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神摇光觐见——”
摇光无奈揣着手步上大殿。
天帝的声音和煦，满脸堆笑：“今年天庭财政赤字，原是西方暴动，军费开支多了些。”
“这亏空大约是十个亿……”
十个亿的亏空！
这军费哪怕是丢到火里取暖也花不了那么多吧！
让她去哪凑钱来补这种弥天窟窿？！
摇光白眼一翻，软倒在地，太上老君在一旁道：“这亏空，你不补谁来补啊？你可是是财神……”
她一听这话，真晕了过去。
当摇光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在一座破庙里。
庙里有座像，面容模糊不清，表面贴的金箔早就不知被多少人剥了去，只余泥巴裸露在外。
她震惊环顾四周，终于确定了这蛛网满天、灰尘遍地的地方绝对不会在天庭。
她的神识间猛地爆发出一句太上老君的敕令！
“财神摇光，德不配位，着贬下凡。天帝口谕，如补够亏空，即可官复原职——”
摇光震惊坐起，补亏空！她补完亏空就能回去了？
但下一秒，巨大的绝望如潮水般袭来，这可是十个亿！这叫她怎么赚？
摇光只觉得头脑发晕，她扶额，却忽闻庙外有人声。
谄媚男声：“奴才早便听闻这间破庙灵验得很，只是近些年破败了些，老爷不如拜上一拜。”
将信将疑男声：“那我便试试。”
庙里飘起焚香，男声：“在下行商多年，近日来却财运阻塞，家中屡次怪声作响。故在此拜见，望大人为我解惑。”
摇光一喜，这可真是刚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和财有关，那便好办！
夜晚，月明星稀。
她走出庙外，手掐飞行决，御风而行。摇光用神识去找寻白日那男子，果然不消半刻便找到了。
她飞于宅院上空，低头看去。
那男人说财运阻塞，家宅有怪声。摇光闭眼，用所有感官去感受金钱流动的气息。
一股金气从主院飘出，只是有些暗淡。
摇光掐了隐身诀，俯身向下潜入主院，却惊觉一道怨气直冲她而来。
她飞身躲过，向怨气来向看去。空无一物，那是一间梳妆室。
她心中甚奇，等了许久也没等到第二次攻击。时间宝贵，她继续向主院走去。
那金气是从那男子身上传来的，他此刻正在梦中。
她用自己的灵识去试探那股金气，却惊觉一股熟悉的怨气夹杂其中！
气息正是刚才攻击她的那股怨气！
摇光一顿，朝着梳妆室而去。
这梳妆室古色古香，有些陈旧，里面甚至还落了些灰。
里面有一个小桌子，正中摆着一面铜镜，铜镜旁是首饰盒，紧紧闭着。
摇光戒备着走进去，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悲伤与死气。
这间梳妆室为何会有这等气场？
她斥道：“什么妖魔在此作怪！”
整间屋子瞬间像是怒火冲天似的，灰尘四起，勾勒出一个诡异身型。
摇光喝道：“还不速速显形！”
屋内妖风四起，卷起披帛丝绸，陈旧的气息席卷着灰尘在空中卷起旋涡。
摇光比着剑指，手中化出一把无形之剑，直冲旋涡中心劈去——
“谁！”
主院传来又惊又怒的声音。
糟了！男主人醒了，绝不能让他发现自己的存在。
摇光飞身而出，飞上空去，夜风猎猎，吹着她发丝凌乱。
看来今晚是没指望了，只能等下次了。
摇光带着一身怒气回到破庙，刚颓然坐下，却忽然看到庙内站着一个人。
不对！是鬼，而且是一只男鬼。
那鬼衣锦绣，佩玉叮当，正笑眯眯看过来。
摇光震惊，这庙里什么时候多了一只鬼？
况且，这鬼的装扮也实在不凡。纵使摇光贵为神仙，也鲜见如此隆重的妆扮。
因为神仙们讲究“老仙”，也就是穿搭要尽显松弛，要不经意间透露出尊贵与奢侈。
