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瓷刻店里出来，也差不多到了晚自习放学的时间，顾晟枫骑车从老城区送回家。
眼前的路越来越熟悉，我在晚风中开口：“你还是把我放在熙林路花墙那里就好，我自己走回去。”
顾晟枫的声音轻飘飘的，却能重重落在我耳朵里：“天太晚了，你自己走不安全，我送你到家门口。”
我没想到妈妈今天竟然在小区门口和邻居聊天，我远远看见，赶紧叫顾晟枫停车：“哎顾晟枫停停停！我去，我妈好像在门口，你快放我下来。”
我把瓷盘放进书包里，跟顾晟枫告别后，若无其事地朝妈妈跑过去：“妈妈！你今天怎么出来等我了呀？”
下车的地方和小区门口有些距离，我在心里祈祷，她刚才千万不要看到顾晟枫送我回来。
妈妈的脸上看不出与平常不同的表情，牵过我手来跟邻居阿姨道别：“洛洛回来了，我先走了啊。”随后又回答了我的问题，“我刚画完设计图，今天晚上天气好，出来吹吹风。”
妈妈跟我说的每一句话都让我内心忐忑，生怕她看见顾晟枫送我回来，发现我翘了晚自习的事情：“怎么今天自己回来了，魏天曜呢？”
我在一旁装傻，谎话是张嘴就来：“哎呀，我俩今天在学校又吵架了，就没和他一起走。他还没回来吗？我以为他在我前面的。”
妈妈对我们两个隔三差五就吵一架的事都习以为常了：“是吗，又吵架了啊。今天你爸买的火龙果很甜，回去给你切两个。”
进门后我直奔房间，赶紧把瓷盘从书包里拿出来，打开书柜门藏好，再抱着手机扑到床上给魏天曜发消息。
【我刚才跟我妈说咱俩今天吵架了，她要是问起来你可别露馅了啊。】
刚发出去就收到了魏天曜一条用来敷衍我的表情包信息。
我没理魏天曜，而是点开顾晟枫的聊天框，翻动着我们两个的聊天记录。翻来翻去也没有什么花样，基本上就是他来问我作业是什么和我约他去图书馆，生活相关的日常小事基本上没有。
我抱着手机，思忖片刻，在对话框里敲了几个字。
【骑车注意安全】
我又想顾晟枫看到的时候肯定都到家了，这句叮嘱毫无用处，又狂点删除键把对话框清空。删删改改，最后只发出了一条。
【到家了吗？】
顾晟枫没回我，应该是还在回家的路上。我关上微信界面，顺势开始看今天更新的漫画。
刚翻了没两页，妈妈就端着盘切好的火龙果进了屋。这时我还躺在床上抱着手机，看见妈妈的脸色瞬间晴转阴，我就知道大事不妙，愤怒的唠叨声伴随着瓷盘重重砸在桌上的声音传进我耳朵里：“什么时候了还在玩手机？星期四就期末考试了，你现在不学，我看你能考成什么样！”
这样的话在家里并不少见，我根本听不进她这么说。我从床上坐起来，和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燃了：“我有我自己的节奏好不好，劳逸结合懂不懂啊，我马上就去学了，你别老这么看不起我行不行啊！”
妈妈没继续跟我争辩，只留下一句：“我看你过生日不和你吵，反正你爱学不学，也不是给我学的。”
她甩上门就出去了，我坐在床边，盯着卧室门生闷气。我扭头瞥到桌子上的果盘，发现承载着满满一盘火龙果的，是我研学结束带回家的“残次品”，我的气瞬间消下去了大半。
我坐到书桌前，叉起一块火龙果放进嘴里，甜甜的滋味在嘴里绽放开来，我在心里想：“一会儿吃完把盘子拿出去哄哄妈妈吧。”
放在桌上的手机轻轻震动两下，我拿起来，发现是顾晟枫发来的信息。
【刚到】
【对了，生日快乐】
我对着手机满屏飘落的生日蛋糕emoji傻笑，刚要回复顾晟枫，他又发了一条语音过来。我点开两秒钟的语音条，听到了顾晟枫一字一顿的声音：“生日快乐，晴。”
可能是上次月考成绩不错，也可能是这段时间的娱乐活动太多了，我期末考试不出所料地考出了一个难看的低分。为什么说不出所料，其实是因为每一科刚考完，我都能感觉到自己并没有发挥好，但是回到家被妈妈问起来，我还要装作考得还行的样子，自己说出来都心虚。
安海一中鲜少安排家长会，这次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才刚出期末成绩，紧接着第二天就要开家长会，根本没给我们留一点儿缓冲时间。
我只能回家告诉爸爸妈妈明天要开家长会，惴惴不安地向他们展示我的成绩单。妈妈看着我惨淡的成绩，脸色一变，家里果不其然又爆发了第三次世界大战，我爸在一旁充当和事佬，最终以我和我爸被骂到无力反驳而告终。
我自己在房间里一抽一抽地哭，没考好我自己心里也不舒服。看着比林夏低了更多，没考过顾晟枫并且没比魏天曜高几分的分数，我一头埋进枕头里，哭得更惨了。
第二天早上起床，我眼睛都肿了，却还是要顶着这个悲伤蛙的眼睛去上学。顾晟枫管我要我这次的数学答题卡，我转身给他，感受到他的视线落在我眼睛上，听到他开口问我：“眼睛怎么肿了？”
我没抬头看顾晟枫，只盯着放在他桌面上的我的答题卡：“没考好，被我妈训了。”
顾晟枫放低的声音传到我耳朵里：“哭的啊？”
我的嘴角向下耷拉，对顾晟枫的问题不置可否，闷闷地转头订正物理错题了。
下午最后一节课改成了家长会，上一节课还没下课，很多家长就已经提前到了教室门口，趴在教室面向走廊的窗户上看着自家孩子的上课表现。
