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皇朝边境有一座神秘的城池,名为问仙城。
问仙城右邻接东海,时有游龙于雷雨天隐现,左绝一座名为茫崖的九曲连山,传闻山上有得道高人隐居,有缘者可得仙缘。
寻仙者络绎不绝,却被山险所阻,难入难归。
每年从山中安然归来者,不足二三之数,皆叹婉,未得仙踪神迹。
问苍天,这世间可有真仙?
……
茫崖山下,一处破旧的房屋中。朱玄真斜躺在床上,死死攥着被角,额头上冷汗直冒。
“啊!”
朱玄真猛的抬起身,咬紧牙关把自己蜷缩成一团,似乎这样能够让她远离梦中的惊惧,那不是真的,她是在做梦,都是假的,假的!
随着时间的逐渐消逝,朱玄真似乎说服了自己,逐渐摆脱了恐惧。
她松开牙关,缓缓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薄被,里面的茅草都快结成了疙瘩。
而她睡着的地方,与其说是床,不如说是一个破旧的木板,铺着一张洗的发白的麻布,粗糙的质感,磨的皮肤发红。
而她的手脚也被绳子捆绑着,勒得生疼。
“又是...…拐卖?”
陌生潮湿的地方,双手被被缚,这感觉太熟悉了。
三年前在云水村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
村里的土屋是用黄泥堆砌而成,黄泥砌成的墙壁故意修成诡异的弧形,所有门窗都朝向村中心,当时她还天真地以为,这是某种古老的艺术风格。
直到某天深夜,压抑的呜咽顺着土墙传来。
她贴着裂缝偷看,月光下那个被铁链锁住脚踝的姑娘,正用指甲在墙上刻第五十七道划痕。干枯的发丝间,一双眼睛像两口枯井,倒映不出半点光亮……
朱玄真以为云水村是她见过的最黑暗的地方,若不是几十架无人机在头顶盘旋,编织出一道冰冷的钢铁屏障,她们根本无法走出那魔窟。
而现在,她孤立无援。
朱玄真有些心灰意冷地打量着这间屋子。
整个屋子中,右墙角叠一排缺角的石碗,盛着蔫黄的野菜,旁边有三块黢黑的火石支着铁锅,锅里绿油油的野菜粥浮着星点霉斑。
最讽刺的堂屋正中央,有张楠木漆红桌子,摆着水灵灵的果子,前方有三滩燃尽的香火,上供着宝相庄严的神像-无欲天净世普渡济苦救难莲心圣母。
"呵...…"
朱玄真冷笑一声。
越是作罪多端的人就越爱在堂屋供奉神像,仿佛烧几炷香就能赎清罪孽。
朱玄真不想认命,她想要从床上爬起,去找逃脱的机会。
但是她的手脚被缚,身虚体弱,强烈的无力感立刻让她重新跌在了床板上,发出咣铛声响。
这时她才发现这床板也是从中间斜裂开来,用榫卯连在了一起。
这是...榫卯结构的古物?
不对劲,在夏国,再穷苦落后的乡村也不至于沿用千年前的古法,除非这里不是夏国……甚至于这不是在21世纪!
朱玄真努力的回想,破碎的记忆突然翻涌上来。
“这里是……这里是问仙城……我是茫崖山莲心观主明心仙姑的座下真传,田七?道号妙玄真人,不,我是朱玄真,来自21世纪的朱玄真!”
朱玄真脑中两段记忆不断冲撞融合,终于受到现代大数据侵刷的灵魂占了上风,成功将古代的记忆凝聚在了一起。
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现下的处境。
原来是穿越了!
这里是问仙城。
这具身躯名叫田七,是半年前明心仙姑入世传道,从田里找到的孤儿。
当时她生了大病,烧的浑浑噩噩,神智不清,却根骨不凡,被明心仙姑收为座下弟子,尽心救治,才捡回了一条命,可记忆却烧没了。
因她是明心仙姑从瓜田里捡来的,又在仙姑座下弟子中排名第七,便被仙姑赐名田七,得乾水聚阴德妙法。
田七入门晚,但道缘深厚。
一月,就功法大成,赐道号妙玄,得尽仙姑真传。
但乾水聚阴德妙法听起来就不是正道功法,事实上也确实是旁门左道。
乾阳为天,水阴为地,欲修此法必须为女子,每隔七日便要以心头血祭练红线法器,出阴神牵住游魂,炼化为魂液,作为入道筑基的资粮。
魂者,乃是人死后,三魂七魄所化。
炼魂入道,这和吃人修行有什么区别?
