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你当真想好了?”
“圣人,事情是我做的,好处是我拿的,如今要背负这罪名,除了我还有谁更适合?”
深夜的偏殿满足圣人周钦德喜爱,并没有明亮的灯火,整个偏殿中就只有这酒桌附近有几株摇曳的蜡烛。
周钦德兴许是今夜酒喝多了一点,又或是身旁的都是亲近之人,已经不需要他端着架子。他就这样斜斜的靠在软榻上,没有半分君王的盛气。
一旁坐着安静斟酒的周明理,这几日圣人头疼的厉害,都是周明理在贴身伺候,今日周钦德说要叫上李治一同在偏殿喝酒,却没有屏退周明理,而是让他一同落座。
至于这第三人李治则是端坐一旁,如今虽然圣人已经不再注重这君臣礼节,那是因为他是君,而李治作为臣可就没有各样的资格了,李治却也不像平日里那般亦步亦趋,毕竟这是恐怕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喝圣人的酒了。
“唉。”周钦德一声长叹回荡在空荡的大殿中。
“李治,你不愧是他选中的人,太像他了。”周钦德看着李治的姿态难免感慨道。
“圣人说笑了,微臣只不过是袁大人的朋友,哪会有袁墨像他。”
“不不不,你不明白,有一种袁墨就算跟着他爹一辈子都不会的性格,这个性格简直和他一模一样。”
说罢,周钦德又自己闷头喝了一杯酒,周明理给他倒酒的时候,他对着周明理说道:“明理,你不知道,当年袁清来和我诀别的时候我们也是在这个偏殿里喝的酒。当时坐在这倒酒就是他李治,而坐在那的是袁清。”
“圣人,你醉了。”李治看着深陷回忆有些弄不明白的现状的周钦德,想劝他不要喝了,但是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毕竟现在他也想一醉方休。
“对,我醉了但我还想喝,你不是也舍不得放下杯子吗?”周钦德看着李治手中还紧握着的酒杯。
“袁清走的那晚上我们喝了通宵,我第二天的醉得路都走不直。但袁清还稳稳当当的走上断头台,我不服,我这些年苦练酒量。可是第二天就算我能走稳了,我还是好难受,你说当时袁清他是不是也很难受?”
“……”
这话在场的谁也说不明白,所以代替回答的只有咕嘟咕嘟的喝酒声,以及哗啦啦倒酒声,就这样持续了一夜。
而李府中萧妖雪则苦等了一夜,这次前往药王殿的路上,她想了很多有关李治的事情,虽然当年那事已经确凿无疑,但是她还是想听听这话从李治口中会怎么说,怎奈药王殿回来后多了很多事情要处理,李安国这次铤而走险,自然少不了朝臣的抨击,背后都是潇湘阁和李治的势力为他撑腰。
而他们回到京都后,才听说这毒谷被灭谷之事,虽然潇湘阁早已有人去探查,但是却没有把事情和药王殿联系起来,如今一切信息又要重新整理,而这一切都要经过萧妖雪的手。
她甚至连之前遇上袁墨的异状都来不及去查。这会儿终于等到受伤的事情空了不少,她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找父亲谈谈,毕竟根据自己收集到的消息,当年之事想必是他们谋划的一个局,只要父亲亲口承认这是并非他本愿,那萧妖雪就有九成的把握,为李家从这其中脱身。
可是这都从天亮等到了天黑,还是没见到李治回来,却等待了潇湘阁的急信。沈轻离知道萧妖雪的身份,一般邀请函都是邀请少阁主,这样为了避免少阁主身份暴露,都是要周转多人才会到萧妖雪手上,速度难免会慢了不少。
而这次沈轻离竟然直接送信给萧妖雪,邀她速去潇湘阁,看得出来此事急得很。宫中恰恰又在这时送出了书信说,李治今日要在宫中用膳,让李府的不用再等了,萧妖雪也便同厨房说了一声就奔着潇湘阁去了。
今日沈轻离没有邀请少阁主,萧妖雪自然也不伪装了,到的速度更快了,只是进了屋却见到一脸焦急的沈轻离,似乎萧妖雪已经让她等了许久。
见了萧妖雪,沈轻离甚至就只是简单的行了礼,连茶水都来不及给萧妖雪倒上,就说道:“少阁主不好了,账本出问题了。”
“没有拿到?”听到这话萧妖雪也紧张了起来。
“拿倒是拿到了。”沈轻离似乎又开始有些纠结,毕竟拿到了又出事那事情只会更严重。
“到底怎么了?”萧妖雪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前几天袁墨来楼里了。”不料沈轻离却话题一转,说到了袁墨,但是听到这话萧妖雪脸色更差了。
“在我回来之前?”
