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崔氏还在犹豫,但武姁哪里容得她矫情,直接一句“你要嫁你嫁,我说到做到,嫂子放心,过几日我保准给你订一套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将崔氏逼得无地自容,只得应了。
就这样,新婚夫妻二人连面都没见一面,就顺顺利利地和了离,还把嫁妆要了回来。
消息不翼而飞,京中人人好奇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才成婚三日就光速和离了?
其中定有猫腻。
但还没等众人打听明白,大家都知道了原因。
四月明媚,和煦的阳光照在了永安侯府大门赤金的匾额上。街上人群熙熙攘攘,来往的府丁从角门进进出出,都只为了一件事——
观看镇国公世子徐旌挨打。
徐旌穿着单衣,跪在侯府门口,脸上依旧是不服输的倔强。
告示张贴在府门前,百姓围在一块儿驻足观看——
原来是徐家的世子打了新妇,新娘子家的人不满,当即和离,与徐家商量好,决定惩治世子一番——
鞭笞五十大鞭。
“萧家真是威风啊,说和离就和离,只可惜金尊玉贵的侯府嫡女,嫁过去三天就被打回家了……”百姓甲感叹道。
“镇国公家看来也是明白人,竟舍得让宝贝儿子丢这人,鞭笞五十都伤筋动骨了,好歹也得养个一年半载的。”百姓乙如是说道。
“什么明白人?”百姓丙嗤笑道,“都说‘子不教,父之过’,这徐世子连新妇都打,谁知道他还打了谁?还不是父母教导无方他才敢做这样的事?如今亡羊补牢,为时晚矣!”
“哎呀,打打老婆怎么了?我都打,何况人家小公爷呢!”一个喝醉酒的流氓钻进来嚷道,吸引周围一道道鄙夷的目光。
“我呸!打老婆还有理了?”一个挎着菜篮的妇人啐道,“这等货色,就该让他也尝尝挨打的滋味!”
“就是!侯府千金都敢打,咱们平头百姓家的女儿,在他眼里还算人吗?”
人群议论纷纷,多是声讨徐旌,亦有少数感慨侯府刚烈。
侯府门口围的人越来越多,侯府总管眼见差不多火候了,就大声向周围群众解释了一遍缘由,说完后,便朝着两个手拿鞭子的小厮喊道,
“时辰已到,行刑!”
说罢,两个小厮就拿起鞭子依次抽打徐旌。
“啪!”
“啪!”
一声又一声,徐旌刚开始还咬牙一声不吭,打了几下,最终还是忍不住发不出嘶嘶声。
“徐兄忍一下,世弟替你数着,还有四十鞭就结束了。”
徐旌回头望去,竟是作为自己发小的狐朋狗友在笑眯眯看着他。
那一瞬间,徐旌觉得自己简直没脸见人了,恨不得直接起身,踢飞两个抽打自己的贱人,再冲到侯府内将那个告发自己和想出这套刑法的两个女人打一顿。
可惜臆想终究是臆想,一鞭子下来,又把徐旌的美梦给打碎了。
大概打了三十鞭,徐旌已然皮开肉绽,痛的哇哇直叫,冲身后小厮瞪一眼。身边自己的小厮也央求道,“两位小哥,下手轻些吧,再用力,我们世子就要被打死了!”
一个小厮仿若没有听见,另一个朝他看道,“对不住了世子,没有手轻的义务。”
说着,力度丝毫不减,反而加重了两分。
徐旌忍着痛,若非他现在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否则定然是不愿继续承受了。日头正毒辣,照得他神智模糊,隐隐听着自己人的求情,什么“打死”、“打昏”,心中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
府内,萧青章的闺房中。
恬静的女子临窗而坐,绣着花样子,街外隐隐约约传来惨叫声,哭嚎得像是过年待宰的肥猪。
可她心中却并不是如预料般的高兴,只一想起他折磨她的那些日子,自己连哭都要捂着嘴,如今听到他的声音,只觉得恶心。
但而今母亲、二婶子还有几个妹妹都在身边陪着她,她只能强装镇定,绝不能让人看出她的脆弱。
又是一声格外凄厉的惨叫穿透窗纸,青冥吓得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大姐姐,那个坏人的叫声真难听。”
青章握着绣花针的手紧了紧,面上却努力维持着平静,对妹妹温柔一笑,“冥儿别怕,坏人正在受罚呢。”
她话音未落,街上的杀猪声忽而高声一叫,接下来便没了声音。
萧青章微微一顿,细针刺破了她的手指。
武姁正无所事事地磕着瓜子,眼尖的她立马就注意到了章姐儿的异常,停下来问道,“青章,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青章埋头道。
崔氏抬眸,看到了她手指的鲜血,叹道,“你这孩子,针线活都生疏了,连这点小错都还在犯……”
武姁看了看她宝贝青冥的针线活,傍边的样子是只凤凰,可她绣的却像只小鸡仔。
没事,武姁暗道,都没见过凤凰,谁规定凤凰就得长那样?
