
白清兰闻言,心里一暖,但面上还是不耐烦道:“知道了,滚!”
楚熙笑着应道:“好!”
楚熙语毕,便起身后转身离去。
苏江酒得瘟疫的消息只在短短几日内,就因他派人频繁去宫里请太医而传的人尽皆知。
大殿上,群臣站立。
杜蝉、桑滢和杜子君三人都身着官袍,一脸郑重的跪在地上,向高坐在龙椅上的苏江月细说着苏江酒的罪行。
这三人絮絮叨叨说了一上午,竟给苏江酒列出了一千一百二十七条罪名,罪名多的罄竹难书,连在朝的官员都被惊呆了。
这三人字字句句说的铿锵有力,斩钉截铁,那模样好像要趁这次机会把苏江酒彻底碾死,让他再也翻不了身才好。
苏江月听的有些不耐烦,便打断道:“够了!景王犯下这一千一百二十七条滔天大罪,罪无可赦。来人,抄了景王府,将景王押入天牢侯审。”
施萍闻言,赶忙上前一步,“陛下!景王虽说话嚣张,做事荒诞,可她从来没有背叛陛下之心。景王能力之强,满朝文武皆有目共睹。陛下,若能安抚好景王,必能让其成为陛下手中的一员猛将。所以,还请陛下三思啊!”
站在武将列表里的翟舒瑾刚想站出来替苏江酒求情时,她突然对上站在九五阶梯之下,苏歆的目光,苏歆表情凝重,朝翟舒瑾微微摇头。
翟舒瑾见此,倒也明了,便没有出面替苏江酒求情。
苏江月冷笑一声,“景王还真是好本事啊,连你这新晋的新科状元都被她拉拢了。”
施萍行了一礼,苦口婆心劝道:“陛下,臣的心永远忠于陛下。今日为景王开脱,只是因为臣不想让陛下,让燕国失去一员猛将啊!”
“来人,将施萍直接打入生牢。”苏江月不给施萍解释的机会,她冷冷命令道。
施萍一下跪地,对着苏江月重重行了一礼,“陛下,臣死不足惜,求陛下宽恕景王……”
施萍话还没完,便被羽林卫拖了出去。
苏江月瞥了一眼台下群臣,“再有为景王求情者,全部拖入生牢受刑。”
语毕,苏江月也不愿意废话,她从龙椅上刚站起身,他身旁的小太监立马意会,高声道了句,“退朝!”
一声令下,群臣立马跪地行礼,异口同声道:“臣等恭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今日下朝后,在宫外,翟舒瑾和苏歆一道并肩同行。
翟舒瑾不解问道:“王爷方才想提示臣什么?”
苏歆解释道:“你现在立刻快马加鞭,赶往睦州,告诉佟景,让她先把手上的活放一放,现在让佟景立刻去办景王交给她的事,并嘱咐他,一定要把事情闹大。一定要快。”
翟舒瑾还是不解,“王爷到底什么意思?”
苏歆知道苏江酒做事喜欢给自己留退路,之前,佟景也曾写信派人送回来,信里交代了苏江酒交代给他的事,如今这件事就是苏江酒的退路。
苏歆不愿解释,便道了句,“你只需按我说的做,景王就能活命。”
翟舒瑾微微颔首,“好!”
翟舒瑾语毕,转身立马离去。
翟舒瑾走后,苏歆独自一人赶去了景王府,景王府卧房里,苏江酒一人静静的躺在榻上,无人照顾。
苏歆来到房里后,苏江酒却提醒道:“我身中疫病,别过来,小心传染给你。”
苏歆解释道:“我已经让翟舒瑾出发睦州去找佟景了。”
苏江酒闻言,轻笑一声,“知我者,苏歆也。”
苏歆轻呵一声,“你还真是心大啊!苏江酒,瞧你这一身病病歪歪的模样,你会不会撑不到翟舒瑾回来就死了?”
苏江酒反问道:“那你是希望我死还是希望我活着?”
苏歆没答,只是缓步走到床榻边,掀开帘帐,只见苏江酒半倚半靠在榻上,脸色惨白,苏歆看着她这副虚弱的模样,心中生出几分心疼与怜悯。
苏歆轻声道:“苏江酒,如果你死在天牢,我会篡权夺位的。”
苏江酒不解,“帝王之位真有那么好吗?为什么人人都想争呢?”
苏歆解释道:“皇权象征着君权神授,代天牧民。苏江酒,你不争,是因为陛下是真心护着你的,可我与陛下而言,是旁支血脉,我当年也不想当皇帝,可最后呢?那些对我重要的人只因陛下对我的猜忌,他们一个个离我而去。苏江酒,你说我不争能行吗?”苏歆讽刺的笑了笑,“不争即危啊!”苏歆提醒道:“对了,效忠你的施萍,因替你求情被陛下打入生牢了。”
苏江酒应道:“苏歆,找个机会,替我去试试她。”
“我去试探他?你也不怕我把她收买了?”
苏江酒笑道:“那也是你的本事。”
苏歆话音刚落,苏江酒的房间外面乱糟糟的一团,成了一锅粥。
王府之内,混乱如惊涛般席卷而来,鸡飞狗跳之象随处可见。
曾经百花齐放的花园,此刻被肆意踩踏成一片狼藉,石径也被纷沓的脚步踏平。
奴仆、丫鬟们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心慌意乱间,个个汗毛倒竖。
他们四散奔逃,有的浑身筛糠般颤抖着哭喊求救;有的双手死死拉着游廊间的梁柱,仿佛那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以防自己被羽林卫拖走;更有甚者,直接跪地求饶,声嘶力竭地大喊冤枉。
还有人顺着柴房的梁柱往上攀爬,躲到屋顶上去;有的竟直接跳入水井里躲避,妄图寻得一丝生机。
王府中,哭嚎与呼喊交织成一片,惊恐的尖叫此起彼伏,凄厉的哭喊不绝于耳。
众人牙齿打颤,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面前,尊严与理智皆已崩塌。
曾经繁华的景王府,如今只剩一片混乱与绝望。
羽林卫刚闯入苏江酒的房间时,十个影卫从天而降,他们身穿黑衣,腰佩利剑,抵在门前。
苏歆不解,“你的三十影卫怎么只剩十个了?”
“还有二十个去了睦州找佟景。”
苏歆不禁好笑,“早知道我就不帮你了。”
苏江酒没理他,只命令道:“把门关上!”
十个影卫闻言后,领头的影卫上前恭恭敬敬把门关好,而门外的羽林卫也有眼力见,他们知道苏江酒的手段,便也不敢硬闯,只能哀求道:“殿下!您就别让小的们为难了。”
苏歆转身离去,他出了房门后才把门合拢,她嘱咐道:“半个时辰后,你们再进去拿人。”
屋里的苏江酒在影卫的伺候下,还在梳洗打扮。
半个时辰眨眼而过,苏江酒嘱咐了自己的影卫,让他们在暗中保护好桑故卿后,便独自一人跟着羽林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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