“不错,然后他就要照这个账本,我当时就告诉他潇湘阁不知情。他也没说什么就走,但是今天早上,刑案司的眼线说他毫无征兆的开始拟搜查令,要查晴儿,因为当时只有她进去过。”
“他是怎么知道账本的事情的?”
“还不清楚。”
“账本现在在哪?”
“在这。”说着沈轻离就递过去了那本晴儿从崔伦府上带出来的账本。
萧妖雪又认真地翻阅了一遍,她有十成的把握,这个账本不是原稿,应当是有人誊抄过,当时晴儿回来也说,这放账本的地方留下的印记与这个账本的大小非常不符合。
萧妖雪本想着事发突然,崔家应当还来不及做假,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现在这烫手山芋真落到他们潇湘阁的手上,也不知道要留多大一个疤。
“我拿去给袁墨吧。”萧妖雪说道,她抱着侥幸是袁墨自己发现那里有件东西不见了的,而不是有人给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不行,少阁主。此事已经很蹊跷,无论是谁都不能是你。”
“但是,万一……”
“少阁主,我在京都做了十多年的楼主,我从来没有见过什么万一。这个账本我不会留在晴儿那里,我会亲自保管,今日叫你过来也不过是通知你一下这事,日后你若遇上袁大人也好有个准备。至于这账本是我们京都潇湘阁的东西,怎么处置自然是要听从我这个阁主的。”
“轻离,你……”
“萧姑娘想必还没有用膳,楼下三殿下已经到了,你们一会用完膳便一同早些回去吧。”
说着沈轻离就摆出了送客的姿势,萧妖雪明白京都潇湘阁楼主手眼通天,但是这件事根本就是自己的误判,怎么能让她来承担。
心想不行,萧妖雪回身就打算硬抢账本,却不料沈轻离似乎是早有防备,后退一步侧身,将账本藏在了身后,顺势在萧妖雪身上轻点了几下,萧妖雪顿时觉得浑身如同过电一般,一阵酥软,连站稳都有些困难。
萧妖雪心中大骇,自己是练气出身,就算被人捅几个窟窿都不会如此无力,刚刚沈轻离显然没有动用多少气息,但是自己竟然突然就破功了。
“你做了什么。”萧妖雪开口才发现,自己不仅身子软了,竟然连说话声音都软了。
“少阁主,都说了这事我来处理,三殿下在楼下等着你了。”说着就去搀扶萧妖雪,萧妖雪一起身那酥麻再度席卷全身,直接靠在了墙板上,呼吸都不免沉重了不少。
“沈轻离,怎么会这样,你给我下药了?”
“少阁主,我进潇湘阁已经足足二十余年,对付女人的办法可比男人多,跟别说你这样未经世事的女孩了。解药我已经放在楼下的饭菜里了,我扶你下去。”
“你,嘶”萧妖雪本还想再争辩几句,但是开口之后却还是不得不选择放弃,现在她最好的选择是咬紧牙关。
沈轻离将萧妖雪送到了包房,菜品已经早早的上了,周明理也在里面等着了,看他杯中的茶也不过喝了一两口,想必是刚到不久。
萧妖雪虽然现在全身不适,但是该有礼节都没落下,好在周明理也是饿着过来,二人也没怎么寒暄,就动了筷子。
几口饭菜下去,萧妖雪身上的异样才慢慢消减下去。
“妖雪,你好点了吗?刚刚看你好像不太舒服?”