田七无法接受,趁着明心仙姑入世传道的那天,连夜跑下山。
在这溪水村东边找了处废弃的茅屋安身,每日以挖野菜饱腹,直到前日前被村里的王二狗摸上门,强压在床板,想霸王硬上弓。
田七不从,可她是女子气力本不如男子。
绝望之下,强行运转入道后才能施的法术,将王二狗当场绞杀。
失控的红线法器,漫天飞舞,闪着妖异的光,引来冥冥之中的注视。
【茫崖山莲心观第三十二代真传弟子田七,供奉血食入道,玷污圣母,实乃大不敬,予以抺杀!】
红线从天际垂落,贯穿她的心脏,贪婪的吸食她的心头血,一生二,二生三,化为纵横交织的大网,将她呈献祭的姿态牢牢困住。
生命流失,浑身发冷,无法挣扎……
意识模糊间,她看到了天空中显现一双双贪婪的巨眼,彷如饿极了的恶狼,迫不及待得扑过来,将她的灵魂吞食入腹。
不这是假的,她还活着!
嗡~
识海深处传来一阵悸动。
那是一颗玄妙无法的宝珠,周身氤氲神光流转,好似在推演周天星斗。
神光普照下朱玄真好似进入了天人状态,立即从绝望的记忆里挣脱出来。
那宝珠好似她在云水村离开时顺手捡到的珠子,只时当时没有这么神异,却没有想到竞跟来到了这里。
宝珠微微颤动,一道认识传到脑海。
此为记忆同化。
田七己经死了。
入主肉身后,朱玄真的灵魂与田七的记忆融合再一起,若一直摆脱不了田七记忆的影响,朱玄真便不再是有田七记忆的朱玄真,而是有朱玄真记忆的田七!
被取代,还是取代别人。
从朱玄真入主这具肉身后,她与田七的关系,只能是一死一活!
巨大的恐惧袭上心头,压的朱玄真几乎都要喘不过气来,良久她才摆脱这种状态,呢喃道:“抱歉,田七,死道友不死贫道,贫道想活!”
朱玄真回忆着乾水聚阴德妙法,收回束缚在身的红线。
忽然间珠子有了感应。
乾水聚阴德妙法,神道下品功法,集极阴之女,冤死之魂,极寒冰蛛可筑三等根基,成就阴煞宝身,为阴神晋升的不二资粮。
“好坑,我……”
朱玄真将十八年来修得的涵养抛诸脑后,字字句句皆是不堪辱骂。
这时她感觉心头传来钻心刺痛,她抬起略有些僵直的手,褪下麻衫,看向心口,那收回的红线扭曲盘绕,化作一朵妖异的红莲,流光溢彩,仿佛活物一般,随着心跳微微颤动。
[红线,下品法器,由极寒冰丝混极阴之血历经百年炼制,有冥冥之外的意志降下,赐其可成长性,可练化阴魂为魂液,为神道筑基资粮。
[目前处于暴动状态,需饲主以心头血压制,否则会破体而出。]
破体而出?
这鬼东西可寄生在她心窍,心碎了,她还能活?
拿心头血压制,也不过制标不制本,总有一天会被吸食殆尽,只不过早晚的区别。
这时,那神异的宝珠微微闪动,给出了回应,心头血,并非一定要饲主之血,亦可以为他人,以纯阳入道者最佳。
好啊,修法需求吃人,不愿意,连法器都逼着你吃!
朱玄真感到了深深的恶意。
茫崖山,莲心观,莲心圣母,什么圣母,分明是披着神皮的恶鬼!
红线好似感受到了饲主的排斥,它贪婪地盘踞着,与那近在咫尺的心头血只隔一层脆弱薄膜,却因得不到词主的允许,无法吸取。
朱玄真死死蜷缩着身子,纤指攥紧心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剧痛肆虐,抽走了她面上最后一丝血色,冷汗如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打湿双鬓,浸透衣衫。
"姑娘!"