而面前这只鬼，头上簪的、脖子戴的、耳上坠的……
说是从头打扮到脚也是不夸张的。
男鬼浅笑：“大人？”
摇光回过神：“你一只鬼缘何要呆着这庙里？”
男鬼故作讶异：“呀，鬼不能呆在废庙里么……那孤魂野鬼该去哪儿呢？”
摇光猛地一顿。
这个世界讲究政治正确，作为一个神仙，她可以悄悄瞧不起鬼，但绝不能说出来，嘴上一定是“皆为平等”。
这只鬼言辞犀利，恐非凡类。
摇光顿了一下：“自然是可以呆在这儿的。”
尴尬瞬间弥散开来，摇光讪讪找了个蒲团坐下来。
夜里的庙宇，抛却了白日光线的挑剔，竟然真的有几分安然宁和在。
那鬼也毫不避讳摇光，也上前抱了个蒲团到了一旁的角落里坐下了。
庙外的萤火虫摇曳，摇得她睡不着。
“你说……这世上灵异的事物可真不少。”
男鬼故作不察，仍闭着眼，直到看着摇光反复探头出来看他动静，才懒洋洋嗯了一声：“啊？什么……怎么说？”
摇光有些不好意思：“你可知道一种躲在梳妆室里的妖精？会刮风那种。”
男鬼关心追问：“你为何会接触到妖精？阁下是——”
如果不是他眼中的探究，摇光或许真的以为这是个单纯的鬼。
摇光随口答道：“在下是个道士，接了主人家的单子要除妖。”
男鬼不置可否一笑，举起手沉吟：“梳妆室里的？”
“不错，这妖精着实困扰我。”
男鬼思索片刻：“或许，你可以带上我？我身为鬼，或许有法子对付那妖精呢？”
摇光连忙摇头：“不行！”
“为何？”，他看过来。
摇光看不清他眼底神色，但莫名有些心慌。
饶是她随性惯了，但与一只鬼合作这种事情还是过于骇人听闻了。
摇光没说话，视线投向庙外。
男鬼沉吟半晌，随后淡然一笑，亦然追着摇光目光飘远。
她在看哪里？
在看……天？
摇光神色专注，她的长发高高束起，一根缠丝金簪衬得她愈发贵气不凡。
男鬼思索片刻，摇头叹了一口气，睡了过去。
--
阳光暖又灼人，直直穿过庙门照进来。
照到趴在蒲团上的摇光。
她睁眼揉了揉眼，抱着期望环顾四周良久，随后叹出一口气。
身后音色清亮。
“早啊，道长大人。”
转眼一看，便是那夸张男鬼眨了下眼睛，五指像太阳花一般开放在脸颊旁，笑着朝她打招呼。
微风拂过，他纯黑长发自然垂下，有几缕在他面颊、额角，显得愈发唇红齿白。
这一幕确是美极，摇光一顿。
她想起来了，这是和她昨晚呆在一块儿的那个野鬼。
她清了清嗓子，笑着打趣 :“你白日也可自由活动？”
男鬼：“啊？”
他面上带着几分幽怨，仿佛在埋怨摇光的不解风情。
男鬼：“这才算什么？这是鬼的基本功吧。”
摇光比了个大拇指：“是的，你真牛！”
—
摇光思索片刻，打算开始赚钱。
她前去镇上，捡了块没人要的小木牌子，上面拿石头用力写了几个字：替看财运。
静坐许久，才来一个眼带潋滟水光的公子。
公子沉重郁闷停下：“风水先生？”
摇光抽了抽嘴角，扯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不错，在下可观财运。”
公子沉重道：“我不要看财运，我只要先生你告诉我，我现在所求之事能否得偿所愿。”
摇光背后冷汗直冒，她是财神，只会看人财运，又如何能预测卜卦？
她正想摇头装神秘，忽闻身旁明朗之声：
“可以。”
她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那男鬼竟然站在了她的小摊旁。
他甚至搬了一把小凳子，优雅坐下。
摇光一僵，用口语骂道：不会别逞强。
男鬼潋滟一笑，不知从哪儿变出纸笔来：“公子写个字吧。”
那公子略略沉吟，便写了一个“愿”字。
摇光一怔，看向男鬼。
