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霓把温舒淮带去了地下停车场。
两人一路都没再说话，温舒淮抱着手臂跟在江霓身边，江霓能感受到温舒淮的愤怒值一直在upup。
江霓的面包车就停在最靠里的角落的位置。
停车场很安静，只有两人的脚步声。
“把车门打开。”
温舒淮命令她。
江霓拿出车钥匙，很识趣地帮她开了门。
这种时候温舒淮说什么她就配合什么，不然事情只会更麻烦。
江霓这段时间就睡在面包车后座，她手长脚长，这个空间完全舒展不开，只能蜷缩在座椅上。
车里面还有两套换洗的衣服搭在椅背上，一个苹果，一瓶水。
温舒淮摸了摸那套衣服，湿漉漉的，应该是淋了雨后被换下来晾在这里。
她在那一瞬间很是心疼。
“江霓，你打算在车里住到什么时候？真当自己是流浪汉吗。”
温舒淮的声音中夹杂着愤怒和伤心，她作势摆出一副要被江霓气哭的表情。
“我以为你在气头上，应该是不想在家里再看到我了。”
江霓这孩子老实，温舒淮略施小计，她立马就上套。
她当真是慌了，她是真的怕温舒淮会哭。
“我气什么！”
江霓又不敢吱声。
这应该不是需要回答的那种问句吧。
“这又是怎么回事。”
温舒淮指了指睡在副驾座位上的奶牛小猫，又是两眼一黑。
她发现流浪者似乎都特别喜欢收养流浪猫或流浪狗，自己都睡大街了还想着要养猫。
那是你这种人能养的吗。
“昨天捡的，事发突然，我先暂时寄养在车上，不会影响你什么。”
这小奶牛猫是江霓在车底发现的，她并不想和它扯上关系，可这小猫总是寸步不离地紧跟着她。
江霓就这么被碰瓷了。
她斥巨资去便利店给小猫买了舒化奶和一小袋猫粮，把小猫安置在停车场一个相对安全的角落里。
这小猫是很标准的奶牛猫，八字开脸，很漂亮。江霓还以为会有好心人收养，可晚上回来，小猫依旧可怜巴巴地睡在水泥地上。
江霓没打算养，只是好心收留它一晚。
她自己都居无定所在外流浪，怎么能养猫呢。
“江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要我怎么说你。”
温舒淮都被她气笑了。
她抱着手臂站在车边，站的时间有点久，腿都有点麻了。
“我不是给你钱了吗？你为什么不找个酒店住呢。”
江霓不吱声。
她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里映着温舒淮的身影。
温舒淮得不到回应，气得抬脚在她小腿上不轻不重地踢了一下。
她的手机号绑着那张卡的短信通知。
江霓离家出走的这些天，她没有收到任何消费信息。
温舒淮一度以为这卡被江霓弄丢了，没想到这孩子在外面不吃不喝不花一分钱，就这么苛待自己。
温舒淮伸手揉了揉眉心。
“带上你的猫，收拾东西跟我回家。别让我说第二次。”
江霓心中一喜：她这是………同意她养猫了？
她连忙把小猫的东西拿好，再把睡梦中的小猫一把抓起来，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温舒淮走在前面，江霓拖家带口地走在她身后。
路灯下，两人的影子特别好看，江霓很想对着影子拍一张照片，可她腾不出手来。
六年以前，她和温舒淮从来都没有过一张正脸的合照。
她们的合照都是对着地面上的影子拍的。
不是温舒淮不愿意拍，而是江霓不愿意拍。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在温舒淮的身边，一切影像资料都像一种黑历史，也像一种罪证。
温舒淮不该和她这种人扯上关系。
江霓忽然说：“我有钱的。”
“什么？”温舒淮一愣。她意识到江霓的说话节奏和她不在同一个频率上。
怎么离家出走几天整个人也变傻了呢。
“我不用花你卡里的钱，我有钱。”江霓硬气地说。
“有钱怎么还把自己过成这样？”
江霓歪了歪脑袋，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只是觉得钱不是那么花的，住酒店是一件很划不来的事情。
她平时给温舒淮买一份一千多的寿司眼睛都不眨，她怎么会没钱呢。
她只是不会把钱花在自己身上罢了。
两人一起走进电梯。
温舒淮忽然想到她刷到的那个短视频。
主人带着狗出门，狗遇见一只小猫，就非要把那个小猫带回家养着。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江霓在一旁小心翼翼看着她。
这也太吓人了。
忽然就笑了，比骂我还可怕。
