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重台继续将目光转向那片云霞,仿佛在追忆过去一去不复返的时光,露出显得有些苍老的声音道:“我和老妖怪第一次见到宫衣的时候,她只有十二岁,是那位老神医的徒弟。我和老妖怪都是武痴,因为比武双双受了极重的内伤,来找这老神医救治,后来许是为了救治我俩,老神医太过耗费心神,皆或是他本就大限将至,不久后老神医便离世了。之后我和老妖怪便心照不宣地继续留在了这轩辕谷里,那时候,我俩潜心专研武学,宫衣埋首医书,日子过得倒也无忧无虑……”
颜华龙在一旁静静的聆听,怕惊扰了师父追忆往昔的思绪,把想问的话都咽了下去。
“她那时被江湖上的人敬为‘女神医’,加上又有一副倾国倾城的样貌,来找她的人不少,不过能见到她的人却也寥寥无几,大部分都被我和老妖怪打发了。那时候轩辕谷里一年四季都美的像一副画,春天桃树满山遍野的开,到了夏时金灿灿的萱草花开满了整个轩辕谷,再到了风吹红了山叶的时候,林子里就像铺了一层厚厚的毛毡……”
说到这里,陵重台略微停顿道:“冬天就更美了,宫衣也最喜欢冬天,洁白的雪映着红梅,世外仙境也不过如此吧……所以来找她治病的人又称她为‘雪神女’,因为她常常喜欢站在雪地的梅林里,望着红梅……”
像是往事破开了一道口子,陵重台对着渐渐暗淡下去的霞光继续道:“宫衣是我和老妖怪打算守护一辈子的人,那时候也是我和老妖怪最默契的时候,我们谁也不愿意打破眼前这平静的日子,只想静静地看着她……守着她……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轮到陵重台上山去打猎,每隔半个月他和百鬼卿轮流去山里,只打来足够他们三人吃食的猎物,绝不多猎杀一只猛兽或是一条蛇虫。
这是玉宫衣对他们俩的要求,她说山里的这些野兽虫蛇是要牺牲自己来养活他们的,他们绝不能因此贪得无厌。
百鬼卿砍完院子里的柴火,与玉宫衣一起坐在炉火边挑拣药材,也许是炉火太旺,百鬼卿竟然舒服地睡了过去,玉宫衣见状给他盖上了一条毛毡后,许是她也觉得累了,便放下手中的活,穿上厚厚的白狐袄袍往雪地的梅林里闲步。
玉宫衣一步一步走向那红梅绽放的梅林,因为穿着白色狐毛袄袍,一时间与周围白色的雪融到了一起。
忽地一支从林中窜出的箭,如疾风一般射向玉宫衣,玉宫衣一心只专研医术,并无任何武功,自然躲不开。
她倒在皑皑白雪之中,前方一片开得正红艳的梅花林,正伴着山谷的风阵阵梅香飘来。
千水浚手持着弓箭,往玉宫衣这边走,他是个江湖浪客,第一次来到这轩辕谷里,江湖上盛传这里住着两位神功盖世的绝世高人,且还有一位惊为天人的女神医,于是经过此地的他,决定进谷拜访。
但冒然前来总不能两手空空,千水浚决定就地取材,就在眼前这片山里打些猎物当作拜会礼。
他不紧不慢地闻着梅香走近玉宫衣的身旁,当他看清自己刚才射中的是一个人,而非一只白鹿的时候,心下一惊。
千水浚小心翼翼地翻过玉宫衣,也同时看清了玉宫衣的样貌,他立刻便知道此刻在自己怀中的女子,便是那位被江湖上的人称为“雪神女”的女神医。
他赶紧查看玉宫衣的伤势,发现玉宫衣体内毫无内力,可他射出的箭却未伤她分毫,看来只是因一时受了他的箭气,暂时晕了过去。
千水浚立刻将视线盯在了玉宫衣身上披着的那件袄袍上,他撕开袄袍,发现里面竟然藏着一件轻如蝉翼的金丝软甲,看来这件金丝软甲就是有心人特意为了保护她,而缝在里面的。
千水浚暗暗松了一口气,打算抱起玉宫衣将她送回去,但就在他把玉宫衣抱起的那一瞬间,看着此刻静静沉睡在自己怀中毫无知觉的女人,他突然改了主意。
如此被人保护珍惜的女子,即便他送她回去,恐怕也难免招来一场恶斗,原本打算的拜访恐怕也铁定被人趋之门外了。
千水浚看着怀中全然无所觉的玉宫衣,自语道:“既然老天如此安排,让你今日落在了我的手中,不如就做我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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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宫衣缓缓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橙黄的火光,刚刚就是这火光发出的噼啪声把她吵醒。
“鬼卿我睡了多久?”玉宫衣迷迷蒙蒙道。
“鬼卿?这是那两个男人中的一个人吗?”
