笪水观察妙妙的一举一动,并没有太过奇葩怪异,心里的防线放下一点,装着疑惑反问:“妙妙这么这么问?”
妙妙神色纠结:“因为……因为我昨天下午莫名其妙的难过,哭了出来,放学回来后,爸爸说给我惊喜蒙着我的眼睛进入小屋子,屋子里面有二叔叔爷爷,就是没有三叔叔,气氛也不太对。”
笪水和狐枝安业对视了一眼,同时心里得出一个结论,这孩子也太会看人脸色了!
妙妙低着头,心里慌张,恨不得把衣服都要揪烂。她今年九岁,因为家庭的缘故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甚至很会察言观色,比如今天妈妈脸色不好,是不是被谁气到了?那天,平时很忙,只有吃饭睡觉才能见到的爸爸竟然破天荒陪着她写作业还制造惊喜,她就想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进门的时候狐狸叔叔说谁死了那句,我听见了。”妙妙说,“然后才问是不是三叔叔没了。”
狐枝安业在笪水的目光中打了一下嘴:“我以后不说了。”
笪水抿唇:“这件事明天再说好不好?已经十点了,妙妙该睡觉了。”
“看来是真的了,”妙妙低着头说,“我对三叔叔没多少印象,只记得他几日前才回来,还给我带了很多内蒙好吃的,妈妈说,收了别人的礼物要谢谢,可是我还没有送出我做的礼物。”
“妙妙有那个心就很好了。”
“真的吗?”
笪水点头,又跟她说了好多话才哄她去妈妈那里睡觉。
四周静了下去,笪水从冰箱拿出早剥好的石榴,装进袋子里,挤出石榴汁,再对兑上水,喝了一口。村子里有人养狗,有时会汪汪两声,他望着窗外的暮色,道:“安业,我是不是被怪物吓到再加上做噩梦出现幻觉了?”
狐枝安业顿住。
“你还真别说,我听说一个人长时间睡不好会出现幻觉,就是感觉自己是第三个视角看其他人。”
笪水自顾自道:“希望是吧。”
狐枝安业:“?”
翌日九点于大回来了。
他眼底发青,脸上的胡子出来,精神萎靡。也是,守了一晚上的灵堂,换谁能风光好好的,要是有,是个神人了。他回了趟于家,没一会儿便出来按响笪水家的门铃声,是狐枝安业开的门,俩人也算碰过几面,谈不上太熟悉。
“请坐。”
于大:“笪水呢?”
“他在楼上看书,我给他打个电话。”
于大实在按不住心里的烦躁,点烟,在看到笪水下来又把烟掐灭。
“喝点茶,新到的。”
于大接过,一杯下肚浑身都暖了起来。朋友来了,烦心事也有个倾诉口;“因为给老三买的花圈多了,老二就嘟囔一路,说买贵了,一个五六十,整那老些干什么,死后到地府也用不上,白瞎。”他顿了顿,嗓子有些低哑,“但是我想让老三风风光光的走,毕竟……十年,十年我都没有尽到一份来自哥哥的帮助。”
他哽咽着:“我想让走的风风光光,有错吗。”
“他爹的!”
这是亲兄弟?
笪水问:“他们俩不对付?”
于大:“没错,只是十年了,人都没了,他居然还是老样子,不饶人,处处不饶人。”
“人都说,兄弟间血浓于水,可老二就是不喜欢老三,十年前,老三被老爷子赶出去了,老二在旁边幸灾乐祸说他还会回来的,只是没想到,向来没骨气的他竟然一走走了十年,杳无音信。”
十年前?
不就是二零零七年,那年飞车党还没有被清理干净,有些省份乱,要是于三不回来,可能以为他没了,但是于三回来了,这就不是乱不乱的事情,而是他被家人伤透心,连信都不愿意寄回一封。到底怎么才能让于三如此?
笪水的疑问于大看出来了。他叹气道:“他啊,娶了个寡妇。”
“寡妇?”
于大说:“07年,于三是村子里唯一考上外地一本的孩子,老爷子不知道有多开心、骄傲、自豪,那可是十年前啊!打个比方,农村中百人才出那么一个。有学习好的,但父母觉得读书无用,不让念了,有家里条件不行。”
“我们没想到……”
“十年前,大城市的人们是思想开放了,可我们这里那个年代是连商场、好多东西都不知道的村子百姓,思想没开放,就固执的认为:你好好的一个大学生,那么多女孩不喜欢,你去娶一个寡妇?他还带回家来,老爷子生气,气他做尽丢脸之事,就把他赶了出去。”
“后来听三弟的朋友说,他初恋踹了他,他就像变个人,也许有关,才让三喜欢寡妇。”
笪水点点头,又问:“他身体不好吗?”
于大摇摇头:“好,他自己说的,他这些年干过不少重活,除了腰弯点腰疼,再也没有其他的病。”
这就令人费解了。无病无灾,为何会没了?难不成是脑溢血疾病?只是村子离医院挺远,他们不会去检查,无从知道了。
“他死前有没有说过奇怪的话,做过奇怪的事?”
“还在园子里起蔬菜,中午回来喝水的路上倒地不起了。”于大说。他至今还记得邻居给他打电话说,你三弟没呼吸了。
无助、震惊、慌乱,三种情绪交织险些没把他也送进医院去。
“对了,我怎么没看见过他的妻子?”