我没有在一众人头里看见爸爸或者妈妈的身影。昨天通知完他们今天要开家长会，接着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一直到今天中午出门，都没有人说谁去开家长会的事。
下课后，我陪着林夏一起组织家长进教室。家长人数都快齐了，我妈妈才和魏天曜妈妈一起出现在了拐角处。妈妈看见我之后，原本带着笑容的脸都阴沉了，一看就是还没消气。
我带着求助的眼神看向魏天曜妈妈，郭华女士很大方地跟我妈妈说：“哎呀好了，别生气了啊烟霞，这又不是高考。再说，洛洛这没考好都比魏天曜分高，你得学学我和老魏这心态了啊。”
家长占用着教室开家长会，就意味着我们可以出去自由活动。家长会马上就开始了，顾晟枫的座位上还空着，我看着顾晟枫拿着试卷从外面回来，还以为他要回教室放东西：“顾晟枫，你家长还没来吗？”
顾晟枫手放在门把手上，转头看我：“我爸妈都忙，我自己开。”
我能理解，也没再多问他家里的事，开始发愁怎么才能再次获取妈妈的信任，让她先消气。
我和林夏去食堂吃完饭，没和她去操场散步，而是自己回在教室旁边的隔间里筹备自己的暑假学习计划，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再到教室门口等待家长会结束。
妈妈向来雷厉风行，不是那种喜欢开完家长会到老师身边凑着问问题的人，家长会刚结束，第一个就推门走出了教室。我一早在这候着，谄媚地向她露出笑容，拿出我二十分钟的工作成果：“妈妈你看，这是我为我自己打造的暑假学习计划，你这次一定要相信我，我暑假一定好好学习，下次一定能考好！”
妈妈的脸上竟然没有了怒气，反而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尽管说出来的话一点儿都不符合她的神色：“你每次都这么说，我不看了。告诉你洛予晴，我给你想到办法了。”
叫的是我全名，准没好事儿，完蛋了。
目送妈妈和郭华女士走远，我攥着我的暑期计划表回到座位，心里想着：“不看就不看，我自己还是按照这个计划，开学就让你刮目相看。”
摆在我桌面上的是各科的答题卡，还有一张标明我期末考试成绩的小纸条。看起来很正常的配置，我却关注到夹在一摞答题卡中的数学答题卡。
在我的印象里，数学答题卡在早自习就被我给了顾晟枫，根本不应该出现在我的桌子上。一般考完试，顾晟枫都会在早自习要过我的答题卡，一天里抽空分析，从习题册上搜寻我的相似错题，在我的答题卡上留下批注，到晚自习时再细细给我讲。
自从上次被警告过之后，我就没再敢跟妈妈提过顾晟枫，她自然也不知道我们两个的“交易”。这次的答题卡这么早就被归还，妈妈肯定和顾晟枫有了正面交流。一时间，妈妈刚才的话让我感到莫名的害怕。
顾晟枫不在位子上，我想到刚才和妈妈说话的时候，我瞥到顾晟枫出了教室，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我还并没有细想。这会儿，我不禁害怕妈妈会和顾晟枫当面说些什么。
我捏着数学答题卡的两端，站在原地，顾晟枫留在上面的字迹根本没被我看进去。晚饭时间，留在教室里的除了高奕和问高奕问题的家长，已经没有别的同学了。
把我从无端思绪中拉回来的，是阮筱清的声音。我转头向教室门口看去，阮筱清正和顾晟枫一起走进教室，阮筱清的声音高昂愉快，说着日常小事，顾晟枫在她身边，虽然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是生气还是喜悦，但还是点头附和着阮筱清的话。
我感到疑惑，我自认为顾晟枫和阮筱清的关系还没有好到可以在教室同进同出，也纳闷顾晟枫突然从哪来的耐心，能听得进阮筱清讲话了。
我依然拿着数学答题卡站在原地，顾晟枫看见我，似乎是挤出了一抹笑容，声音听上去不带任何情绪，像冰块儿一样，硬邦邦的：“我进教室的时候阿姨在找你的数学答题卡，我才想起来在我这儿。”
对顾晟枫和阮筱清的疑盖不过我心中妈妈的威慑力，不知道在气头上的她会说出什么话，也不知道什么刺激到了她，让她突然气消，转而“温和”下来。
我试探性地开口：“我妈没和你说啥吧？”
顾晟枫露出思考的表情，缓缓开口：“阿姨就问了我一下考试成绩，还夸了一下我，说我比你考得好。”
听上去是我妈能说出来的话，没有我设想的交流内容，我还是松了一口气。顾晟枫把我手里的答题卡拿走，神情和声音已经恢复了常态，仿佛刚才的冰冷都是假象：“别傻站着了，该给你讲这次题了。这次数学考这么几分，出去别说有我这个老师。”
我享受着我的专属服务，题没听进去几道，反而又在心里为暑期提分计划增加了一项，一定要约顾晟枫去图书馆学习。
晚了一天……前一天连打了七个小时游戏人要晕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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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答题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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