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停靠在玄天宗大门前，天机长老侧首瞥一眼黑衣人，黑衣人便立刻将被绳子绑住的两人一脚踹下。
嘭——
黄沙尘土铺面飞扬。
云九霄和花无相齐齐睁开眼，只见眼前场景已然转变。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两人被绑在巨大的刑架上，身上遍布锁链，稍一挣扎便是一阵刺耳的摩擦铮鸣声。
二人对面站着天机长老和几个面生的弟子。
天机长老缓缓踏步到一旁的刑具架子旁，拂尘一挥，挑起一柄带刺长鞭，并未沾手分毫，而是运起内功将鞭尾狠狠向花无相身上一甩。
啪的一声，皮开肉绽。
花无相感到这具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嘴唇张合发出阵阵哀嚎。
“今日你们的好儿子坏了本长老的大事，不罚他是因着他还有用，那就只能罚你们了。”天机长老面色阴沉地说道。
“仙长，仙长！罚我们吧，就罚我们！千万不要伤害寒儿，寒儿有哪里做得不好，您罚我们夫妇就是！”云九霄的身体出声哀求道。
“好！还算你们有眼力见。下一个道具用什么，你们自己挑吧。”
天机长老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高窗处发出一声窸窣动静。
他眼神一冷，花无相也抬起头看向那处。
高窗外，陈寒猛地捂住嘴，很快便消失在原地。
等到逃至一方安全地界，他才敢喘着粗气跌坐在地。
“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已经听长老的话了，他还是这般对我父母……”
陈寒回想起方才看见爹娘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目眦欲裂。
他这些年忍辱负重，甘愿做天机长老的出气筒，就是为了让爹娘少受些折磨。
天机长老分明承诺过他，只要他乖乖听他的话，为他做事，他就会好好对他的爹娘。
可如今他亲眼所见，爹娘仍在受苦，甚至因为他办事不利受了更严重的折磨，而他……却什么都改变不了。
“是我害了他们……”他抱着脑袋，声音嘶哑，眼中的光已然黯淡熄灭，“如果不是我，他们根本不会……”
嗡！
周围空间闪过一瞬波动。
正在受鞭刑的云九霄艰难转头，看向同样痛苦的花无相：“花无相！”
花无相眸底暗色翻涌，指尖微抬，原本使不出一点魔气的身体竟生生对抗幻境规则，升起一丝黑雾。
刚刚的空间波动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说明陈寒的魂魄遭遇了极其痛苦的刺激，禁不住开始震颤了。
这样下去，他的这缕魂魄只会崩溃！
突然，锁链断裂的声音响起。
花无相竟强行挣脱了幻境束缚，飞身上前，一把抓住天机长老的手腕，魔气顺着他胳膊缠绕而上，瞬间就将其控制的鞭子腐蚀成灰。
“你！”天机长老来不及反应，脸上写满了惊骇。
他抬起头正视，却对上了一双漠然至极的眼睛。
“本座最厌恶的，便是拿至亲要挟的废物！”
花无相说着，五指狠狠攥起收紧，天机长老一张老脸便随着动作涨成猪肝色。
咔嚓。
他居然将天机长老的喉咙一把捏碎！
地面很快动摇起来，花无相施法解除云九霄的束缚，云九霄的注意力却被高窗外的一道光束吸引。
她率先出了地牢，向着光亮指引处奔去。
花无相神色一凛，也跟着动身前去。
这个幻境本就因陈寒的魂魄而存在，现在幻境开始崩塌，而陈寒仍被困在漫无边际的绝望中，不愿醒来。
云九霄毫无目的地用视线寻找，倏然一瞥，这才发现地牢背后不远处的墙根下，陈寒正双手抱头模样痛苦。
她跑得急，跌跌撞撞冲到陈寒面前，两手捧住他的脸，天生神火由丹田处缓缓暖到指尖，融化他冰凉的颊边肌肤。
“寒儿。”云九霄此刻真情实感地代入进陈寒娘亲的角色，满目心疼，声音却温柔而坚定，“寒儿，你抬头看着娘，娘和你爹从未后悔……”
陈寒敛下的瞳孔止不住震颤，这一声轻唤，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娘亲曾在雷雨夜这般安慰他，“别怕，娘在。”
他眼中闪过一瞬怔然，随即反手将云九霄紧紧抱在怀中，却说不出只言片语。
花无相见状，脸黑一霎，抬脚走到两人面前，沉声道：“寒儿，你不必为自身的天赋而感到愧疚，这事，爹娘其实早就知情。”
闻言，陈寒面上惊讶，果然被这话吸引，从云九霄怀中抬起头来，呆呆地与花无相对望。
花无相接着道：“这并非你的错，寒儿。小时候那晚，你曾问，为何爹娘不一起睡，因为……爹要守着你们。”
话毕，他叹了口气：“可惜爹没那个本事，护不住你和你娘，护不住这个家。”
陈寒听得认真，一连串的泪珠子噼啪砸落在地上。
他哽咽着抹泪，口中喃喃：“爹，娘……”
远处地平线轰然一声发出巨响。
