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霓吃了一顿非常奢侈的肥牛饭。
她从下午一直忙到晚上,不仅安装了家具,又下楼去小超市买了清扫清洁的工具,把房子的地板都处理干净。
新家具的包装盒带进来许多灰尘,她是看不下去的。她不想雇主进门验收的时候有不好的体验。
江霓不知道雇主想要怎样的家具陈设,沙发该摆在那里,书柜该摆在哪里,她询问之后,对方回复说要她自己看着办。
又是看着办。
她只好按照最中规中矩的方式,沙发靠墙,留出空间,卧室的床摆放在中间,旁边的衣柜靠墙安置。
摆放完毕,她故意没有给对方拍最终的效果照片。
“我这边已经收工了,您有时间可以来验收,有任何问题再联系我。”
“你把房子布置成什么样了?”
“你到时候自己去看吧。”
江霓也不跟她客气。
本来搬家的验收工作是需要有人在的,这人倒好,全然不管不顾,好像这房子是江霓的家一样。
我真没时间陪你闹了,她想。
温舒淮坐在床上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她决定再等十五分钟,等江霓离开,她就去新房子里看看。
在这漫长的十五分钟里,温舒淮激动得没办法坐下。
她站在窗口,看着楼下空无一人的小路,没有看到江霓的货车。
她应该开着车从小区的后门离开了。
温舒淮自以为很安全,她拿着钥匙和手机,搭乘电梯下楼。
夜晚的风很舒爽,她穿着睡衣,脚上踩着拖鞋,就这么乐颠颠又急匆匆地往新家跑去。她笃定自己不会遇见任何人,连遮丑的帽子都没有戴。
江霓忙了一天,累得头晕眼花从楼道出来,正好被步履匆匆香香软软的温舒淮扑进了怀里。
“小心。”
她伸手抱住她,以防她摔倒。
“江霓。”
耳朵先一步帮温舒淮识别出自己撞的人是谁,她摆出一副坦荡又无辜的表情问道:
“你怎么在这儿?”
“差点忘了,你也住这个小区。”江霓探究地看着温舒淮。
她看上去好久没洗头了,她向她的脑后看去,想要寻找上次的那处伤口。
温舒淮一歪头,下意识躲开了她的视线。看什么看,没洗头有什么好看的。
早知道就还是洗个头再出来了。
“走吧,既然来了,就一起去新房子里验收一下。”江霓似乎丝毫不感到意外。她看着温舒淮,定定地说。
“呵呵,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没事,你最近刚摔了头,许多事情记不清了也情有可原。”
温舒淮气愤地跺了一下脚。
江霓放慢脚步,等着她跟上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电梯里是一面镜子,她们从镜子里看到彼此的模样。
温舒淮又在心里暗自骂自己,到底为什么不洗头。她现在的样子真的很狼狈很难看。
“你的伤怎么样了?”
好一些吗?
“快好了。医生说还不能碰水。”
江霓轻车熟路地走到房门口,示意温舒淮开门。
“钥匙在地垫底下。”江霓说了这句温舒淮在线上经常说的话。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温舒淮有些尴尬地问她。她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像个小丑,兜兜转转下了一盘很烂的棋。
“就在刚刚。如果不是你太着急,我可能不会知道,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觉得有点奇怪你还和我聊了那么多话题。”
“不多吧,都是正事,又没有闲聊。”
她们之间的全部话题都是围绕搬家具展开的,再觉得奇怪,江霓还是会和她聊下去。
温舒淮打开房门,江霓打开灯,又回到了这个她忙了一天的房子里。
温舒淮看到沙发上的塑封保护膜还没有拆,桌子都安装完毕后摆放在合适的位置,家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木头清香。
到底是有点家的样子了。
她有点开心,拉着江霓往沙发处走去。
“你坐。”
“可以坐?”
“可以坐。”
温舒淮推了她一下,发现江霓一动不动。
她又用了更大的力气把江霓推倒,强迫她坐在沙发上。
江霓觉得她执拗的样子好可爱,心下一软,几乎是顺着她的力道倒下去的,这沙发她从搬进来摆在这里就没敢坐,她一直很有边界意识,休息的时候都是坐在木地板上。
“对了,中午的肥牛饭很好吃。”
这句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因为温舒淮已经跑去卧室参观了。
床已经搭好了,床垫也严丝合缝地铺在上面,温舒淮上去坐了坐,觉得这床垫有点硬。
她打算明天就带着行李箱搬进来。
“新家具最好先在房子里开窗通风放一放再用。”江霓的声音从客厅里传来。
她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让她先别急。
这房子还没有安装窗帘,江霓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黑暗的世界。
很神奇,她和温舒淮现在,就在此刻,竟然处于同一个房间。
她和她上次处于同一个空间是什么时候?
