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深青在某天早上收拾好帐篷出发的时候,狗没有跟上来。
她感到很反常。
这狗平日里跟着她在山里走,不存在牵绳,它自己会在附近跑一跑,可一听到柳深青要离开的动静,它就飞快地跟上来。
昨天下午,她还带着小狗玩了许久。
她在地上捡了一颗松果,这可不得了,对于小狗来说,这就是一个野生天然球型玩具。
柳深青把松果远远丢出去,小狗欢快地跑走,不一会儿就把松果叼回到她的面前。
柳深青不见狗的踪影,她在露营的地方停留许久,终于在草丛中找到了蜷缩成一团的狗。
狗的身边有几摊呕吐物,精神萎靡,很显然是生病了。
或许是吃了有毒的植物,或许是气候变化受了凉,柳深青无法判断,她不能再继续走下去,她得去找个动物医院救狗。
柳深青抱着狗花了一整天时间下了山,在山脚下搭车去离当地最近的城市,找了一家宠物医院给狗治病。
这是她第一次来宁城。
宁城也是个旅游城市,有一处著名的沙漠,还有一处湖泊,都很值得一去。
柳深青查了查位置,她想,沙漠这种地方带着狗去恐怕不太方便,她打算把狗留在宠物医院治病,这期间自己去沙漠看看。
她随意选了一家宠物医院,抱着小土狗和值班的医生说明了情况。
林医生接待了她的小土狗,根据症状帮小土狗做了三项检查,花掉柳深青一千多块。
这只是检查的费用,还没涉及正式的治疗费用。
小土狗零元购的身价一夜之间大大飙升,柳深青淡定地在医院充值了八千块,咨询了小狗住院的价格和后续的护理费用,这才想起她自己还没来得及找地方住,于是拿起手机搜索附近的酒店。
柳深青选了一家靠近市中心的快捷酒店。
到了宁城,看到街上的人们都穿着厚厚的棉衣
外套,柳深青才发觉,现在是冬天了。
宁城是一座很典型的北方城市,四季分明,和海市有所不同。柳深青决定暂时在此停留一段时间,停留到什么时候她也没有任何计划,总之先把狗治好,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冬天不是一个适合徒步的季节,她已经走了一整个秋天,现在决定歇一歇。
柳深青在第二天上午找了一家洗衣店,把这段时间的所有衣服一起打包带去清洗。随后又去了购物中心,给自己添置了一些换洗的新衣服。
她没什么物欲,只买了最实用的保暖衣和一件基础款的黑色长款羽绒服。
她以前很爱美,每个季节都一定要买最新款的衣服。哪怕是有了小鹤之后,她也依旧喜欢打扮自己。
后来,时时刻刻保持精致和美丽的这种生活态度渐渐消失了。
有一段时间,这股精力又久违地恢复过来,就是她和于欣阳恋爱的那段时间。
那段时间,柳深青找了海市最昂贵的明星发型师做了头发,又去买了整套护肤品和化妆品,在万象城给自己买了许多衣服。大部分款式都浮夸又时髦,既不实用也不日常。
忽然,她在一家潮牌店门口停下了脚步。
橱窗的模特穿着今年最新款的果绿色短款羽绒服,柳深青看着这件衣服,觉得这简直就是于欣阳的衣服。
可惜于欣阳在海市,大概穿不上这么厚的衣服。
柳深青站在橱窗前看了许久,最后鬼使神差地把这衣服买了下来。
就当是留个念想。
她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到酒店,稍作休息就去了宠物医院探望病狗。
于欣阳正在购物中心的一家餐厅吃饭。
她在宁城呆了半个多月,正好赶上了大降温。原本凉爽的气候一夜之间变得寒冷干燥,自从十几年前和妈妈一起离开冰城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真正的冬天了。
她早上醒来发现自己有了感冒的症状,连忙出门去给自己买了件打折的羽绒服,还买了一床羽绒被。
衣服和被子都有点贵,她这钱花得挺心疼。要不是急着用,她肯定还是愿意在网上买。
她在海市本身是不需要这样厚的衣服,在温暖的城市生活久了,来到宁城之后还有些不太习惯。
于欣阳谨慎地吃了一粒小儿感冒药。
自从肺部受伤之后,她的抵抗力变得很差,感冒这样的小病恐怕也很难好起来。
吃饱饭后拎着东西走出商场,一口冷空气吸进鼻腔,她忍不住咳嗽。
于欣阳站在商场门口的公交站等车。
天色灰蒙蒙的,路过的行人看上去也灰扑扑的。
前几天她在一个老小区租了间房子,从青旅搬了出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于欣阳终于赚到了一点钱,有了房租和生活费。
于欣阳在饭店表演古风舞的这段时间越来越上道,老板给她加了钱,可能是意识到之前给她开的条件过于苛刻,老板现在对她的态度比以前好了许多。