云九霄和花无相相视无言，陈寒的身体在这时慢慢变得透明，花无相适时拿出青铜古灯，陈寒的这缕魂魄就跟着忽明忽灭的灯芯牵引着被收进古灯。
第一缕魂魄被收回，幻境彻底崩塌，两人双双睁眼，云九霄发现他们仍站在花海中，而花无相的手，不知何时扶在了她的腰间。
花无相垂眸凝视手中青铜古灯中微微闪烁的魂光：“第二缕魂魄应当在孽镜地狱，比这次更难取。”
“没想到，你们还真能从这花中把魂魄取出来，是老夫小看你们了！”
一道浑厚苍老的声音响起，云九霄立刻警惕看向四周。
片刻后，那声音的主人缓缓现身，正是将他们误伤的彼岸花海的守花人。
云九霄注意到守花人的装束，忍俊不禁。
这老头鹤发童颜，身量不高，却身穿玫红花瓣制成的衣袍，模样实在是喜人。
守花人手中拿着一个拐杖，他用力朝着地面一敲，每一朵彼岸花便跟着震了震。
“先前是老夫对不住你们，不知道你们俩是孟婆的客人，这才贸然出手伤了你们。为表歉意，老夫赠你们一人一样宝物，可助你们在孽镜地狱取得第二缕魂。”
云九霄的眼中迸发出惊喜，开口道：“那便多谢守花人前辈了。”
守花人摸着胡子，枯瘦的掌心浮现出所谓的两样宝物，他介绍道：“这血色铜钱，是买路钱，这青丝绳，是缚魂绳。”
他把铜钱抛给云九霄，青丝绳则扔给花无相。
“铜钱可问孽镜地狱判官一个问题，绳子能捆住一缕游魂。去吧，要是晚了，魂魄逸散，可就找不到了。”
话音未落，守花人的身影便已化作红雾消散。
云九霄摩挲着手中的铜钱，触感冰凉，耳边隐约能听见无数冤魂的哭嚎。
她五指收握，把铜钱紧紧攥牢。
“走吧，孩他娘。”花无相拉住她的手，揶揄间，两人已然到达血河尽头。
云九霄瞪他一眼，抬眼去看，一座青铜大殿巍然矗立。
殿前悬挂的牌匾上刻着“孽镜台”三个血红大字，两侧鬼差持叉而立，周围光线映射下，显得阴森森的。
云九霄和花无相踏上前往大殿的台阶，殿内一众阴差立马将视线都投向二人。
大殿之上，青面獠牙的判官也抬起头，目光停驻在他们身上，冷哼道：“活人擅闯冥府，好大的胆子！”
话落，瞬间阴风阵阵。
云九霄率先迈出步子朝着殿内走去，花无相紧跟其后。
殿内气氛因两人的闯入变得凝滞，判官眯起眼睛打量着他们，最终看向云九霄身后的花无相，紧盯片刻，嗤笑道：“想不到本官这小地方，还能使得魔尊亲临。你们来孽镜台的目的本官已经知晓，本官倒想听听，你们凭什么来要人？”
云九霄面容镇静，徐徐道：“判官大人，陈寒阳寿未尽，是被邪修所害枉死，魂魄这才散入冥界。我们只求取回他的第二缕魂，让他重归肉身。”
判官听完，面上浮现出冷笑，手指敲了敲案几，哼道：“入了孽镜地狱的魂魄，就没有放出去的道理！”
花无相眸色一沉，周身魔气翻涌：“区区判官，好大的口气。本座若硬要带他走，你当如何？”
“嗬嗬。”判官听见这话，反倒不慌不忙地翻开生死簿，“你魔尊虽强，但此地乃天道所立，你动那些鬼差无碍，但你动本官一下试试？”
云九霄听着，心中不禁吐槽。
不愧是有编制的铁饭碗，说话就是硬气。
花无相最忍不了被人拿捏，正欲动手，却被云九霄按住。
云九霄取出那枚守花人赠她的血色铜钱，轻轻放在判官案前：“判官大人，我们只问一个问题。”
铜钱落在案几，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判官脸色微变，盯着铜钱沉默半晌，终于缓和了语气道：“想不到守花人竟连这等物件也给你了。也罢……你问吧。”
云九霄不惧他面目可怖，直视他的眼睛：“陈寒一生被人利用，并未犯下大错，也从未作出十恶不赦的祸事，为何判官大人不愿放他魂魄归阳？”
判官似是没料到云九霄会问这样一个问题，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獠牙。
“谁告诉你们，他是枉死的？”
判官把面前的生死簿翻了又翻，最终停留在其中一页，上面正写着陈寒的名字，旁边标注的却是“借运之器，合该早夭”八个字。
他指尖一点，这八个字便清晰浮在空中。
云九霄心中跟着默念琢磨，忽然瞳孔紧缩，惊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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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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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摆摊第三十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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