不对……武姁一怔,怎么没声了?
不应该啊,五十鞭子绝对抽不死一个成年男子……
说曹操曹操到,一个小丫鬟急急忙忙跑过来道,“不好了夫人!那……那徐世子晕过去了!”
武姁蹙眉,“打了多少鞭?”
“三十九鞭,还有十一鞭没打呢!”
这小身板,看来是心理变态,打不过男人,只能打女人找存在感了……武姁暗中骂了一句。
“不对,还是不对……”
“不对什么?”崔氏本就忧心闹出了什么事,更加疑惑道。
“呸,这小子不会是装死吧?我要出去看看。”武姁说着,就要起身去看,青冥也兴奋地跟了过去。
临走前,崔氏抱怨道,“都怪你,要是你要鞭笞他,也不会闹到这个局面了,眼下看你怎么和镇国公交代……”
崔氏自顾自说着说着,一抬头,发现武姁早就没了身影。
侯府大门外,依旧是热闹非凡。武姁走过去,只见徐旌昏倒在地,徐母抱着他心疼得流泪,周围人议论纷纷。
“我听说……”武姁提高了声音,让群众都不禁安静下来听她说话,“徐世子被抽晕了,是吗?”
国公夫人这才抬起头,怨恨的眼神像是刀子,活生生要把武姁剜死。
“武氏!你好狠的心!我儿要是有什么事,我一定要你们萧家血债血偿!”
“他不还没死吗?”武姁道,“这样,既然徐世子昏死过去,那今日也不必继续了,国公夫人先带回家修养一阵吧,待到他甚至康复,剩下十一鞭再来领受,永安侯府的鞭子随时随地恭候世子。”
“你!你们侯府欺人太甚!”国公夫人怒火攻心,险些昏死过去,指着武姁鼻子骂道,“你等着!我要告官!向太后娘娘和官家启奏,你就等着吧!”
“哦,随时恭候。”
武姁说罢,又牵着青冥走回了院内,只留狼狈的徐氏母子和一众吃瓜的路人。
*
“娘娘,您要给妾身做主啊,那永安侯之母武氏竟敢动用私刑,将吾儿在光天化日之下打得半死不活,置国法于何地?太医说……太医说,只怕是吾儿要一辈子都在床上将养了……”
皇宫内,宝慈宫中。
太后身着早朝还未卸下的朝服,平静地闭上眼,由身后宫人为她按揉着太阳穴。
听罢,太后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挥了挥手,示意宫女退下。
“动用私刑?”太后淡然道,“可朕听闻,是徐萧两家签订了契约在先。”
“是约定过此事不假,”镇国公夫人泪眼婆娑、委屈巴巴地看着太后,“可也并未说要往死里打啊。要不是旌儿昏死不过,只怕真的难逃一死了……老身年过半百,膝下就只有这一个儿子,还望娘娘做主啊……”
“一个儿子?你不是还有三个庶出儿子吗?”太后微微挑眉,戏谑道,“按你这么说,官家倒也算不上是朕的儿子了。”
“是……是妾身失言……太后勿要同妾一般计较……”
国公夫人自知说错了话,埋下头,不敢直视太后浑浊却依旧锐利是双眸,“可是萧家到底是做的太过了些,尤其是那当家夫人武氏。妾身听说,她原本是那市井小民,还有个丈夫,后来纳到萧家给前永安侯做姨娘,后来原配死了才扶正,这样的人,哪里上的了台面;妾还听说,自她当了寡妇以来……”
镇国公夫人犹犹豫豫,不肯再说。
“继续说下去。”
镇国公夫人看见太后脸色不好,于是又增添了几分信心,道,
“她自当了寡妇以来,就和永安侯府内里分了房,在侯府旁边另造了府邸居住。听说……她金屋藏娇,暗地里养了许多美男,就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丝毫不顾及萧家的颜面和自己的体面。这样的□□,就应该浸猪笼沉江才是……”
镇国公夫人说着说着,愈发咬牙切齿。
太后听着听着,脸色越来越阴沉,国公夫人一见,十分得意,心想告状成功,必能将那武氏给拖下水来。
“太后……”
“够了。”
太后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待她彻底安静,才道,
“你说了那么多,都是‘听说听说’,无凭无据的话,让朕如何信你?难不成为了这一传言去抄家不成?若什么都没抄到,朕的颜面也要被你丢光了。”
“妾身……妾身又失言了……可是……”镇国公夫人眼见无路可退,心急如焚,“娘娘真要坐视不理吗?”
“要是不甘,就去报官,有折子自会呈到朕手中,”太后再次闭上眼,头疼地揉着穴位,“朕这里又不是御史台,日后这些家长里短就不必拿到朕面前来嚼舌根了。”
“太后……”
“退下罢。”
“是……”国公夫人虽不甘心,但也只能行礼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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