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往他的自由。”
那段不到半个小时的独处时光,对我和顾晟枫之间的关系没有任何改善,只有躺在家中礼品盒中的那支钢笔,能作为我们相处过的见证。
我虽然把这些片段视为珍宝,但我也并不奢求我和顾晟枫还能够和好如初。只是这样把心事解开,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我依然会把有关顾晟枫的事放在心上,自从知道他患有强直之后,我对他的举动更是关注,几乎要把他的一切行为都往这个病症上靠。
大数据的能力过于强大,我就在浏览器搜过一次“强直性脊柱炎”,之后的各大软件都在给我推送相关知识。我知道久坐对患有强直的人不好,顾晟枫的行为在我这儿便都有了解释。
我以前还总腹诽,顾晟枫怎么几乎每节课间都不在教室,总是要和阮筱清一起出去散步。本以为是小情侣的腻歪,我现在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在顾晟枫身体很不舒服的时候,是阮筱清一直在陪着他。
而我却不明所以,只能在背地里带着嫉妒心理,悄悄地揣测了许久。
平静的生活下,阮筱清突然一连半个月都没有来上学,她的好朋友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连问顾晟枫,他都说不出什么来。
直到有一天,大家都在安海市政公众号的通报上看到,“海华中学校长阮良涉嫌受贿被逮捕”的通报,这才明白了阮筱清始终没有出现的原因。
即使阮筱清不在学校,也影响不到顾晟枫每个课间的散步时间。他有时候自己出去走走,有时候叫上和他哥俩好的魏天曜一起。我算是看明白了,谁对顾晟枫来说都不是必要的,只有离开座位才是必需品。
阮筱清在众人意料不到的时间消失,又猝不及防回到学校。这件事好像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仿佛被逮捕的不是她的亲人一样,她似乎只在乎她自己。
阮筱清不失一贯的傲气与骄傲,在教室里和她的朋友们聊天:“还好七岁的时候我爸妈就离婚了,我妈前些年刚在意大利定居,我现在马上就要去找她了。”
阮筱清的话并不假,她也确实在准备出国事宜,回来学校一趟是办理相关手续的。阮筱清的桌子搬空了,也没有再来上学,听说她不用参加高考了,家里人可以为她申请外国的大学。我们和阮筱清的联系直接被切断,这个班级里和她还有频繁联系的可能就只有顾晟枫了。
顾晟枫从没跟我们主动提起过阮筱清,平常发动态和朋友圈也不频繁。
班内的风言风语向来传的猛烈,同学们都在猜测他们两个人会不会因此分手的时候,阮筱清开始每天在朋友圈分享她和顾晟枫的聊天片段,宣誓着她的占有权,传闻也不攻自破。
坐在教室里,听不进课的时候,我总在思考。
什么是高三呢?
是天气逐渐转暖,原本每周一次的小测验变成了一周两测,我们每天的日常就是先做题,做完题再听老师讲题,老师讲完得早就让我们再继续做题。高奕在高二就屡次强调的自觉静班行为,我们也终于在高三的尾巴实现了。
是高三循环往复是的常态,这样的生活也更加枯燥无趣,几十个人往往在教室里一坐就是一整天,做着麻木的学习机器。以往乱糟糟的午休和晚饭时间,现在都沉稳下来,每个人回到位置上的第一件事都变成了学习。
是高三的教室里,总是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咖啡味,几乎每个人早上来了之后都要先冲一杯浓缩咖啡,以保证一天的学习质量。
是重压下的学习生活像咖啡一样苦,但拿到成绩时总是甜蜜的。四月中旬,各大学校的校考成绩挤在一起陆续公布。
沪城戏剧学院公布成绩查询时间的那天,叶诗凝就提前说好了要和我们一起:“正好早上十点出分,沪戏是我最想去的学校了,你们来陪我查分吧,我自己好紧张啊!”
这个时间正好赶上早晨的大课间,叶诗凝偷偷带着平板来了我们班旁边的小隔间,魏天曜叫上我和林夏一起。
魏天曜把小隔间的门反锁,让这个空间暂时只属于我们,四个人对着一个小平板屏息凝神,我好像比叶诗凝还要更紧张。
我看着叶诗凝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把准考证号输上去,确认键敲下去,成绩单紧接着就蹦到屏幕上。
我看着并不熟悉的页面,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叶诗凝最先爆发出了尖叫:“天呐,专业第六!”
