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的时候，外面的世界被一层蛋壳般薄薄的青色给裹住了。从东边的山头上，出现了橙色，世界在此刻变成一杯调制好的鸡尾酒。
沈明度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又恍然间惊醒。最近睡眠质量真是越来越差了，或许应该把戒掉的酒重新拿出来喝几杯。解放自己，也拯救睡眠。
他抬起头，眼前是几张乱糟糟的草图。伸了个懒腰，有些头疼地整理起桌子上散乱的尺子和笔。
“咚咚咚….”门外忽然响起阵敲门声。
沈明度一个激灵，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扔了。他现在真的对一切动静都很敏感，这能算是创伤应激吗？
“谁啊”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句。
“明度，是我，江寂。”门口有个声音说道。
“……..”沈明度没再说话，只松了口气。他想起来，在这个死后又重来的世界，他和江寂已经成了情侣。
那这家伙就算昨晚没睡他家，也应该有钥匙。
他正打算起身去开门，忽然轻轻地，“砰——-”地一声，什么东西倒在桌面上。
沈明度皱着眉头将那相框似的东西扶起来，那是他小时候的照片，大概五六岁时的，不过这看起来是张合照，照片上，他的旁边正站着个洋娃娃般的孩子。黑发有些卷翘，一双眼睛空洞洞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在表现喜悦。
他倒是想不到，还有这么一张照片。儿时很多记忆都模糊了，况且他也并不算什么会轻易和别人留下合照的小孩。
合照，像家里那种的，他都下意识地抵触。
没停留多久，他便想起来开门的事。不过江寂似乎也没有催他。
他拉开门，门外却没有人。沈明度的心跳有些快，他又隐隐的生出些不安的感觉。
“江寂……”他对着空荡荡的客厅喊道，“你人呢？”
似乎是一夜之间又有了变化，花，打理整齐的客厅与玄关，还留着烟火气的厨房，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回到了他熟悉的样子。
沈明度跑到了房间，又到厕所，整个家翻遍，也没再找出一点和人同居的蛛丝马迹。手机上也是一样。
他本应该庆幸才是，也应该想到的，那太像一场梦了。
他和江寂没有同居，他也没有戒烟，什么都恢复了正常，可总有些说不出的感觉，顺着细细密密的小孔往心里钻。
如果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只是在某一时刻那么交错了一会儿。那现在原本和他相爱的沈明度，是不是已经回到另一个他身边了…..
他们会拍照片，一起看电影，也会抱着睡觉…..沈明度坐在沙发上，鼻尖全是冷掉了的烟味，心情有些复杂。
不过很快，他又中断了思考。反正怎么样也都不关他的事了，说到底，现下的他，可从来没有过和男人在一起的想法，就算是代替某个“沈明度”体验了一把。
而且再怎么说，沈明度自认为那段时间里他表现的还算不错。
“蒋州行，晚上来不来‘夜玉’，陪我喝酒….”沈明度打完电话，又觉得找回点从前潇洒的时光。心里堵着的那股莫名其妙的气都顺了些。
“来啊，哥你开口，我当然奉陪。”蒋州行应地爽快。“再说了，‘夜玉’可是我老家…..”
久违的酒精味道，带点酸苦，辛辣地淌过喉咙，胃里热热的，又灼痛似的难受。
“喂，哥，少喝点，今天怎么了….”蒋州行朝被叫过来的服务生使了个眼色，叫他把酒拿远些。
“蒋州行，我们多久没见了……”沈明度喝酒不上脸，说话也正常，甚至是异常的冷静。
蒋州行看着他朝着摆在沙发边的绿植说话，有些头疼。
“你说，你说我今年几岁了？…”绿叶被人揪住，“啊操，蒋州行，怎么不说话….”