“死了,车祸,一尸两命。”
年轻时与家里断绝关系,中年了丧妻丧子。笪水感慨,正是因为这样才让于三对亲情有一种执着,有一种放下吧,去见见他们,才回来了这个阔别多年的家。
茶水没了,笪水又烧了一壶倒满,想起一件事道:“于大,妙妙很聪明,猜到了。”
自己的女儿是何性格于大在清楚不过,不想让她知道,是一个小孩子知道有什么用,等长大又忘了。于大靠在沙发上,仰天说:“猜到就猜到吧。她没哭?”
“没有。”
于大不出声了。
笪水偏头一看,人家阖眼睡觉呢,就没有打扰,看起了手机。他早些年闲的加了一个玄学群,后来被质疑能力就退了,眼不见心不烦,但在一次看风水上,他打出名声,群里的人又给他拉了进去,质疑他的人再也没有说话。他往上滑了滑看见在呼伦贝尔发生了一件极其古怪的事情,然没等看完,旁边于大就跟被电到了似的,一下站起来。
笪水:“……”
他默不作声把手机揣好。
“你梦见什么了?”
“我想起来,自从三儿回来,我笑他就跟着笑,我哭他就跟着哭,我脸上不好,他也脸色不好;我知道,他是在照顾我的情绪,可惜我以后再也看不到了,”于大抹了把脸,“我这个心里难受,有酒吗?”
“有,罐装的啤酒行吗?”
“都一样。”
笪水从冰箱拿出两罐啤酒,拉开环递给于大。
于大干进去半瓶,冷不丁道:“你遇到的玄乎事讲给我听听呗。”
“行,不过你别吓到。”
笪水缓缓讲起,之前于大觉得此人看似广交朋友实则内里疏离,慢慢接近成为朋友后,又觉得疏离个屁,可当他听笪水说起以前的故事,荒诞虚幻,又想,我果然和他之间还是有一层门挡住,保护笪水更是保护他。
“我上高中的时候,我选了上铺的位置,一个夜晚,我翻个身看见床边一个梳着很像民国发型,穿着白衣服的女孩笑嘻嘻的看着我,我也是胆大,看了一眼就继续睡,没有管她,谁知几天后,我开始哭,走哪哪哭,心里这个悲伤,后来去看才知道,我的一个亲戚找上了我,她生前受了极大的委屈。”
于大喝着凉酒听着玄乎故事,双重下竟起了鸡皮疙瘩,他搓了搓道:“亲戚缠上你?那三儿会不会缠上我?怪我……”
笪水瞥了他一眼:“不会,你别老想,你一想,有时候折磨你的不是鬼而是心理毛病,这方面你要放宽心。”
“行。”
于大喝了六七罐,脸色宛如红苹果。他看了一眼手表,晃晃悠悠起身道:“竟然都十点了,我得回家了,不然老爷子该急了。”
笪水把妙妙开封的西安特产塞到他手中:“拿回去,给孩子吃。”
人走了,狐枝安业才下来。
他看着满地狼藉:“你们真能喝啊。”
笪水穿了一身蓝色睡衣,拖鞋也是蓝色的,他习惯拖鞋、睡衣的颜色一致,如此显得他整个人的气质清冷起来,他随口道:“上次是我收拾客厅这次到你了。”
狐枝安业撸起袖子:“好,看我二十分钟就收拾出来。”
笪水找出一个笔记本,翻到新的一页,在上面中心的位置写下于三二字,左边于大右边于二,然后直觉驱使又在于三下面小字写上:怪。
写写画画一会儿,狐枝安业凑过来,笪水看着他头,有种他是二哈的想法。把想法弄出去,他眼睛微眯说:“你说,如果你与一个断绝关系十年的哥哥见面,你会他一笑你就笑,他哭你也哭吗?”
“你让我想想。”
狐枝安业试着身临其境,幻想自己有个哥哥,并且十年未见,还断绝关系,他挠了挠头:“不会。不过说到开心的事情,他一笑我会想笑;不是开心的事情,对方哭,我也跟着哭,怪怪的,说句不好听的,像傻子。”怕太绝对,补充,“当然也有人喜欢别人一哭他也跟着哭。”
傻子?
于大没说过他的弟弟是傻子,是不是家丑不可外扬?这事想知道也不难,村子里的“消息员”们都不是吃素的,上去借着别的事试探问就能问出来。他决定,明天去问问。
笪水在于三上面写下一个问号。
“你问这个干吗?他是不正常死亡吗?”狐枝安业说。
笪水:“不知道。”
狐枝安业:“你推测半天,居然不知道?这不像你啊笪水。”
“那我什么样子?”
“像你。”
说了跟没说。
笪水端起茶杯站在窗前,外面的花朵娇艳欲滴,都说红绿放在一起不好看,可你看,这花不也很好看吗?他想再看看呼伦贝尔那件事,可早已被顶了上去,不得不说他们好能说,水群真厉害。
笪水没继续翻,因为站得累了要找床,刚要转身,瞥见自己家门前有一男一女走过,在深夜中前行,不知去往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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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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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风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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