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秀的风波尚未完全平息,皇帝便以极大的热情,投入了对这几位新晋妃嫔的“耕耘”之中。他如同一个技艺高超的园丁,轮番欣赏、浇灌着这些姿态各异的名花,后宫之中一时间春色满园,娇语欢声不断,将往日凤仪宫带来的那种沉肃威压冲淡了不少。
最先传来喜讯的,是仪嫔苏婉仪。她出身将门,身体底子极好,性格又开朗不拘,承宠不久便传出了身怀龙裔的喜讯。皇帝大喜,赏赐如流水般涌入她的宫殿。紧接着,清流代表的惠嫔沈知微也被太医诊出了喜脉。这两位家世最为显赫、也最具代表性的新人几乎同时有孕,无疑是对皇帝此番选秀策略的最大肯定,也狠狠挫了旧妃嫔们的锐气。
然而,自苏、沈二人有孕需安心静养,不便侍寝后,皇帝恩宠的焦点便集中到了兰妃楚兰歆与赵贵人赵清韵身上。
令人玩味的是,这两位最得圣心的妃嫔,承宠时日不短,恩赏不断,腹中却迟迟没有动静。
皇后崔欢安冷眼旁观,心中一片雪亮。
兰妃……皇帝对她固然宠爱,时常留宿,赏赐也最为丰厚,甚至允许她保留一些宗室女的特殊习惯。但皇后知道,这份宠爱之下,是帝王最深的忌惮。兰妃血脉特殊,她若诞下皇子,身上便流着楚王一半的血。届时,远在东北的楚王是会更安心地做他的藩王,还是会生出“扶立外孙”的滔天野心?皇帝绝不敢冒这个险。那看似恩宠的留宿背后,只怕早已做了万全的安排,绝不会让龙种落在楚王府的血脉之中。
至于赵贵人……皇后唇角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冷笑。她那好侄女太子妃,倒是“懂事”得紧。赵清韵的恩宠,对太子妃而言是如鲠在喉。一方面,这代表皇帝对赵家另一支的扶持,分化了赵家的力量;另一方面,若赵清韵生下皇子,对太子更是潜在的威胁。太子妃不动声色地出手,绝了赵清韵生育的可能,既是为了向皇后证明东宫并无二心,更是为了稳固太子的地位。只是可惜了赵清韵,和她那个自作聪明、妄想脚踏两条船的父亲,终究是成了权力倾轧下的牺牲品,被自己的亲族亲手断送了最重要的前程。
在这般情形下,仪嫔苏婉仪的性子,便愈发张扬起来。
她本就出身将门,性子直率泼辣,如今身怀龙裔,圣眷正浓,更是将“恃宠而骄”四个字写在了脸上。今日嫌弃御膳房的点心不合口味,明日指责内务府送来的绸缎颜色老气,甚至对几位资历较老、却无子嗣的妃嫔也少了往日的客套,言语间常带刺。
这一日,皇帝去她宫中探望,见她因孕吐神色恹恹,便柔声安抚。苏婉仪倚在皇帝怀中,娇声道:“陛下,臣妾如今身子沉重,总觉得这‘嫔’位听着单薄,压不住福气似的。您就不能给臣妾和孩儿再添些尊荣吗?”
皇帝正有意借她来抬高新妃一系的气势,打压旧人,闻言非但不恼,反而觉得她这直来直去的性子颇为可爱,当即笑道:“爱妃所言有理,是朕考虑不周了。”
翌日,圣旨便下:
“咨尔仪嫔苏氏,毓质名门,温恭懋著,今有娠在身,克延宗嗣,特晋封为仪妃。尔其益懋恪勤,永承恩眷。钦此。”
几乎同时,另一道圣旨也送往沈知微宫中:
“咨尔惠嫔沈氏,秉性柔嘉,赋质纯粹,今有娠在身,徽音式嗣,特晋封为惠妃。尔其益修妇德,丕膺宠锡。钦此。”
一时间,双妃并立,荣耀无两。仪妃更是志得意满,风光无限,仿佛已能看到自己凭借皇子与妃位,在这后宫中占据一席之地的未来。
皇后在凤仪宫中听闻此事,只是淡淡一笑,对身边心腹女官道:“捧得越高,摔得才越重。陛下这是嫌火烧得不够旺,要再添上几桶油呢。”
她看着窗外渐渐西沉的落日,霞光染红了半个天际,也映照着她深邃难测的眼眸。
这后宫,是越来越热闹了。只是不知,这看似繁花似锦、烈火烹油的景象之下,究竟埋藏着多少暗雷,又将在何时,被何人,彻底引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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