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从那老伯伯脸上看到了自己的表情,心道:这一劫总算是熬过去了。
此次经历,风之念试验了《魂梦》书中所说的前三道自救术法,皆无效用,但按照书中所说,这里的美好的时光只会在灾难前后变得缓慢,确实不假。
半个月的时光转瞬即逝。
小念的胳膊恢复如初,也决定好了想要的奖赏。
灭了蝎妖灵之后,阿娘答应了帮他们各自实现一个愿望。唐姈的愿望是等妹妹病愈不忌口之后可以独自为一家人准备一次大餐。小念则看着府里有阿姐最喜欢的桃花,有兄长最喜欢的红梅,便也想在小花园里种些生命树,陪着自己一起长大。
于是,她阖住灵树册,去前厅找爹爹陪自己一起去买银杏树苗。
一路上,风之念感受着再次变慢的时间,绞尽脑汁地回想最近会有什么厄运发生。
直到他们种完树,唐灏拿出从路上买来的炊饼,递给小念,悄声道:“快吃吧,你阿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开始炸厨房了,一会儿她做的饭巴拉两口就行,不爱吃就不吃。”
小念又累又饿地坐在地上,大口嚼着饼,问道:“阿姐做饭不好吃吗?”
风之念重重地点了点头,想着唐舒莞那难以描述的厨艺,怎么也没想到这顿饭曾经还有要了她小命的危险。
晚膳前,花毓让人把木筷都换成了银筷,又在每人的餐位上放上了白景和秘制的桃味解毒汤,争取做一个不扫兴的母亲。
开饭后,唐灏也一改在小花园时的愁眉苦脸,看着餐桌上的七道大菜,大声夸赞道:“小姈今天真厉害,赤橙黄绿蓝靛紫,色香味俱全,为父都舍不得动筷了。”
唐姈夹起一块蓝色食物,放到他的碗里,不容拒绝道:“爹爹定要好好品尝这道菜。”
小念欢喜地看着一桌子彩虹饭,对爹爹说的话感到怀疑,主动拿勺子伸向一盆火辣辣的汤,捞起七八片切成骷髅状的莲藕,还有好多染红的莲子。
入口麻辣酸甜,风之念难以形容,但还是庆幸尝到了熟悉的味道。
“太好吃了阿姐,”小念放下勺子,指向另一碗大汤问道:“那是紫薯疙瘩汤吗?我想喝那个。”
唐姈立刻帮妹妹盛了一满碗,“这是桑葚面条,里面还放了鸡肉,你一定喜欢。”
众人听着小念欢快的吸溜声,一起瞪大了眼睛。花毓怀疑地拿银筷在那汤里放了好一会儿,但还是没敢尝。
风之念一点也不理解小时候的她,为什么看到颜色鲜艳的东西就觉得好吃,还什么都想尝尝。
白景和一口菜一口解毒汤,筷子动得最勤,但吃得最少,最后忍不住对唐灏道:“今日是侄女亲手做的家宴,我何其有幸。可师弟今日来信,说药灵山有严重病人等候,我原想明日告辞,但医者仁心,二侄女的病已无大碍,我实在是寝食难安,只能先走一步了。”
他起身作揖告辞,唐灏赶忙让人打包了饭菜,携全家送人到门外。
唐姈盯着人提饭盒上了马车,嘱咐道:“白伯伯,我做的鬼头藕片汤、桑葚鸡丝面和蝶豆炒蛋黄你一定要在路上吃完啊!”
“一定!”飞马已上天。
回来后,小念看着只剩一小半的饭食,嘴里埋怨着白伯伯的饭量大,又吃了两大碗甜味青菜粥。
直到半夜,一阵绞痛从腹部传来,风之念浑身发冷想吐,又小跑到茅房蹲坑。
她不知究竟是哪几个菜相克,只记得《魂梦》书中记载的后两道自救心诀都必须在濒死之时默念。
风之念慢慢地感觉呼吸苦难,浑身发抖,但坚持了片刻之后,她突然觉得这种死法太难受,痛快的死法又那么多次,自己为什么非要选择长痛。
书中还说,人在恍惚之时,能够听到魂魄的声音。
她急忙对身边的人道:“快去厨房喝白伯伯的解毒汤。”
小念果真晕乎乎地从茅房里走了出来,又如梦游般游荡到厨房里,喝了一肚子解毒汤。
次日早晨,花毓拿着两身新衣裳来到葳蕤轩外,想亲自给两个女儿梳洗打扮。
但久等不见人出来,她向门外的婢女问道:“她们此前出去过吗?”
“回夫人,奴婢今日辰时来侍奉小姐们洗漱吃饭,现下刚到,不曾见小姐们出来。”
唐府的下人没有守夜的规矩。唐姈在休沐日会晚起,下人也晚来一个时辰。
花毓从婢女手里接过饭盒,让人下去,又轻轻叩响房门,温柔地喊人:“小姈,小念,醒了吗?不能赖床哦。”
今日的宴席唐灏和花毓准备了半月之久,既是花泫取得蝎妖王妖丹的庆功宴,也是小念的认亲宴。
“阿娘我们在这里。”唐姈和风媔突然在桃花树下出现。
花毓回头看她们短衣短裤,脚底脏兮兮的,头发也乱糟糟的,活脱脱像两个小乞丐,讶然道:“你们去做什么啦?”
唐姈牵着小念,笑道:“阿娘,我半夜醒来找不见她,找了大半个院子,最后在厨房发现她抱着柴火睡得可香了。”
小念看起来十分懊恼,“我不记得昨天发生什么了。”
“过来让阿娘看看。”花毓只以为她们又出去捣乱了,检查了身体无碍后,便匆匆带着两人去沐浴更衣。
宴席上,小念第一次在家里看到这么多人,全身都不适应,躲在阿娘的怀里,搂着脖子不肯松手。
风之念则感慨万千,这席上有许多已经过世的长辈,她看着他们年轻时候的容颜,一一将脑海中模糊的面庞和名字重新对应起来。
在场的人多是爹娘一起杀妖作战的好友,也有许多朝雾阁的弟子,还有一些花泫在锦城的朋友。他们都在期盼着主人公的到来,也都明白今日对花泫的意义。
十五年前,仙妖大战在神山脚下爆发,仙族向人族寻求帮助。当时朝雾阁的阁主,花泫的父亲,带着朝雾阁的弟子前去支援,三年后,花泫的母亲又继续带人前去助力,他们在战场上和蝎妖王殊死拼搏,联合和仙人把蝎妖族赶回了西域妖界。但最后夫妻两人为保住剩下弟子的性命,选择舍弃生命,留下了刚刚出生的花泫。
可直到午时,花泫还没有从朝雾阁赶来。
宾客满座,无人不耐,又等了半个时辰。
突然,一声悲烈的鸣叫声传来。
翅膀受伤的鹘鹰飞旋在半空,爪子上挂着染血的布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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