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泽林内流水淙淙,花草繁茂。
看到前方的几个拾音阁修士,她提裙快步穿过溪流。
争吵之声愈来愈近。
“凭什么查我?这哪儿写着你们陆家的名字?”
“快半年了,你们都没有收服这林中怪物,为了一方安宁,我们不辞辛苦,冒着危险想要入林抓妖,你们竟这般不知好歹?”
……
各地的方言混杂在一起,腌臜话不时冒出。拾音阁的人像是听不懂那些话,低着头照旧查验他们的捉妖人身份。
风之念走近后看了一圈,没有发现陆知意的身影。她碎花饰素衣,柳条编马尾,林间一抹浅淡的斜阳撒在身上,乍看之下像是突然现身的花仙。
四周顿时安静下来。
但眨眼间,这花仙就用方言对第一位络腮胡大汉道:“听口音,大哥拾音阁人士,既如此,给他们查看完通行文书入林便是,多费这些口舌作甚?勿要错浪费时间,错失了机会。”
不想一会儿继续听人吵闹,风之念上来就把话题往妖兽上引。
大汉闻言,拿回身份证明,即刻朝林深处奔去。
她又缓缓走向第二位‘不辞辛苦’的人,道:“小女子初到此地,听说这里有妖兽作乱足有半年之久,不知高士有何良策?”
若就是几只夜枭作乱,陆知意绝不会这么着急入林。
可那人只仰着下巴将夜枭造梦的危害背了一遍,浑身上下都透着我只想进去做场梦的心虚。
风之念转而问向查验身份的修士,“这三个月,你们除了夜枭,还有遇到别的东西吗?”
拾音阁的人摇了摇头,说他们尚未进入林中的最深处。
突然,刚入林不久的大汉提刀折返,大喊道:“大家快走罢!这林中不是我们能管的东西!”
一红衣少年轻蔑道:“你莫不是怕抢不过这群拾音阁的庸人?还是说,你是他们的托,故意吓走我们,好独占这里面的妖丹?”
络腮胡大汉没有过多解释,说了句不识好人心后便急忙离去。
她凝眉不语。拾音阁的人视若无睹,继续查验文书。
但红衣少年又一把推开来到身前查验的修士,破口大骂:“给我起开,你他妈算什么东西,能者多劳,降妖除魔不分地界懂不懂,挡了我们朝雾阁的道就没有好果子吃知道吗!”
他身后的同伴一齐出剑,拾音阁的人随即拔刀。
意外来的太快,刀剑无眼,风之念扭头就撤,但见另有几个隐在林中的红衣人张弓拉箭,直冲拾音阁修士的后背。
她暗自警惕。
十六支弓箭飞出的瞬间,一半被竹叶截断,一半在空中自燃。
马蹄声踢踏而来,落日的光晕中,一人一马率先出现,扬起地面上的尘烟。
赤焰烈马如风,枫纹红衣如火,来人周身散发着不易令人察觉的火灵气,五方丈内兵器毫无用武之地,法术效用减半,一旦发现暗器出击,即刻销毁,轻而易举。
“两个选择,自己在我面前消失,或者我帮你们消失。”
花千澈扔鞭下马,宽袖红袍,手持剑柄踏步而来,五步之内,再无人言。
他挺鼻薄唇,眼角锐利,一只鹘鹰稳稳地飞落在左肩,面容和灵鸟并未改变,但是比原来凭添一种难以察觉的邪魅之感。
和初遇陆知意时同样的陌生感袭来,风之念不敢立刻相认。
少年身上的红衣骤然起火,他在地上滚了几圈,发现并无烫感后又一骨碌爬起,骂道:“竟敢戏弄你爷爷我,活得不耐烦了!”
朝雾阁的制服由花千澈亲自设计,因为精美的版型,枫纹红衣风靡一时。他虽然从未追究盗版之人,但绝不允许有人穿着假皮去破坏朝雾阁名誉。
两人同样的衣服颜色,但气势不可同语。顷刻间,又一个火圈在少年的脚边燃起。在伙伴的痛喊声中,其他红衣人认出了花千澈,立刻手忙脚乱地脱掉身上的盗版外袍。
她看着几人身上掉落一堆没用的赝品法器,其中没有一本通行文书,心想:就这,还要硬闯进去?