只见男鬼笑道：“你的愿望很简单，上面一个原，下面一个心，你想要的只是最初的心意。”
“原字广袤，心却只是肉长的，原压着心，又如何能舒心？”
“你必然郁结于心。”
公子眼睛微微睁大：“那我的心愿能实现么？”
男鬼：“能不能实现，其实全在于心够不够坚定。”
“纵然上面有广袤之物压着，千难万阻，但若是心够强，那么一切便可无恙。”
公子喃喃道：“心坚定……心坚定……是啊！”
他突然面上带了几分兴奋：“对，只要够坚定，我一定能与她……”
他慌忙丢下一锭银子而去，摇光震惊地拿起来掂量。
足足有十两银子。
她难以置信地问：“你又如何知道这些？”
男鬼整理着纸笔：“很简单，我也不会算卦，但是我懂观人。”
“你看，他面带桃花，必是风流之人，所愁之事大多逃不过男女之情。”
“测字只是找个由头哄他。你想，这世间万物又有什么事情，是心够坚定而完成不了的？”
摇光恍然：“所以，你说的只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话？”
男鬼噙笑：“不错，但你要结合他之所忧所虑而有针对性地说。”
摇光会心一笑：“你倒有几分本事。”
男鬼将纸笔整理好交给摇光：“这是我的投名状，所以道长大人，是否愿意对我另眼相待呢？”
日影明晃晃照在他粲然笑容上，摇光莫名慌张。
她是财神不假，但区区一个野鬼，未必能看透自己真实身份。
即便他法力高强，谅他也不敢胡搅蛮缠，实在不行，自己灭了恶鬼，也算给世间积德了。
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赚钱。她需要一个幌子，那就是风水。
一个是杀鬼、一个是哄人，无疑这只野鬼会给她提供很多便利。
摇光：“你的条件是什么？”
男鬼弯了弯双眸：“分红，五五分。”
摇光立刻驳斥：“不行，不可能给你那么多。”
男鬼被噎了一下，争辩道：“赚钱不是光有技术就行的，你得能言善道，再说了，我身为鬼也方便捉鬼……”
摇光：“不可能。再怎么样，本大人观财运的技术都是真的，这些散客能赚几个钱，真正的客户都是那些大商人，到时候不还是我出力？”
男鬼：“那你六我四，不可能再退步了。”
摇光冷笑：“我八你二。”
男鬼忿然起身，带起环佩叮当：“你实在欺人太甚！我还不如自己单干——”
摇光眼中迸发出火花，如果说她原本对合作毫无兴趣，但现在被他的分成一激，她深感兴奋。
那种与生俱来的，对于利益的追求，迫使她乘胜追击，对方越是不愿、越是气愤，越说明她赚了。
她几乎按捺不住内心那股冲动，立马站起来扯住他华美衣袖：“开玩笑的，我七你三。”
不等男鬼回答，她便拉起男鬼的一只手，自顾自握上：“在下摇光，与阁下合作我很荣幸。”
她眼中笑意弥漫，像只占了便宜的狐狸。
男鬼怔然感受到手掌心传来的温度，眼睛对上摇光的，猛地有些眩晕。
理智告诉他他有任务在身，绝对不能松口，但是摇光称呼的那声“阁下”当真是把他架在高处，叫他不想下来了。
罢了，他叹气。
他本来身为一只鬼赚钱就有颇多不易之处，若是能与面前这个贪财道士合作，说不定自己的任务可以更快完成。
他轻轻动了动指尖，小心翼翼地握住了摇光的手。
“祁云。”
下一秒，摇光便卷起铺盖，张罗道：“走吧！回庙里！今晚就是咱们初次合作开张！”
夏日荫浓，鲜翠欲滴，细碎的阳光从树叶缝隙照在地上，好像一块块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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