婚礼那次不能算。
江霓清楚地记得,是在六年前。
六年前的夏夜,温舒淮和江霓在海边那艘破船上,她们把那艘破船当作是家,摆了许多东西在里面。
她和她一同躺在温舒淮带来的干净凉席上,紧紧吸吮着彼此。
她们甚至没有一盏明亮的灯,在黑暗中相依也觉得这里胜过世间所有有光的地方。
那艘破船是江霓的秘密基地,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避难所,她只告诉了温舒淮一个人。
那时的江霓爱温舒淮爱到了骨子里,她愿意为她去做任何事。没人告诉过她,人是不应该以这样的方式去爱人的,正确的爱人方式是点到为止,要做到有所保留,至少要守住底线,保全自己。
江霓为这段情动遭到了绝望的反噬,她在监狱中的每一天都像在戒毒。
太过痛苦,她躺在地上翻来覆去难以呼吸,以为自己会被心口源源不断燃烧的爱意和恨意所杀死,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从此不会再爱上任何人。
她知道错了。
哪怕是杀人放火也不至于遭受这样的惩罚,太可怕了。
她还不到二十岁就开始长白头发。
温舒淮不那么精致漂亮的样子很可爱,穿着睡衣,又从卧室跑去另一个房间里,那个小房间江霓不知道她想怎么安排,按照她之前的搬家经验,有大房子的人都会给自己置办一间书房,她于是把书柜在那个小房间里一步步组装好。
“怎么样,验收合格吗?”江霓转过身来问她。
“我感觉还缺许多东西。”温舒淮大概知道缺些什么东西。缺一些软装,还缺一些家用电器,冰箱,烤箱。
“一般来说,人们请搬家公司来处理,都只请一次,你知道为什么吗?”
温舒淮很明显不知道,江霓告诉她:
“因为搬家很贵的,花两次钱就有点太多了。”
江霓拿着小水壶去卫生间接了水,出来之后给绿萝一盆一盆地浇水。
她把每一盆植物都喂饱,放下浇花的水壶,站在窗前观赏着月亮。
这房子视野开阔,每个房间向外看去都很漂亮。
即使住在离海很远的地方,在夜里似乎依旧能听到海浪的声音。
“江霓。你别动。”
温舒淮从身后抱住了她。
江霓站在原地,感觉身后一片柔软紧紧地贴住了自己。
她当真是一动不动。
她想,就算温舒淮这时候从身后用刀子捅入自己的身体,她都不会动一下。
江霓意识到人是不会吸取教训的,人最贱了,随着时间过去,人会一天天忘掉过去的痛苦和创伤,继而坚韧地活下去。
江霓闭上眼睛,她不知道温舒淮此时是怎样的表情。
她能感受到她的呼吸,一团团温暖的空气在她的身后跳舞,背上的肌肉都被她软化了。温舒淮柔软的手臂沿着腰间环绕,掌心贴在她的小腹处,江霓能感受到湿热。
江霓转过身时,温舒淮几乎靠着她快要睡着了。
站了太久,她想要叫停。
她终于意识到,如果她不转身,温舒淮是不会停下的,她就要这样从身后抱着她,一直站到天亮。
“我先走了。”江霓扶住温舒淮的肩,示意她自己站好。
“江霓。”
你要不要留下来。
温舒淮看着她,最终还是开不了口。
她想了一会儿,只好拉住了江霓的手。
她就这样不说话,拉住她的手,无声地想让她留下来。
江霓在心里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把手臂从温舒淮的手里抽出来。
她的力气很大,只需轻轻一动,温舒淮就自己松手了。
江霓用动作告诉了温舒淮,她不会留下来,她要离开。
温舒淮也不觉得意外。
她把这房子的钥匙递给江霓:
“你把钥匙也带走吧。”
“我不要。”江霓把钥匙接过来,拿在手里看了看,直接丢在了桌子上。
或许是房间里太过安静,钥匙落在桌子上的声音尤其响亮,就像一个耳光。
“我还要再买些家具,钥匙你拿在手里,下次送货还能方便一些。”
“温舒淮,叫两次搬家服务是很贵的。”
“拿着吧,很快就用得到。”
江霓叹了口气。
她摇摇头,走到桌前把钥匙装进工装裤的口袋里,站在门口等着温舒淮一起。
她知道温舒淮在这个小区有另外的住处。
“你先走吧,我想在这儿再待一会儿。”
温舒淮在沙发上躺下,闭上眼,听见关门的声音,听见电梯到达楼层的声音,直到一切归于寂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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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午夜生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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