“说话！”见没反应，沈明度又喊道。
“好了，好了…..哥，我在这儿”蒋州行自己也喝了不少，一时半会儿还真搬不动人。
“来，我把人都叫过来，看看之前那些都是真的假的……..”沈明度又开始找手机，真就在沙发上摸到一部。
他眯着眼睛，对着那名字一个个找。
“嘟嘟嘟……”
“喂，你好。”沈明度朝电话那头说话。
“......”对面什么声音也没有。
“你怎么不说话呀，对面的....小哥哥，还是，小姐姐。”沈明度仰头又喝了一口，这一口喝的有些急了。淡红色的酒液顺着嘴角溢出来，滑过脖颈，平添了些痒意。
“喂，明...明哥哥，你他妈别喝了，手机都拿错了，那是我的....”蒋州行此刻也不甚清醒，趴过来抢他手里的手机。
“你们人在哪？”他刚将手机屏幕凑到眼珠子前，准备挂断那通被某人拨出的无辜电话，只是还没看清挂断键，一道低沉的声音便忽然从手机那头传出。
“在...在哪.....”蒋州行努力地看了看那备注，只模模糊糊看清了个红色的什么标记。他顿了顿，又用力晃晃脑袋，然后忽然大声地答道“来.....来‘夜玉’，有艳遇！”
这嗷一嗓子过后，边上倒着的沈明度也猛地坐起来，附和着拍手叫好。
摇晃的舞池里传来动感的音乐，眼前艳色的灯光闪烁，红的蓝的，晃得人头晕。沈明度深吸口气，伸手去摸桌上的烟盒。
正拿到手，就忽地被人抽了去。“啧，谁啊，有没有点礼貌了.....”沈明度一拍桌子扶直了身，满脸写着不耐烦。
那人坐了下来，从西装内侧口袋抽出张卡，递给一旁送酒的服务生，“麻烦结下账，后面就别再上了。”
“我去，你谁啊。”蒋州行有些不悦地盯着那盘子要被撤下的酒。
人喝醉是真可怕，要在一小时前，他还能劝着沈明度悠着点呢。现在，别说沈明度了，他自己更刹不住车。
不过，一码归一码，他看着那张被递出去的卡，朝那人说，“在我的场子装逼，你想干嘛。”
说着又打算起身拦住服务生，从那盘子上拎个两瓶下来。
那服务生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一时间走也不是。
“他醉了。”那人用指尖轻扣了扣那张被放在托盘中的卡，微笑着示意那服务员。
酒被人端走，叫蒋州行落了个空。这下可把小少爷惹毛了，他拐了个弯，朝那人的方向走去，膝盖却被拦了一下，原是两人中间隔了张玻璃矮桌，蒋州行双手撑在那桌子上，探过身一把扯住那人的领带。“呵，穿西装来酒吧，拦我的酒，还抽我的烟，挺能啊你......”
那人朝他脸上吐出口烟，轻笑两声，不紧不慢地打量着眼前人。
蒋州行穿得一贯没什么正型，v领的缎面衬衫，脖子上是叠带的项链，耳钉，眉钉，更是一样不落。现在这一撑桌，更是叫人把那精瘦的身材一收眼底。
见人半天没说话，蒋州行便夺过那人的烟，自己抽了一口，“看什么看，没见过潮男啊....”
“蒋州行，现在不怕我了？”那人眯着眼看他，终于开了口。
随着那张脸朝他凑近，完全暴露在蓝紫色的灯光下。蒋州行定睛一看，酒倒是直接醒了一半“卧槽——”
“咳，白....白廷川，你怎么在这。”
“不是你给我打电话，说来这有艳遇吗？”
“我操......，那是”蒋州行这会儿是真头痛了，他瞥了眼一旁倒在沙发上的沈明度，叹了口气。
他没理会白廷川，绕过桌子，把沈明度从沙发上扶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明哥，醒醒，回家睡。”
现在这个情况碰上白廷川，他指定得落下风，他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人刚扶到一半，他却反过来被沈明度给压倒了。而某人似乎是姿势有些难受，把他压倒后又翻了个身睡了过去。
脑袋依旧有些昏沉，蒋州行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直到脑袋后咯到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才猛然清醒过来。
“这不会就是你说的艳遇？”白廷川的眼神里带着些玩味的笑意，粗糙的指腹轻滑过他的下唇。
“我操....白廷川你个死基佬...”蒋州行脸色一白，捂着嘴猛地坐了起来。
“跟我回去。”白廷川也没再多说，但那副假惺惺笑的样子，蒋州行最熟悉不过。这人根本没给他拒绝的选项。
“你..你谁啊，我凭什么跟你回去，再说了.....”蒋州行说完，一边朝沙发另一侧挪动。
“不回，可以。”白廷川理了理被扯乱的领带，“不回去，我们在这里好好玩一玩，反正你朋友也睡着了....”
一只手忽地摸上蒋州行的大腿，隐隐有往内侧走的趋势。
“靠，你他妈有病啊，片看多了吧....”蒋州行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掰开那手“噌——”地一声站了起来。
“我告诉你，白廷川，你用不着威胁我。我蒋州行不是那种人，绝不会把兄弟一个人丢这不管.....”
“哦....”白廷川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蒋州行面前。“你现在很有自信嘛...”
这姓白的也不知道小时候吃的什么，个子特别高，这会儿站在他面前，几乎要比他高上大半个脑袋。
蒋州行下意识地往后退，直到一屁股坐在身后的单人沙发上。他咽了咽口水，面上故作镇定，手却忍不住挡在胸前大敞的领口。“我警告你，这里是酒吧，不能乱来。”
“什么叫乱来，你说说看。”白廷川的脸离他越来越近，一只手握上了他的腰，“这样...”
手顺着往下，摩挲着他的脐钉。“还是这样....”
那手力气大到他完全没机会挣脱，更何况今夜他喝了很多酒，手上软绵绵地，使不上劲。只能任由白廷川在他身上作乱。
那手一路向下，眼看要伸进他□□。他终于是喊出口，身子也顺势朝旁边一歪，“哎呀，好晕，好难受，好想回家，好心人要不你载我一程吧。”
明哥，兄弟对不住你。今夜只能委屈你在‘夜玉’睡一晚了。
蒋州行骂骂咧咧地跟着白廷川离开的时候，沙发某个角落里，手机屏幕忽然亮起。
沈明度：兄弟玩这么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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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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