陌生男子的声音,让玉宫衣起身的动作瞬间僵在了原地,她抬头,看见了火光的一侧正冲她微笑的男子。
“你是什么人?我怎么会在这儿?”玉宫衣露出警惕之色,环顾着四周问道。
“我叫千水浚,一个浪客。”千水浚拨弄着面前的火堆,“我的箭气惊到了你,让你一时晕了过去。”
“原来如此……”玉宫衣摸着胸口,稍稍松了一口气,道,“那现在我已经醒了,也没有受伤,就不麻烦少侠了,我自己回去吧!”
“你回不去。”千水浚轻笑出声。
“为什么?”玉宫衣浑身绷紧,表现的越发警惕。
“因为我不想让你回去!”千水浚笑道。
闻言,玉宫衣皱起眉头站起身,并不理会千水浚的调笑,细细地打量着周身环境。
这里是个石洞,看着从洞顶微微透进来的月光,玉宫衣知道自己估摸着是被眼前这个人,带到了一个远离轩辕谷的陌生地方,且此人轻功极高,绝不在陵重台和百鬼卿之下,否则那两个人绝不可能这么久都没能找到她。
玉宫衣看了下自己身上的衣物,并无凌乱的痕迹,只是自己披着的袄袍被人撕开了一个口子,露出了里面的金丝软甲。
玉宫衣不由心下一暖,这是陵重台特意缝制进去的,所以她才逃过千水浚的那一箭。
千水浚看着玉宫衣的举动,眼神微微一暗,脸上却笑道:“又想着那俩个男人了?你平日是怎么伺候他们的?两个人一起?还是轮流?
“无耻!”眼前的男人说着不堪入耳的话,玉宫衣转过身来,恶狠狠地瞪着他。
“这山洞里就你我两个人,男女这般共处一晚,传出去你这女神医的清白恐怕也没几个人会信。”千水浚不以为意,拨弄着面前篝火。
“宫衣的清白不劳烦少侠担心,如果少侠不愿送宫衣回去,那宫衣自己寻着路回去便好了。”玉宫衣说着,就要往洞口走,她不想与眼前这个男人再多说一句,她知道在如今独身一人的情况下去挑衅一个陌生男子,这对她并无好处。
那边千水浚却突然站了起来,挡住了玉宫衣的去路,他将手中的木棍往火堆中一扔,故作漫不经心似地道:“我刚刚把了一下你的脉,脉象奇特,极为罕见,仿佛像个将死之人……看来你也不是如江湖上传闻的那样是位 ‘神医’,至少你自己的病你就治不了。”
他看着玉宫衣的反应,将人逼到退无可退之处,依旧带着刚刚那一副调笑的口气,低头凑到玉宫衣的耳边道:“医不自医,对不对?我不想放你走,我想让你成为我的女人!”
