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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花嫁

世家大族女子的嫁妆,一般是由家族出一部分,父母亲族再进行添妆。指望着长孙家自然是不可能了,高家给有容准备了嫁妆,按照高家嫡女的例陪送了5个庄子,2个宅子,2件铺面,2000两银子家具衣裳首饰以及各种摆件和生活用品。

虽然长孙安业把继母赶了出来,但还不至于到吞掉继母嫁妆的地步,因此高氏便把当初自己的嫁妆的绝大部分都给了有容,有容不肯接受,道“阿娘这些年也没攒多少体己,您还是自己留着花吧”

高氏道“娘这么年纪大了,也用不着什么银钱了,再说阿娘的嫁妆本来也是要留给你和你阿兄的,咱们女子啊,只有银钱拿在手里,才不会叫人看轻了去,你去了唐国公府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母女二人又说了会体己话才分开。

单说这些嫁妆就生生清点了一个半时辰。更别说还有唐国公送来的聘礼。高氏还为有容选了位管事妈妈,年纪不算太大,但眼明手快,聪明且忠心,是高氏还在高家做娘子时就认识的。除了葵香这个从小跟着她的,有容还有四个陪嫁丫鬟,抱琴,入画,司棋,侍书都是高氏身边的妈妈挑选出来之后,细细调教好的 。她们都是十一二岁的年纪,聪明伶俐。还有二等丫鬟侍从,三等丫鬟侍从若干。高府还选了几位年纪大有福气的婆子去为有容铺床。

大业九年春三月,上巳日后五天在街道还沉寂在宁静中,只有几个早起的小贩。淡白色的天际似乎还有一轮弯月,零星的几声鸟鸣还叫不醒整个城市时,有容就被丫鬟婆子们叫了起来,几个婆子领着几个侍女端着托盘和各种匣子鱼贯进入了有容的房间。

房间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有容像一个提线木偶似的被她们摆弄,丝毫不敢乱动一点。

年纪大的婆子指挥着,几个侍女为她洗头发,抹香膏,几个侍女为她沐浴,几个婆子给她开脸,这边沐浴完毕,头发洗好后,几个侍女为她晾头发,几个侍女为她穿衣。礼服是一层一层的,最外面为蓝色衣裙上边还有烫金绣花上妆。除了有容没一个闲着的,全部都严阵以待,运行有序。

有容心想这成一次亲丝毫不亚于打仗啊。想到讲过的繁文缛节,她就又兴奋又害怕,心一直砰砰的跳。

也是,一个女子打扮的这么漂亮,经历如此繁复又庄重的仪式又能有几回呢?

一会头发晾干后,一个面容慈祥的婆子来为有容梳头,据说她是整个洛阳城最有福气的人,子女双全,幸福美满,只听得她口中“一梳梳到头,富贵用愁;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那婆子为有容梳了个簪花高髻,十分衬她,一朵蓝色牡丹插在乌云间更添几分娇艳。

这一番操作下来,天光已经大亮,日头也已走到**点钟,有容站起身也觉身上厚重非常。别说有容本就娴雅,就算是个跳脱的人来压也压得整个人庄重起来。

整个大兴城无人不知唐国公家的二公子要迎娶长孙娘子,人群逶迤数十里,街道被围得水泄不通。

前些年唐国公嫁女的阵仗已经蔚为壮观,此次人们更是观望着唐国公二公子娶妻该是何等气势。虽说大兴城到处都是权贵,唐国公府娶亲也并无殊特之处,但对于平民百姓来说,如此一场热闹喜事也够跟着谈论好久的了。趁着上巳节喜庆的气氛,这场喜事也办的是热热闹闹。天一亮高府便在门口燃起了爆竹,大约酉时,李世民骑着高头大马迎亲上门了。

李世民身姿雄壮,容光焕发,左右两边是分别是柴绍窦诞等这些姐夫和李建成李元吉等这些兄弟,迎亲队伍声势浩大。

新郎官来迎亲,照例是要为难一番的。

奈何我们李二公子的人缘极好,所交也不是泛泛之辈,从诗词歌赋到武艺比拼,高家表兄齐齐败下阵来。只留得长孙无忌将要出手。

李二这边的人摩拳擦掌,高家这边的人指望扳回一局,两边的人都已经放松的沉浸于热闹欢快的氛围中,专注比赛。

可见那李二公子不亏精通兵法之人,那厢长孙无忌正要出题把握情势,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精会神,这厢李世民眼明身快,发现漏洞,趁机猛冲,靠边守门的高家表兄一着不慎被他得了手去,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李世民已经进了门直奔内堂也不回头。

娶媳妇那还顾得上兄弟?