周明理从进来他两打招呼就听着有些不对劲了,但是沈轻离在场他也不好得问,如今这沈楼主刚走,周明理也急忙询问情况。却没想到,萧妖雪再次开口已经完全与刚刚不同了,好像已经完全恢复了。
“我没事,殿……你怎么会想着来这吃饭。”
“这两天都在宫里陪父皇吃饭,嘴都淡出个鸟来了,这不今天恰好有空,出来换换口味。”
看着周明理吃得津津有味,萧妖雪原本已经消失的胃口,竟然又回来,也跟着吃了不少。
这一桌饭菜竟然还吃得干干净净。出来后周明理说送萧妖雪回李府,萧妖雪却以想走走为由拒绝了。
没想到,周明理也不含糊,就这样陪着她走了一路。眼见要到李府了,周明理突然没原没由的来了一句。
“妖雪,以后你有任何不舒服,都可以同我说,无论什么。”
说完他竟然还有些不好意思,匆匆道别就离开,留下萧妖雪顶着乱哄哄的脑子站在李府门前。
他这是?听出什么来了?!
但是还来不及她多想,李府的门就开了,小厮将萧妖雪迎了进来,说道:“小姐,老爷在客房,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李治睡客房?这样的情况之前也不是没有过,据说一开始李治喝了酒就会去睡客房,但是后来只要他还清醒,王氏也不会把他推去客房,今日这睡客房,到底是喝了多少。
来了客房萧妖雪才算是彻底领教了什么叫做酒气熏天,王氏在门外招呼着丫鬟换衣服的换衣服,倒水的倒水,擦脸的擦脸。
看到萧妖雪过来,又忍不住骂道:“妖雪,你说他都多大年纪,还喝这么多酒,自己什么能耐自己不清楚呀。喝了还回来,他就不会在外面找个干净地方,醒了再回来,简直就是折腾人。”
“夫人费心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看着就行了。”
王氏兴许也是上了年纪,现在这时辰着实有些晚了,眼见李治这边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她也不推脱,便先行回去睡了。
当最后一个侍女,端着脏水出来后,萧妖雪才进到了这客房中。
虽说是换了干净的衣服,屋内也燃了熏香,但是还是一股浓浓的酒气。
萧妖雪走到床边,看着躺着的李治,他现在双鬓比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已经白了不少。或许是因为这样近距离的观察,萧妖雪觉得他脸上的皱纹也好多。这几天他没回来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不合心的事情,怎么都醉成这样了眉头还是紧紧拧着。
想必还是酒气上浮的原因,李治的额头上又浮出了一层薄汗,萧妖雪也没有再叫侍女,自己拧了一把手帕给李治擦去脸上的汗水。
刚刚将手帕放回水盆,李治却突然开口:“妖雪,你终于愿意过来了。”
萧妖雪也是吓了一跳,转头看向李治,只见他眼神清醒得很。
“你没醉?”
“醉了,只是和圣人喝了这么多年酒有点本事,可以维持清醒罢了。”
“醉了就早点睡,这是在家里,硬撑着干嘛?”说罢萧妖雪就把想要坐起来李治往床上按。
却不料李治完全不顺从,将她的手拿开说道:“妖雪你不知道吧,为什么我喝醉了王氏就让我睡客房。她说我喝醉了话多,晚上不睡觉要拉着她说话,她现在还贪睡,不愿意和我说话。妖雪今晚既然你过来了,你就陪我说说话,说什么都可以。”
听到这萧妖雪难免心中一酸,其实她知道上次自己去了潇湘谷之后,李治就一直想找自己聊聊,只是自己一直在躲他。
“父亲……”
“这个称呼你若觉得我不配,就不用再叫了。你这次回潇湘谷,想必萧云雁也同你说了吧。当年你被刺杀的真相。”
李治也是毫不保留,开门见山的就说了出来。
“说了。”
“她怎么说的。”
“师傅说都是你的安排。”
“她说的应该都没错,但是妖雪不论你信不信我还想再说一点,其实你活下来也是我们预料中的一环。”
“为什么这么说?”
“这是当时袁清同我说的,他说你可以活,只要把刺杀的地方选在那,你就不会死。他之前在京都与你师傅见了一面,京都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她一定是要亲自将消息传回潇湘谷的,而那里是她的必经之路。所以我们算好了时间,为的就是让她在那看到你。”
“你们怎么知道她会救我?”萧妖雪不明白,如果他们只算计到这一步,萧云雁也很有可能会袖手旁观。
“袁清太了解她了,他说萧云雁在的时候,潇湘阁蒸蒸日上,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有一颗慈悲之心,所以她一定会救。”
“所以其实你一直知道我在哪,却一直没有来看我?”萧妖雪心中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明明曾经父亲那么喜欢自己,这些年也知道自己还活着,竟然能忍住足足十年,他都不会想来看看自己吃得怎么样,过得怎么样。
他还知道自己是生活在青楼里,他就从来都没担心过自己吗?
