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人鬼。”
秋去冬来,转眼间就到了十一月,天气逐渐转凉,大家纷纷在校服的外面套上了羽绒服。
这是高中的最后一个冬天了。
我做事的速度一向很快,就比如考试,同考场的同学卡点写完的试卷,我提前四十分钟就能全部做完,再花十分钟检查完试卷,不允许提前交卷,剩下的半个小时都特别无聊。
这次月考我仍然早早就写完了,和数学试卷上最后一个大题的最后一问大眼瞪小眼。怎么也没有思路,我开始在草稿纸上画起小人。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把草稿纸的正反两面画的满满当当,丝毫没发现年级主任巡楼巡到了我的旁边。
年级主任从我的桌子上拿起草稿纸,我被这个举动吓了一跳,抬头看见他皱着眉头打量我的画。偏偏这一场的监考老师是年级出了名严厉的数学老师,这时也走了过来,两个人就这么站在我桌子前。我不敢直视他们,低头看着答题卡,等待着我的审判。
年级主任让我在草稿纸上写上姓名班级,随后带着这张纸走了,整个考场的视线好像都聚焦在了我的身上,我羞得想藏进桌底。
晚自习的时候,高奕把我叫出了教室,他的手里拿着我的那张草稿纸。想象中的责备并没有降临,一贯犀利的高奕这次竟然没有教育我,而是我意料之外的宽容:“画的挺好看的,拿回去吧。”
我接过草稿纸就要掉头回教室,高奕又叫住了我,我就知道这事儿还没完:“先别走,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儿,但是拗不过田主任就是要让你写份检讨。你等考完试写一份五百字的,交来我办公室。”
我怎么也想不到,人生中第一次写检讨,竟然是因为考试写完题无聊画了会儿画!
尽管生气,我还是窝窝囊囊地写完了一份检讨,从网上找了一篇范例原模原样抄下来,没敢表达我的一丝怒气。周一下了早自习,林夏去高奕办公室送语文作业,我跟着她顺便去交检讨。
去办公室的路上,刚拐进教学楼长廊的读书区,我就看见阮筱清正牵着顾晟枫的手轻轻晃着,顾晟枫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阮筱清甜甜笑着,往他身上靠,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
此刻我看着这番场景,难得没有平常看到他俩卿卿我我珠海的郁闷心情,脑子里只有对年级主任的谴责:
光明正大谈恋爱的不抓,抓我一个月考画画的!
结果从高奕办公室出来,不过五分钟的功夫,再次路过读书区,阮筱清和顾晟枫已经不靠在一起了,他俩面前站着那个让我写检讨的年级主任。
我和林夏放慢脚步,拖延着回教室的时间,在一旁看热闹。两个人正任由他训斥,阮筱清低着头,而顾晟枫直视着年级主任,眼神里没有任何畏惧。
之前觉得从办公室和教室相距甚远,现在这段路程反而短了,我和林夏根本没听清年级主任说了什么,还在回味这个突发事件,就已经回到教室了。
顾晟枫和阮筱清再没有回过教室,早上大课间,班里的“信息员”才带着新鲜消息在班里传播:“我跟你们讲,顾晟枫和阮筱清早恋被田主任逮住了,刚才他俩家长都被请来了,现在已经回家反省了!我听说阮筱清那个校长父亲上来就在办公室给顾晟枫来了一巴掌,可狠了!”
下午正好有班会,可算是让高奕逮住机会教育我们了:“跟你们说过多少遍了?不许早恋!你们看看顾晟枫和阮筱清,这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顾晟枫哪掉出过班级前十,这几次考试都下滑到哪里去了!你们在班里有看对眼的,等毕了业怎么谈我都不管你们,要是走到结婚那一步找我去当司仪都行!你们上着学谈恋爱,谈没谈好,还影响自己学习成绩,有几个能走到最后?还剩这几个月时间就高考了,别再让我逮到有早恋的,不然就和顾晟枫阮筱清一样,第一次回家反省三天,第二次一星期,第三次就别回来了!”
我的思绪开始跳跃,不自觉又在意起顾晟枫来。我自认为了解他,他看起来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实际上也很看重别人的看法。不知道他的家长会怎么对他,我也不知道,他会怎样对待自己。是放任自己继续下坠,还是被一巴掌扇醒,用自尊心拽着自己向上走?