高家兄弟见这次迎亲的男主人公已经进去也不再拦剩下的人,一帮人欢欢乐乐的进了高家的大门。

男方一群人来到李世民身边,发现他已经在院子里大声唱和催妆诗,便也开始作催妆诗。千呼万唤,新娘子终于拿着孔雀羽的扇子由一众婆子丫鬟簇拥着上堂前。

李世民登堂敬茶行礼,有容一一拜别亲

人之后便随李世民出了堂门。

李世民似乎是怕她不安,伸出手握住她的。感受到他大手的遒劲有力,有容多了几分安全感,飘忽不定的心也慢慢沉淀下来。他的手上有这些年因练习弓箭而长出的茧子,像是幼年父亲的大手牵着她的小手。她紧紧的回握了回去,感受到她的反应,李世民嘴角弯出一个月牙。

两人相互牵着一起迈过几重高高的门槛出了高府。

李世民牵着有容上了辂车后才翻身上马,像所有新郎官一样高高兴兴的驾马慢悠悠的回家,路上说喜庆话的小孩子都搭打赏了银子。

正好黄昏时刻,车队便到了李府。有容的嫁妆最前头的已经进了李府,最后头的还尚未出高府,真真让人感受到了什么是贵族嫁女,什么是十里红妆。

李世民先行下马,在辂车车门递上一只手扶有容下车。李府门前已经铺好了红毯,旁边备有几个小厮时刻准备转席,有容走过转席之后,在进门时从摆在门口的马鞍上坐了一下,据说这寓意婚后生活平平安安。

进了门后,便被人领着左拜拜右拜拜,拜完祖宗又进大堂拜唐国公和唐国公夫人。

唐国公夫妇很满意这个新媳妇,对他们说了些祝福话。

被送入新房时,天已经黑了,她已然筋疲力尽。好在出闺房前葵香给她偷偷来了点粥垫补了点。坐在满是红枣,莲子,桂圆,花生的床上,实在不太舒服,有容举着扇子的手已经酸痛,趁着没人稍稍放下了一点。

她打量着这个全新的环境,房间与她在高府时的房间大同小异,布置入目是满眼的红色,桌上龙凤花烛燃着,构造出昏黄温馨的气氛,窗外传来宾客宴饮的欢笑声。

她有些不真实感,就这样,她就出嫁了?从此生活在这里,和这里的人荣辱与共了?她有些懵懵懂懂的胡思乱想着,思绪自己也不知道飘到了哪里。两侧各自站着两名侍女,其中有一位是从小与她一同长大的葵香,陪她从将军府到了高府现在又来了唐国公府。

她渐渐回过神来,刚想要起身活动一下,就听得吱呀一声,门开了。

李世民走了进来,出乎有容意料的,他并没有让她等多久。有容赶忙又把扇子遮好。

李世民走近有容,伸手想要把碍事的扇子拂掉,却突然想到了什么。眸子晶亮,咧嘴一笑,眼眉弯弯,由于喝了酒,脸上又带着几分酡红,与他平时的恣意张扬不同,反而多了几分乖巧。

他冲有容规规矩矩的施了一礼,便开始道“……今日见女面,此生不得眠”

娶新娘子可不容易,做完了催妆诗还要作却扇诗。如此才可见得娘子的真容。

有容感受到他行为里的礼重,心下触动,却见得他把脸凑过来一瞬不瞬的盯着有容,只等着她却扇,却叫她哭笑不得。

有容却了扇子后,俏丽的面容倒映在他眼眸中,仿佛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李世民不自觉脸红了。有容眼睛湿漉漉的,像是一头小鹿一样,他深深感到这位小妻子是灵动的。李世民收回身子,局促的开口“有容”

“嗯”有容也局促的应道

“听说辅机说,你有个小名叫观音婢。”

“嗯,妾幼时身体不大好,阿耶阿娘希望妾健健康康长大,便时常到寺中祈福,还为妾求了这个名字来。”

“那我以后也叫你观音婢,可好?”

“那自然是好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不久,便有管事侍女提醒时间不早,催促洗漱。两人各自洗漱完毕,到了就寝的时候,两人规规矩矩的躺好,面朝屋顶。

李世民道“我以前没有和别人躺过一张床”

有容也没有,心里总是有些不太习惯

“我若是睡着了,有什么冒犯之处,还望观音婢见谅”虽然他的睡相很好,但他还是想礼重再礼重这个姑娘,生怕冒犯了她。

“那天,骑马的那天,你还记得吗?”这是这个张扬少年少有的紧张。

“妾自然是记得的,郎君的骑术是妾见过最好的”有容也不吝夸奖。

李世民难掩激动,左侧胳膊支着,翻过身,面对着有容“那日,我看见你骑着一匹小红马,从山坡上和辅机策马并进,那么快乐,那么恣意,我没有办法形容……”

“那天,还有你唱的那首歌很好听……”

“和你还有辅机骑马真的很快乐……”

有容听得断断续续的,迷迷糊糊的就闭上了眼“郎君睡吧,妾困了……”

她是真的困了,繁重的礼服和仪式顶在一个十三岁女孩的身上,又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能出错,到现在已然筋疲力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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