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阳没有应夏南晞的邀请在夏宅落脚,而是赶了一段夜路,到江氏名下的桃源客栈落脚。
掌柜的早早得知了消息,今日一大早就等在客栈门口,见人过来,不必说什么,立刻便上前去将人领到专门为江氏之人预留的房间去。
“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了,公子若是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吩咐。”
江阳简单收拾过后,天已经黑了,雾君盘在窗边赏夜色。
“现在放心啦,你那心上人根本没什么事,瞧你不值钱那样,巴巴地赶过来。”
江阳不在乎雾君的嘲笑:“你不懂。”自顾自将东西一件一件摆在床上。
“你说话怎么和我娘一样。”雾君浑身刺挠地甩了甩尾巴,从窗户纵身一跃,以肉眼难见的速度瞬间盘到床头柱上,又从上面伸着脑袋姿态优雅地观察江阳拿出来的东西,“我可比你懂得多。”
“你今天见面的时候怎么不拿出来?”雾君看他摆弄一路了,就等着送出去。
夏垚客气的面孔浮现在江阳眼前,忍不住叹了口气:“他看起来……”
江阳捏着形如如意的护身法器,动作慢慢停下,仔细翻找记忆,试图发现一个合适且不那么直接的词语形容这场久别重逢,没等相出来,雾君便接过话茬:“……不太喜欢你。”
“也不是。”江阳立刻反驳,随即有些失落地抚摸了一下手里的如意,“可能是太久没见了吧,熟悉熟悉就好了。”
江阳继续在自己带来的东西里挑挑拣拣,试图找到一个能让夏垚露出满意笑容的礼物。
雾君耐不住寂寞,又开始唧唧歪歪:“你这些东西都太庸俗了,既然是心上人,要给就给些特别的,譬如贴身之物,像衣服什么的,或者是一些只有伴侣才会用的东西,这样才显得特别。”
“那也太唐突了!”
“那怎么唐突了,洗干净不就好了。”雾君自己一直都是这么干的,“看对了眼就在一起,不乐意就扔了呗。”
“扔了!那之后怎么办?!”
“再送新的。”
此等孟浪之举完全违背了江阳这些年来的认知,严词拒绝:“不行,他本来就对我冷淡,再来这一出,他怕是连面也不想见了。”
“那万一成了不是一步到位,你怎么不想点好的。”
江阳满头黑线:“怎么可能会成。”净出馊主意。
“嗐,你们人族事真多,他是妖,我也是妖,你是人。”雾君昂着脑袋,胸有成竹地说,“人和妖怎么能一样,你们人族隔得远风俗习惯还不一样呢,何况种族之别。”
他苦口婆心地劝慰:“我们有契约在身,难道我还能骗你不成。”
江阳平静地望着他,面无表情:“我想这就是你经验丰富的原因,你既然这么闲,不如一会儿和我一起练功看书。”
“噫!我很忙的。”雾君立刻满脸抗拒地爬走了,“我要出去吸收日月精华,你不要来打扰我。”
雾君从窗边溜走了。
窗户大开着,夜晚微凉的风吹进来,江阳静静地呆坐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突然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走了两圈,最后坐到桌前拿起先前未看完的书读起来。
夜风越来越大,严阔伏在案上,处理着这些天落下的公务,他只能暗自庆幸,幸好还没有到收作业的时候,否则会更忙。
夜深人静,不知过了多久,门口突兀地传来敲门声。
“请进。”
柳月溪推开门,手里抱着一叠文书,眸含歉意地喊了一声:“严先生。”
严阔:“有什么事吗?”
“我整理了一下最近遇到的问题,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解答?”前几天严阔非常忙,柳月溪只能忙里偷闲的简单询问了几句。
“当然,先坐下吧。”
“多谢。”
严阔挥手将堆得满满当当的桌面整理出来一块,接过柳月溪递过来的文书,一张一张仔细翻阅起来。
“这里不要这么说,改成……另外……”严阔每将所有问题一一解释,“还有问题吗?”
“没有了。”柳月溪看着他欲言又止,她跟在严阔身边学习这么长时间,对这位温柔认真的严先生也算有些了解,但她从未看过严阔像这些日子一样心神不宁。
“还有什么事吗?”
“严先生,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严阔有些意外:“怎么会这么问?”