黑着脸训斥了我们小二十分钟,高奕收收情绪,变脸比翻书还快:“先说到这里。今天我请到你们一个学长来给你们讲一会儿经验,是我在安海一中实习时候的学生,人家年少有为,剩下时间你们可好好听。”
高奕话音刚落,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就从教室正门处走了进来。他穿一件黑色长风衣,内搭是黑色的高领紧身毛衣,下身是西裤和皮鞋。他一张脸也是无可挑剔,挺拔的鼻梁配上如峰的眉眼和薄唇,犀利的眼神扫视完全班,竟然含着几分温柔。
我下意识转头看林夏,她对帅哥可是一向最感兴趣了。但林夏此时根本没有平常见到帅哥的花痴神态,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是在沉思,狠狠盯着台上的帅哥学长,像是要把他盯出一个洞来。
学长没有展示PPT的打算,他把大屏幕熄灭,在黑板正中间写上自己的名字:“我叫陈安缘,今年在港城大学商学院读大四,已经拿到了港城比岸集团的offer。”
陈安缘在讲台上侃侃而谈,没有花里胡哨的PPT,纯粹地在跟我们分享学习经验,与我们分享了大学生活,勾起我们对未来的畅享:“虽然高考不能决定你们的最终命运,但它毋庸置疑也很重要。我高三的时候也觉得要撑不住了,但是现在反过头来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一定要坚持下来,前路漫漫亦灿灿,希望明年夏天能从高奕老师这里听到你们的好消息。”
陈安缘讲话时,林夏一直心不在焉,后来甚至低头写开了作业,十分地返场,十分地不对劲儿。但是陈安缘一走,下课铃一响,林夏又和平常无异,挎着我就向食堂前进。
没想到我们刚走出教室门,就迎面碰上等在后门处的陈安缘,他直直看着林夏,叫住了她:“林夏。”
林夏并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应陈安缘,拽着我加速前进。我在旁边目瞪口呆,看看林夏,又回头看看陈安缘。我没想到林夏竟然和陈安缘认识,也更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幅表现。
陈安缘并没有跟上来,在食堂买完饭,我终于忍不住我的好奇:“噗呲噗呲,林夏!你和陈学长什么情况?”
林夏坐在我对面,戳着刚买好的米饭,看起来心情很不好:“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联系不到的哥哥吗?就是他,陈安缘。找他那么久找不到,终于决定放弃了,结果他回来了。”
我不是很理解:“这不是好事吗?你怎么闷闷不乐的,都不理他?”
林夏撂下筷子,委屈巴巴看着我:“他和我哥是发小,也从小看着我长大,对我特别好。咱们初二那年他们刚好高考完,说好了我期末考完试要来接我出去玩,结果他放我鸽子,还直接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去哪了,他还拉黑了我所有联系方式!我只知道他老家是粤林的,所以才想考去粤林那边找他。但是随着我年纪的增长,找到他这件事已经不重要了,去粤林也只是我的执念了。在我就要忘掉他的时候,他就这么出现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我没法放下他的人间蒸发,也接受不了他的突然出现。”
随着林夏的倾诉,她终于愿意主动和我提起,林夏对于我而言最后的神秘,也终于被揭开了。
我简单安慰林夏,毕竟被放鸽子被疏离这件事,我也刚经历完,自己都还没有调理过来。林夏这么一说,我又想到了现在不知道在家里做什么的顾晟枫,心不在焉起来。
我们两个就这样各怀心事地吃完晚饭,一走出食堂,发现外面竟然下起了小雪。这是今年的初雪,来得猝不及防,比去年早了半个多月。
我伸手接着雪花,身边的林夏却突然僵住。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陈安缘就站在不远处。他简直要风度不要温度,穿着一件风衣站在雪里,耳朵都冻得通红。
看着林夏不知所措的样子,我从她身后推了她一把,拉进了他们两个人的距离。陈安缘对我笑笑,转而看着林夏:“这次我爸爸也回来了,林叔叔给你请了假,让我接你回家,我们两家很久没聚会了。”
林夏跟着陈安缘走了,我自己回了教室,分外孤独地度过了一晚上。课间教室里一半的人在对陈安缘念念不忘,另一半人则是谈论顾晟枫和阮筱清那点事儿听得我心烦意乱。
雪一直在下,晚上回到家,后院的雪已经积了薄薄一层。我和魏天曜不约而同出现在后院,叶诗凝的电话恰是时候地打来。
魏天曜一面对叶诗凝,就变得一副不值钱的样子,他给叶诗凝拍着不停下落的雪花:“诗诗你看,又下雪啦!”
叶诗凝在另一边惊叹:“竟然过去一年了吗,我总感觉冬天才刚刚过去!哎魏天曜你快找片雪写字,和去年一样,就当我们两个一起看过雪了!”
刚才我和魏天曜已经把雪都踩得差不多了,现在满院子找干净雪地,最终锁定了秋千椅上的“净土”。魏天曜认真写上两个人的名字,我灵机一动,在他们的名字上面画了一只狗和一只小兔子,“魏天曜”和“叶诗凝”紧紧挨着,仿佛从未分离。
魏天曜翻出去年他在雪地里写的字,拼起图来发了朋友圈。我也翻着我的手机相册,猝不及防看到去年初雪时我们四个人的合照,每个人都笑得灿烂。
过去的事情还历历在目,那一天晚上的场景我都能在脑海中模拟出来,那一天晚上所有人说过的话我都还记得清清楚楚,那里有我所熟悉的顾晟枫。
我回到房间,在日记本上久违地记录下有关顾晟枫的事,却对他的名字只口不提。
“明明当时还和我说,我们每一年都要一起,你竟然率先失约了。骗人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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