“你!”玉宫衣的手还未举起,就被千水浚牢牢地掌控在手中。
她方才还隐忍的眼神,此刻却升腾起了被陌生男人羞辱的怒气,但那怒气让她的双眼晶亮,带着一股摄人心魄之美。
千水浚独自游历江湖多年,什么样的女人他都见过,但此刻玉宫衣的美还是让他不由地在心内惊叹。
虽然玉宫衣极力伪装着镇定,但千水浚仍然看出了她此刻对他的惧怕,而在这惧怕之下,又是一副要强的性子,那瞪着他的眼睛里清澈透亮,仿佛是那天山上盛开的一朵雪莲花,与世无争。
一想到是那两个男人日日夜夜与玉宫衣在一起,千水浚心下便升腾起一股醋意,虽然凭他的多年与女子相处的经验,他知道眼前的玉宫衣明显还是个处子,然而也就是这一点,更是激起了他作为男人本能的征服和破坏的**。
他要在此刻,就让她成为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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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之后,玉宫衣回到轩辕谷,陵重台和百鬼卿早已把轩辕谷上上下下翻了个底朝天,谷外方圆百里也都梭巡了一遍,正当他们打算把整个轩辕谷都夷为平地之时。
玉宫衣终于完好无损的回来了,他们从起初的喜悦,到后来从她无声的眼神中明白了有一件事,他们无法再当做这一个月里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有些事已然发生改变,且是永远都无法挽回的。
“后来她生下一个女儿,取名云儿,她至始至终都不愿说出那个男人的名字。”陵重台道,“起初我以为她是要保护那个男人,怕我和老妖怪杀了他,后来我才明白,她只是想要我和老妖怪知道,她的事只是她一个人的事,与他人无关,她自是没有必要向我和老妖怪解释罢了。”
又过了片刻沉寂,颜华龙以为今日就到此为止了,忽又听陵重台继续回忆道:“宫衣自小体弱,被亲生父母丢弃,机缘巧合之下遇到那位老神医,被老神医收为关门弟子,老神医曾叮嘱过她,若是要多活几年,药食不可断,儿女私情不可沾染,一辈子清心寡欲,方能保住性命。可是她……还是未能做到。生下小云儿,她便油尽灯枯了,临终之时她说,她还是喜欢轩辕谷,所以她回来了,她想让女儿在这里长大。”
陵重台长叹一声:“后来,老妖怪也离开了轩辕谷。这间屋子就是宫衣的女儿,小云儿住的地方。小云儿自小便不同于一般的女儿家,像她娘一样,对女红丝毫不感兴趣,当然轩辕谷里也无人可以教她这些。于是她常常与谷里的动物亲近,喜欢整日整日地呆在林子里,偶尔回到轩辕阁里,也只愿意住在这里对着窗外发呆。”
陵重回忆道:“我喜好收集兵器,所以轩辕谷的兵器库中,收藏着这世间几乎所有样式的兵器,可惜却没有一件是小云儿喜欢的。那一日小云儿从林子里回来,对我说她想要出谷,听说谷外头的村子里来了一个打铁匠,她要给自己打一把趁手的兵器。我问她,她一直在林子里,是怎么知道这事的,小云儿迷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笑道:‘是小鸟告诉我的呀!’她就像说吃饭睡觉一般平常……”
窗外的霞光渐落,陵重台的脸隐在了阴影里,“这一去,她便再也没有回来过这里。”
说到此处,颜华龙不由地打量了一下四周。
“许是她早就想离开这里,不过是找了一个借口出谷而已。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跟那个打铁的走了!”陵重台冷哼一声,“我养了她这么多年,轩辕谷有何不好?与世无争!最后还不是把儿子托给了别人来养!跟她娘一个样!” 陵重台猛地回转过身,看着十二岁的颜华龙质问道,“你也想离开我吗?你们都想离开这里!宫衣是!老妖怪是!小云儿也是!你大师兄和二师姐也是如此!只有我一个人愿意守在这里!”
说完,便不等愣神中的颜华龙回答,陵重台甩下衣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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