毕竟餐厅的生意确确实实被她的表演带了起来,在宁城当地有了名气,每天都客流爆满。包间没人定,反倒是大堂的散座每天都座无虚席。
她还是无法开口说话。
每天晚上跳完舞回家,于欣阳都会和妈妈打十分钟左右的视频通话。她不能说话,只是把手机摆在支架上,给妈妈看看自己的生活环境,以及自己的样子。
妈妈实在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外面,她总觉得她的伤还没好全乎,还需要再好好养养。
于欣阳在青旅的时候看起来真的住的很差,现在搬进新租的房子里,妈妈不由得松了口气。
她很爱妈妈,只是不能够跟妈妈继续呆在一起。
那些担忧和爱意都让她感到窒息,她想透透气,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自由地散发痛苦和悲伤。
真实的想法就是:她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好不起来了。她永远都无法再开口说话,胸口处的假性疼痛也不会消失。
假装开心和坚强也是一种残忍和苛刻,她想放过自己。
于欣阳每天换衣服时都会对着镜子发一会儿呆。
她看着自己枯瘦的身体,看着自己空洞无神的眼睛,看上去是那么的脆弱,不堪一击,不安又忧虑。
这是她最真实的样子。
每晚在餐厅大堂跳舞的舞者画着浓郁的桃花妆,红唇皓齿,那些明媚和笑容都是装出来的。
人们既不知道她不能说话,也不知道她的胸口有一处吓人的伤疤。
她的生命如水般无色无味,空洞,静默,所有华丽都是假的,只有源源不断的思念和痛苦郁结在心中。
她用手指抚摸着胸口那道伤疤,这是柳深青在她身上留下的唯一真实又确凿的痕迹。
于欣阳一点也不生气。
她只是好想念她。
她最怕最怕的就是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
或许再次见面的时候,柳深青还是会给她一刀,她也愿意去见她。
柳深青在宠物医院陪小土狗输液。
这给狗治病就跟给小孩儿治病一样,一输液就是一整天。
林医生骂骂咧咧地和柳深青吐槽,最近换季,生病的猫猫狗狗一下就变得多了起来,感冒的,呕吐的,中毒的。许多主人直接把生病的猫狗丢在宠物医院门口就消失,猫狗不知道自己被遗弃,在医院一边接受治疗,一边等主人回来接自己。
“但猫狗的治疗费用确实还挺贵的。”柳深青都没想到会这么贵。光是检查费用就上千了。
“那当初养的时候没想到过这一点吗?小猫小狗就是会时不时生个几千块的小病,如果无法接受这样的花销,当初就不该养。”
“对了,阳阳今天精神好了许多。”
“看出来了,在笼子里一见到我就又蹦又跳的。”
给小狗办理住院那天,柳深青填了一张宠物信息单。
第一个问题就把她难住了:宠物姓名。
她没给这只小狗起过名字,正如一开始她以为这狗只是暂时陪她在山里走一段路,没想到会一直这么跟着她走下去。
起了名字就有了牵绊,她还是那个想法:她在世界上不想有任何牵挂和牵绊,她是要去死的。
这么一搞,死之前还要给这狗找领养。
“林医生。”
“哎。”
“你……你们医院能帮我发个领养信息吗。”
虽然这时候提这件事不合时宜,但现在不提恐怕就没机会了。
“领养谁?阳阳?”
“这狗是我在山里遇到的,就一直跟着我了,本来也没打算要养。”
柳深青解释道。
“一路上都跟着你,那就是已经认你做主人了。恕我直言,这样的狗很难领养出去的,因为短时间内他无法接受新主人。”
柳深青看着笼子里的小土狗。
不得不说,输了两天液,小狗的精神状态看上去好多了。再坚持几天就又可以活蹦乱跳地跟着她往山里跑了。
她现在住在快捷酒店,等这狗出院了,恐怕还得带着狗租个房子住。
柳深青的行动就变得很被动。
“你和他有缘份,你看你和这狗只是半路上认识的,却也愿意花钱给他治病。这小狗就是认定你心眼儿好,所以才跟着你。”
住院病房的笼子有一半都住满了,有好几只猫都是被遗弃在这里的,林医生骂骂咧咧地给他们办理了入住。
太过分了。
当我们宠物医院是收容所吗。
“林医生,你是宁城人?”
“我是。怎么了?但是我不收留流浪狗的哈。”
“我知道。阳阳现在也不算是流浪狗。我想问问,宁城的冬天会下雪吗。”
“会下雪。只是大部分时间都是干冷干冷的,你想看雪,就要碰碰运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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