花栎及时带着十几个朝雾阁的弟子从林深处赶来,把九个冒牌货团团围住。不用自证清白,众人一眼就辨得真假,朝雾阁地处灵脉交界之地,灵气丰盈,养出来的弟子具是无比清澈浩然的眼神面貌。
面对其余捉妖人,花千澈再次开口,与方才威逼的语气大相径庭,正肃尊重道:“我已在此林中布下三层法阵。诸位在八卦镜上看到的只有夜枭,是因为其中的妖物想用它们掩盖真实的面目。在下并非打击各位入林的决心,也很欣赏你们的勇气,只是好心提醒一句,以方才这位姑娘的外功为标准,若是在她之下,还是谨慎入林,以免丢了性命。”
风之念一把撒下手里没用完的竹叶。
又一人补充道:“三层法阵已破,各位入林,无人相护。”
她一眼就认出了那尊七孔陶埙,上佳的质地和精巧的鹤纹属实难得,上面还刻着‘万柳’两字,不知是否人名,目光上移,只见男子黑发高束,一身窄袖玄色劲装,腰间一把短刀入鞘,整装利落,全然不似在江府时冰丝睡衣的装扮。
两人言罢,一大半的捉妖人都默然离开。
花千澈转身发问:“其他人伤势如何?”
“啊?”花栎明显一愣,随即道:“禀阁主,弟子们并无伤损。”
“无人受伤?”花千澈的神色变得阴郁。
昨晚,他收到了沈洛凡的求救信,信中说朝雾阁的弟子们在清泽林中遇到危险,性命攸关。而现在,花千澈看向眼前的人,从没想过自己亲手提拔的统领会拿弟子的性命来开玩笑。
再想到半月前,沈洛凡提出离开朝雾阁的想法,被他一口回拒后,这人直接消失一旬,四天前才回来,但又私拿了令牌调动朝雾阁弟子去芙蓉镇收妖。
花千澈心生戒备,咬牙道:“沈统领果真是存了必走之心,已谋好了其他出路?”
沈洛凡俯身行礼:“并未。”
花千澈:“是没有找好下家,还是不想离开朝雾阁?”这些年来阁中的人习惯了听从沈洛凡的号令,若他离开,必然成为朝雾阁最大的威胁。
风之念不知内情,看身旁的人行礼,也跟着弯腰细瞧,只见他唇色绯然,面似皎月,轮廓虽不似花千澈那般非常凌厉,但俊逸疏朗,亦是非凡。两人各有千秋,是不一样的美感。
“属下愿终生为朝雾阁效力,绝无二心。”沈洛凡的嗓音似岩泉激石,悦耳动听,和埙乐同出一品,尾音清拂,让人心中烦愁消半。
花千澈又念及沈洛凡带领一众弟子外出游猎,助他们武修锻炼已有两年时间,虽然他这一年多都在闭关,但并非对阁内事务一概不闻,心知沈洛凡向来恭敬谨慎,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但原说要走现又要留,这是怎么回事?
他轻敲着剑柄,目光移向沈洛凡身边的陌生的女子,难道是耽误了沈统领的人生大事?
一双眸子似浸在湖中的墨玉,风之念盯到后连忙别开了脸。
罢了,花千澈心道,这些事情回头再议,眼下最要紧的是修补林中的法阵,抓捕妖兽。他对花栎内力传音道:“你和统领处理好这些人后抓紧入林。”
一人一马消失在林深处。花栎抬脚去劝离其他捉妖人。
沉迷美色的风之念回过神后,心中大惊:完了!兄嫂不识,爹娘不会也不认了吧?!
她连忙拿出的逮捕文书,趁身边的人还没走,脱口而出:“请问,这画像上的人和锦城唐家的风之念不是一个人吧?”
话说出来后,风之念微微一愣,自己本想问的是这人和花千澈有什么关系。
沈洛凡的身体瞬间有些僵硬,坚定道:“不是。”
她也不知道自己再担心些什么,不就是和这女魔头同名同姓吗,那又怎样,文书上写着她二十岁,自己十七岁,年龄根本对不上!
摇了摇头,风之念正要再次求解,沈洛凡从怀里拿出一件东西,道:“你有东西落下了。”
看着他手里的云霄玉佩,她奇道:“它怎么在你这里?”
沈洛凡:“我巡夜时遇它硬闯传密室,解开上面的法力才知蝉鸣馆出了事。”
“啊,原来如此,多谢多谢。”风之念拿回玉佩重新在腰间放好,她这段时间内力不足都不能把法器召回来。
沈洛凡盯着空落落的掌心静默不语。
朝雾阁的弟子三两下就把闹事的人全绑在了树上,花栎也很快劝走了剩下的捉妖人。
风之念看他们一起朝这边走来,又看眼前人一脸犹豫难言的表情,立刻后退几步,保证道:“我不用绑啊,这林中的东西陆知意都打不过,我内力不足,是不会进去的。你们放心入林杀妖吧,我一定会好好在这里等着。”
“嗯,你在这儿等我,切记不要乱跑。”沈洛凡一步三回头,不放心地朝林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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