“因为您最近总是有些心神不宁。”柳月溪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您说话的时候,眼神时不时就会漂移。”以前之后偶尔发生的事,在最近频频发生,显然是不正常的。
“很明显吗?”严阔捏着笔的手不自觉用力,指尖泛白,“其实不是什么难事,但确实非常重要。”
柳月溪热心地自荐:“是可以说的事吗?和我说说,说不定我能帮上忙。”她跟在严阔身边学到了很多,对这位年轻又负责的先生很有好感,希望如乌鸦反哺那样回报严先生。
她目光发亮地望着严阔,修士敏锐的五感让他轻而易举地发现面前人耳朵在慢慢变红。
什么样的事会让人有这样的反应,这并不难猜。
柳月溪心中猜测尚未成型,便听见严阔回答:“是我的一些私事。”
他笑了笑,婉拒了来自学生的好意:“但还是很感谢你有这个心。”
“好吧,那我先走了,严先生再会。”
门一开一合,房间里又只剩下严阔一个人。
他将方才批阅了一半的公务重新拾起,直到天际大亮,才堪堪结束。
他将所有东西收拾好,给自己换了一身衣服,梳了头,起身准备离开时,又传来了敲门声,门一打开,又是柳月溪。
严阔有些惊讶:“这么早就来了。”
“不早了,已经辰时了。”柳月溪面带诧异,“严先生,您今日看起来好特别。”
她还是第一次见严先生梳高马尾,马尾里还编了几条细细小辫子,一身利落的银白色劲装,看起来非常……阳光?
别误会,没有说他平时不阳光的意思。
但平日里的严先生总是稳重温和,彬彬有礼,穿着一身雅致的宽袍大袖,现在这样朝气蓬勃,简直像一个少年人。
“要去见一个朋友,是有什么问题吗?”
柳月溪简明扼要:“修炼室的时间到了。”
鹿霞书院设有大量灵气浓郁,专门用于修炼的房间,缴纳少量租金即可使用。
“抱歉,我忘了。”这太不应该了,严阔立刻掏出一袋钱,“后面几个月的钱都在这里了,还有别的事吗?”
“好,没了。”柳月溪看着严阔,好奇不已,猜测他或许是要同那位“朋友”一起去骑马,或者比武。
会是谁呢?
竹苑。
夏垚伏在枕头上,阖目而眠,这里的防御法阵十分精妙,夏南晞无法在短时间内找到他的位置。
是以,他昨夜睡了一个安稳的好觉。
夏南晞一定会派人找自己,但大概率不会告知夏柳和云野。
他要脸。
只是不知道云野嘴巴紧不紧。
许多大能在给自家小辈保命法器的时候都会额外下一道通灵咒令,为的是在小辈出问题的时候能第一时间感知到,他昨天晚上用的法器里也被下了这种咒令。
不是夏垚不想瞒着他,而是云野给的法器里,十个有八个都有咒令,而剩下没有咒令的根本不足以让自己逃出去。
夏垚把脸埋在枕头里,片刻后爬起来,打开桌上用了一半的绿色药膏,把衣摆撩起来挂在手肘上,挖了一大坨药膏往圆润的山尖上抹。
外面阳光正好,秋日凉爽地照耀着竹屋,叫顶上都泛起一层玉似的柔光,山花与鸟兽惬意地摇晃,各色交杂融合,浑然一体。
严阔一路上丝毫不耽误,径直朝着这里来,仿佛收到了某种天赐的指引。
当他将手掌附在防御阵法表面,一切如他所期待的那样,他没有收到任何阻碍,顺顺利利地穿过屏障。
这意味着,夏垚在这里。
穿过如梦似幻的花海,沿着小路一直往那竹屋去。
门虚掩着,留出一道只有小手指宽的缝隙,房间内非常安静,只有一股浅淡的香味隐隐飘散出来。
严阔规矩地站在门口,对着门缝喊了一声:“有人在里面吗?在下严阔。”
门无风自动,开到了一个足以穿过一位成年人的宽度。
“进来吧,把门关上,然后就站在屏风外面。”夏垚略显虚弱的声音穿出来,“稍等片刻。”
房间内,纱制屏风只透出夏垚模糊的轮廓,先前的那股香味更明显了。
严阔眉梢的喜悦淡去几分,那并非熏香,而是……药香。
“你受伤了。”
“唔……”夏垚含糊其辞地答了一声,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需要找医师吗?”
“不用!”这句话夏垚回答得很快,“我自己抹点药就好了,不是什么重伤。”
紧接着,严阔就看见屏风上朦胧的人影动起来,看不清是什么动作,但他听见了药瓶搁在桌上碰撞声,然后是脚步声,一些布料摩擦的细微响动。
“你可以进来了,很抱歉,我可能要在床上招待你了。”
严阔绕过屏风,看见伏在床上,下半边身子被垂落的床幔遮挡住的夏垚时,正好听见后半句话。
他散着头发,身上是只有居家才穿,绝对不会穿出门去的宽松衣物,脖颈扬起,白色在交错的领口处戛然而止,附着红毛的耳朵尖无力地垂落。
看起来远不如他口述的那样轻松,反而像身负重伤,已经无力再顾及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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