“我与你文妆师傅一直有书信往来,她一直在给我讲你的生活。这些年我对不起就只有你和你母亲,还好你现在回来了,我还能补偿你一下,可惜你母亲再也回不来了。”
听到这话,就算是萧妖雪也控制不住眼中的泪水,萧妖雪一直是一个珍惜活人的人,但是她明白李治会因为母亲的离开而痛苦。如果说自己的一切李治都已经谋划好了,恐怕母亲的离开是他这辈子的遗憾。
“父亲。”这个词在说出口,就不似刚刚那样不太情绪。
“父亲,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的,一直走下去的。”说完萧妖雪也不介意李治身上浓重的酒气,扑到了他的怀里。
李治却似得了什么至宝一般,只敢轻轻下手回抱住女儿,就像是只要力气大了,她就会推开他一样。
“妖雪,我保证这次你们一定都会好好的。”
这话从萧妖雪头顶传来,虽是暖心的安慰,但是萧妖雪却觉得突然身坠入冰窟,抬起脸难以置信地看向李治。
“父亲,我有办法的,我们可以……”
“好了,妖雪你和安国都长大了,无忧现在也拜了个好师傅,我这辈子已经很满足了,只要把那些欠着的债还了,我就知足了。”
萧妖雪当然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看来现在李治已经做了他的选择,一切已经成为定局了。
“妖雪,你不困的话再和我说说你这些年在外面闯荡的经历呗。”
“好,父亲,那年我去……”
萧云雁小记:
萧云雁和林梦一路快马加鞭到了胡笳城,城外林梦就把伪装的东西给了萧云雁,二人乔装本来进城后,萧云雁还想让林梦却客栈先休息,却不料,林梦根本不给她这样的机会,直接在胡笳城中纵马,一路冲到了城主府,破门而入后,就看到三人正在被围攻的场面。
武清见是萧云雁来了也送了一口气,而那些黑衣人,见有人来便分了神,胡令抓住机会出手,终于是突破了合围。
林梦对着胡铭胡令喊道:“操纵阵法的人在城主府东南面的一个高楼上,你们熟悉路的快去,不然你们不是对手。”说话间林梦已经挥着鞭子上去了。
萧云雁担心林梦受伤,也紧跟着她加入战场。
胡铭听了这话,登时就向着东南面突围出去,胡令自然是不放心,看着武清他们几人还应付得过来,也跟着去了。
不了他们兄弟刚走,地上的传送阵又亮了起来,很明显,那些人要去追他们了。
就在这时,武清突然取下了面罩,对着在场的众人吼道:“我就是武清,你们杀了我一次没杀死,今天要是我活着离开,我就把你们所有的事情捅出去。”
这话果然起了作用,原本在场的人数不减反增,那些黑衣人都冲着武清杀了顾去。
萧云雁看了林梦几招,觉得这姑娘确实有本事,所以也放开手脚,不再忧心她的安慰。
胡铭率先找到了站在东南面哨楼上的段天行,现在的段天行春风得意,在这运筹帷幄,见到胡铭也丝毫不慌张。
反倒还有几分兴奋,似乎是胡铭赶着送人头过来。
二人很快就缠打在一起,之前在荷县二人就接触过一次,显然胡铭还是差段天行几分。
现在打起来,胡铭的气息一直在被压制,他的气云九式的威力却因为对方强有力攻势翻着翻的往上涨,眼见九式将成,段天行也是选择与他硬碰硬,胡铭不禁心中暗喜,因为刚刚八式的时候,他已经隐隐觉得段天行有些难以招架了,这次他要硬接必败无疑。
而就在二者气息即将相碰的时候,段天行突然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下一面他身前就亮起一个阵法,胡铭这一式狠狠的击中了柱子,整个哨楼顶砰的一声化作粉末。
而段天行这蓄力一击却落在楼下正在赶来的胡令身上。胡令毫无防备,就被段天行那沾满杀气的刀捅了个对穿,那刀上的亡魂好似因为吸食了鲜血,激动的发出嗡鸣。
胡令就这样断了气,而段天行包含杀气的眼睛又盯上了哨楼之上的胡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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