这是朱玄真耳边传来一道惊呼,那声音里带着几分慌乱,却又竭力维持着读书人的温雅。
她勉强掀起眼皮,朦胧间只见一袭青衫书生半跪在她身前,面容清隽,此刻却紧紧蹙着眉头。
"姑娘可是身子不适?"
那书生急声道,修长手指悬在半空,想扶又恪守礼数地不敢触碰,颤声道:"小生林易,字子章,家住溪水村东,刚中了秀才,未曾娶妻......"
似是觉得此时说这些不妥,他耳尖微红,忙改口道:"姑娘实在貌美,小生无礼了,请恕小生冒犯,小生这,这就背姑娘去寻王大夫!"
说着竟便转身蹲下,背着朱玄真摇摇晃晃的往前走,勉强走了一段路,那方方正正的秀才巾都歪了几分,露出几缕汗湿的鬓发。
行至了段路,他便力竭停下休息。
还不忘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轻探朱玄真的鼻息,感受到微弱的气息,他似是松了口气,又强撑着背起她继续前行。
朱玄真强忍剧痛,正暗叹世上还是好人多时,宝珠微闪,打破了她心中的幻想。
[林子易,字子章,年廿六,溪水村东林家第三子,寒窗二十载,止步秀才。
[因见同窗贿考得中,遂生怨怼,整日沉溺于志怪小说,妄想仙家公主下凡为妻,千年白狐化得人形前来报恩,妖艳女鬼与之春风一度。
[今夜见红丝绕体之女突现荒野,疑是仙鬼妖魅,欲以救命之恩,挟恩图报。]
朱玄真面色冷凝,这才想起了异常之处。
方才她还在房中,现下突然现身荒野,极可能是法器失控将她瞬移至此。
但这书生又不是瞎子,岂会看不见她凭空出现?
不怕也就罢了,寻常书生又怎会初见重伤女子就自报功名、婚配,那些关切之语,处处透着刻意。
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心头红线似有所感,兴奋地战栗起来,如阴冷的毒蛇死死的盯着猎物,蠢蠢欲动。
恰是此时,天边传来无形的蛊惑之力,好似在低语,只是虚渺,若有若无,却字字如恶鬼在勾魂摄魄。
疼吗?
杀了他……
这本就是人吃人的世界。
圣母慈悲,赐你无上妙法,勿要执迷不悟。
伪善书生,他死不足惜。
取他心头血,镇法器反噬;炼他三魂七魄,助你筑基入道。
修得乾水聚阴德妙法,挣脱凡世囚笼,一步登天,阴神可期......礼赞,无欲天净世普渡济苦救难莲心圣母!
那声音渐转空灵圣洁,最后竟化作万千梵唱,在她耳畔萦绕不绝。每一字每一句都如醍醐灌顶,要强行扭转她的认知,度她皈依,信仰莲心圣母。
“闭嘴!”
朱玄真厉声喝道:“吃人入道,这修的那是是仙神,分明是妖魔!”
放肆!
这话好似激怒了天边的存在,苍穹之上骤然响起怒喝。
厚重如墨的乌云翻涌压下,仿佛整片天空都要倾塌。暗紫色雷光在云层间流窜,每一次闪烁都将四野映得惨白。
狂暴的威压震得朱玄真五脏六腑都在颤抖,喉间顿时涌上一股腥甜。
不敬圣母,死罪!
轰——!
刹那间天地失色,一道手臂粗细的紫霄神雷当空劈下,紧接第二道、第三道......无数雷霆交织成一张遮天蔽日的大网,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寂灭真意。
要死了?
她忽然想起自己莫名穿越至此的种种:功法处处是坑,人格险些被田七同化,还要忍受蚀心之痛,稍不注意险被他人三两语所骗......
“这该死的世道,早死晚死都得死,死就死吧,老娘不奉陪了。”
如是这么说,说服到了心,说服不了身,就在雷霆即将加身的刹那,她瞬间失去直面死亡勇气,她承认她确实的怕死,很怕,很怕。
五雷轰顶,天打雷劈——
光是想象那粉身碎骨的痛楚,就让她肝胆俱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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