温舒淮想，奶牛猫就是黑猫警长的原型。她不确定江霓小时候有没有看过那个动画片，毕竟那时候小江霓还在水深火热地靠着手艺养活自己，恐怕没时间看这些。
电梯停在了温舒淮家的楼层。
“江霓。”
“嗯。”
经历了一段漫长的停顿，温舒淮转身看着她：
“这里也是你的家。”
江霓左手端着一只猫，右手拎着猫砂盆之类的东西，愣愣地站着看着她。
“你想在家里安置什么东西或者，养小猫，都可以。只要和我说一声就好了。”
温舒淮站在家门口，环抱着手臂看着江霓：
“家门钥匙你还带着吗。”
江霓点点头。
但她现在腾不出手来开门。
她就不说话，一双黑眸清清丽丽地注视着温舒淮。
“我还以为你早就把钥匙扔到海里去了。”
温舒淮置气地说。
她伸手去摸江霓的工装裤口袋，这口袋很深，钥匙就沉在最底层。
江霓的钥匙上绑了一颗静音小铃铛，是温舒淮给她买的。
温舒淮用江霓的钥匙开了门。
“还有。”
“你以后和什么人见面、和什么人交朋友，我都不会再过多干预。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温舒淮在门口换了鞋。回到家，到底是松了一口气。
这段路没多长，她却觉得走了很久很久。
江霓特别有眼力劲儿地带着猫进门，随手关了门。
这猫心很大，就在江霓的手掌心里睡了一路，完全没有要逃跑的意思。
温舒淮也注意到了。
或许这小猫和江霓就是很投缘呢，养一个小野兽也是养，养两个也是养。
“这猫没驱虫，你养在书房吧，不许让它上床。”
温舒淮习惯性地躺倒在沙发上。
人已经躺下了，她才意识到，江霓今天跟自己回家了，她没必要再自己一个人睡沙发。
她就躺在沙发上等着江霓过来找自己。
江霓带着猫去书房，给小猫简单地布置了生存环境。还好昨天就买了猫粮和猫砂，做了点功课，不然今天回家恐怕要手足无措。
温舒淮等了江霓很久。
江霓安顿好小猫，终于久违地去浴室洗了热水澡，她要把身上的味道都洗干净。
热水在头顶喷涌而出，江霓幸福得热泪盈眶，又用洗发水重新洗了头发。她早就知道，用洗手液洗头是洗不干净的，头发会变得涩涩的。
温舒淮在这期间打开浴室门，很贴心地帮她把浴巾和睡衣拿了进去。
她靠在门口，透过朦胧的雾气，定睛看着玻璃那边的人。
江霓很漂亮。
无论以前还是现在，她都能轻易挑起温舒淮的心动。她无论如何都想与这样一个生命体发生联系。
温舒淮怕她感冒，把家里的空调提前关掉了。
水声停了。
隔着玻璃，江霓思索许久，还是开口问道：
“温舒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说谎了。”
她没有勇气跟温舒淮面对面对峙。
温舒淮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碰巧看到了于欣阳的朋友圈。”
江霓那天在小酒馆走得急，于欣阳只抓拍了一张江霓的背影，晚些时候和其他自拍一起发了朋友圈。温舒淮看着那张背影，她本身是没有生气，她只是有点难过。
她不知道在别的恋人之间，谎言的部分占了多大的比重，她没有其他参照物。
温舒淮并没有很介意江霓对自己说谎。
她也对江霓说谎，从六年前开始，她也只能对她展现一部分的坦诚。
沉默许久，温舒淮还是开了口。
“江霓，我为我之前在电影院里的不当言论向你道歉。”
我不该那样对你说话，即使是生气，也不该说那样的话。
浴室的门开了。
江霓已经换好了睡衣，散发着淡淡的的香气。
她走到温舒淮面前，弯下腰，把湿漉漉的脑袋往她怀里蹭了蹭。温舒淮没有躲。
“姐姐，我没生气。”
她没想到温舒淮还会再提起那天的事。
她也不想让她道歉。
总之。
温舒淮不能道歉。
温舒淮摸着怀里湿漉漉的小兽脑袋，缓缓说道：
“既然是我理亏，那今天就让你当一次1吧。”
“？”江霓惊讶又兴奋地抬起了头。
她一把抱起温舒淮，猛猛地亲了亲。算起来她已经好久没亲到姐姐了，很是想念。
温舒淮面对她的攻势完全无力招架，她就结结实实地挨亲，心脏也被这连续而紧凑有力的亲吻填补得满满当当。
与此同时，于欣阳和柳深青也在做同样的事。
于欣阳有好几次都觉得自己快被姐姐弄死了。
柳深青当真是对她下死手，一场场暴雨接踵而来，从浴室到客厅再到舞蹈教室，她死去又活来。
柳深青长吁一口气躺在垫子上。
她觉得有那么一刻，仇恨似乎也没那么强烈了。
唯有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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