我定睛仔细看着面前的成绩单,看清了叶诗凝排在了舞蹈表演专业的全国第六,也和她一起激动起来。
魏天曜从椅子上弹起来,一把抱起叶诗凝,他把叶诗凝紧紧拥在怀里,激动地转了好几个圈。这个屋子并不算小,但是有角落的电脑桌和正中间的大圆桌,把空间分割成了几个小块儿。
我怕魏天曜冒冒失失撞到叶诗凝,连忙把桌子推远了些,林夏则是拿起平板,打开相机把眼前的这一幕记录了下来。
身临这样的场景,我总会有幸福感。几个人共享同一份心情,感受如何从紧张与紧绷转变为激动与喜悦,享受着专属于我们的时刻。
如果说日后要让我回想,在高三日复一日枯燥无聊的学习生活里,我能选出的就是这些画面了。
学校的篮球场后面紧挨着一片小树林,枝叶层层叠叠,阳光几乎是透不进来。树林的正中间有一个小鱼池,边缘处还有乒乓球桌。
夏日的体育课自由活动时,我和林夏总爱跑进小树林避暑,要不坐在池塘边聊天,要不跑去乒乓球台前切磋两把,丝毫不在意蚊虫的叮咬。
安海一中建校这么多年,第一次把这片小树林运用了起来,即将在这里为我们高三学子举办“许愿”活动。
高奕在班会就是这么和我们说的:他只说是“许愿”活动,也没说明白是什么形式,留下了这些悬念让我们敬请期待。
这样的留白让人浮想翩翩,我的想法都把我自己逗得不行:难不成是往鱼池里投了王八?解决了学校没有许愿池的弊端!
隔天的早自习,高奕拿着一袋子红色丝带进了教室,一条一条从最前方传过来。我捋着手里的丝带,猜想它的用处。
高奕也不再对我们卖关子:“大家有什么愿望都可以写在上面,等会儿大课间我们统一去小树林挂上。校长说了,这些等你们高考完也不会摘下来的,我特意买了防水的签字笔,你们放心写!”
我不再像写信和写愿望时那么纠结,有一句话,已经被我打好腹稿很久了。
我最先走到讲台拿了签字笔,回到座位,认认真真在红色的丝带上写下:自由肆意,得偿所愿。——洛
反正顾晟枫也不知道,这本来是给他的祝福,那我就偷偷拿来祝愿我一下吧。
更何况,我确实也向往他的自由。
早上前两节课,我能明显感受到大家的坐立难安,教室里的空气都是雀跃的,第二节课的下课铃声刚打响,就有人迫不及待要冲出教室,大家便都迫不及待冲了出去。
学校早就给我们分好了片区,每个班能分到四棵树,总共十几个班,也就用了树林里三分之一的树木。
我们走来的路上还在讨论,待会儿要把愿望挂到什么树上,挂在树的哪个部位。有些离篮球场近的班级早就到了,等我们慢悠悠走近篮球场的时候,远远地都能看见,有些树上已经挂满一片红了。
我们按捺不住性子,都往树林里跑去,此时树林里乱糟糟的,有些班级还在来的路上,有些班级已经结束任务要走了。几乎每棵树上都站了人,只为了能把愿望条挂到更高处。
我们班分到的四棵树,其中两棵矮一些,我跳起来都能摸到最上面的树枝;另外两棵树高一些,班里最高的男生站上去都摸不到顶端。
我不想把我的愿望挂在太低的地方,一是怕实现不了,二是怕以后会被人摘走。班里都有人上了树挂好丝带又跳了下来,我还在挑挂在哪棵树上好一点。
因为在来的路上,魏天曜一直跟在我后边和我说话,所以此时我还以为我身后的人是魏天曜。
我把手中的愿望条往后一递,毫不客气地说:“你帮我挂一下,我要挂在最高的地方。”
一秒两秒……我迟迟没等到魏天曜的回答。我对魏天曜的耐心有限,还以为是他不愿意,接着就要回头跟他说理:“微调研,你……”
结果我一转头,本来应该站在我后面的魏天曜不见了踪影,我身后的人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顾晟枫了。
刚才的跋扈劲儿全都消失,我现在只剩下了尴尬,我想说的话也都被我咽了回去:“啊……我不是……”
我的眼神飘忽不定,开始寻找魏天曜的身影。我把视线投去叶诗凝他们班,果不其然,魏天曜那个熟悉的身影此时挤在叶诗凝旁边,两个人拿着一条绸带不知道在说什么,脑袋紧紧挨在一起。
我的手还在身前举着,那条丝带缠绕在我的手腕上,终端被我攥在手里。我面前的顾晟枫什么也没说,直接从我手中抽走了我的愿望条。
顾晟枫的举动一下子就把我从其他思绪中拽回来,他选择了四棵树里最高的那一棵。我看他双手抓住上方的树干,脚上轻轻一蹬地,很轻盈地就跳上了树,站在树干的分叉树。
看着顾晟枫的动作,我还在为他担心:强直是可以这样的吗?不会再因为我伤到腰吧?
顾晟枫站在两条树上,其实他现在直接抬手挂上,就已经是很高了,起码是我怎么也够不到的高度。
但是顾晟枫踮起脚来,双手举过了头顶,努力够到他能触碰的最高处。我也跟着他一起抬头,我的脖子仰得都有点酸。
顾晟枫手上动作灵动,把我的愿望条打了两个死结,牢牢地系在了高处的树干上。丝带很长,即使打了两个扣,我写在丝带尾端的愿望还能露出来,随风飘扬。然后顾晟枫从口袋里拿出他的那一条丝带,系在了距离我的丝带不远的下方。
现在,我的愿望确实在这棵树的最高处了。虽然那句话不是跟顾晟枫说的,但是他竟然听进去了。
顾晟枫已经跳下树离开了,我还没跟他说声感谢,一直使劲仰头望着我们两个的愿望条。
两根红色绸带迎风摇摆,纠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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