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今日起得极早，昨日睡着的时间又很晚，此时不过是打了两套拳竟觉得有些疲乏了，甩甩头把困意去掉一些，决定给自己再加半个时辰的马步。
殷夫人今日起的也早，正在前厅清点哪吒要去世子府备的薄礼，李靖不屑的冷哼声从身后传来，惹得殷夫人顿了一顿才继续。
金吒跟在李靖身后准备上朝，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心里不觉对哪吒和敖丙走得近有了些担忧。
早就料到李靖会是这幅模样，哪吒在自己院子里直接磨蹭到李靖用完早膳去上朝才出来，他早就无所谓李靖对他什么态度了。
“你今日去世子府上要注意礼节。”殷夫人在哪吒耳边不知道叮嘱了多少遍，还是担心小儿子会冲撞了，“若是能交好自然不差，千万不可交恶。”
“放心吧娘，我有分寸。”哪吒放碗的动作都轻了几分，“我与世子交情……甚好。”
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殷夫人笑笑，实在是哪吒第一回上别人家拜访，是她过于担心了。
“好，你去吧，若是要在世子府用饭记得遣人回来同娘说一声。”见哪吒点头，殷夫人这才回了后院，只一颗心还是不上不下地吊着。
除了带着去的薄礼，哪吒手一直护着腰间的荷包，里面是他为敖丙准备的东西，昨日找了许久才找出来，敖丙应该会喜欢。
“世子，镇西王小公子来了。”
哪吒来的时候敖丙正在练字，早膳还放置在一旁未动，他早上总是没什么胃口，通常都要等到练完字之后再逼着自己多少吃点，更别说现在他们课业不用去国子监而是直接由先生出题完成后送至皇帝案前了。
“这么早？”他属实是没想到哪吒一大早就来了，微微皱了皱眉头搁下毛笔，“请他在前厅等我吧。”
哪吒在前厅等了他好一会儿，端着茶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盯着飘在面上的茶叶两眼发直。
换了衣服出来，敖丙见哪吒都没听见他的脚步声好笑地抬手掩唇咳了两声。
“久等了。”见哪吒猛然抬头看向自己，敖丙施施然坐在主位，“叫显威将军觉得无聊了。”
“不妨事，是怪我来得太早了。”哪吒腰间挂着之前敖丙说给他回礼的玉佩，阳光照得颇有些晃了敖丙的眼睛，“莫要取笑我了。”
心底突然荡起一圈涟漪，敖丙垂下眼眸将这点不对劲压住，面上仍是波澜不惊的模样：“可用过早膳了？”
“用过了。”见敖丙欲言又止，哪吒福至心灵，“若能陪世子用膳也可。”
上道，淞泠在心里腹诽，只是他记得这位小公子不是这性格……
“传膳吧。”敖丙点头，“餐食简陋，将军不要嫌弃。”
耳根发烫，哪吒不知道为什么从敖丙嘴里听到“将军”两个字就觉得臊得慌，喝了一口茶把异样压下去。
“你随意用些。”
敖丙的早膳实在说得上是丰盛，各类面点面食都拿着小碟子仔仔细细摆了一桌，又着实做得精致，哪吒即使是用过早膳了也没忍住多吃了两个点心。
一直到敖丙放筷子，哪吒发现他一早上就吃两个虾饺一小盅海鲜粥，还没他刚刚贪嘴吃得多。
“这些没动过的你们自己分了吃吧。”说罢敖丙已然起身，拿着巾帕擦了擦手，“哪吒你同我来。”
“我带来的东西……”
“淞泠会收进去的，不必挂心。”
世子府的景致没得说，处处清幽雅致却又精致贵气十足，随意转角的一处飞檐下也用千金难得的花丝镶嵌做成了动物的模样，府里引了活水将整个世子府包绕其中，高台边的莲池此刻也只剩了荷叶根茎。
“等夏日里，你可来我府上赏莲。”注意到哪吒的眼睛快粘在莲池里了，敖丙画饼。
“好。”哪吒记下了，跟在敖丙身后上了高台。
“这一处的视野极好。”一上高台敖丙便有些放松，随意斜倚在栏杆上，“有什么事找我吗？”
“没什么事情，是我看见了你的贺礼，突然想起来有个东西很适合你。”哪吒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什么叫突然想起来，“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谢谢你的护心镜和丸药，护心镜我会好好保管的，这个也是真的很适合你用。”
说着从腰间解下那个荷包，从里面取出来一枚骆驼鹿角做的筒扳指，中间带着一条很显眼的血线。
敖丙有些惊讶，这可是拉弓射箭的好东西，伸手接过，指尖触到哪吒有些滚烫的手心挑了挑眉，火气这么旺盛吗？
看敖丙挑眉还以为是他不喜欢，哪吒刚要开口就被敖丙打断：“我很喜欢。”
见场面冷了下来，敖丙见他的手在腿上敲了敲又放在栏杆上，一时间觉得好笑，“你昨日看见我了吗？”
“看见了，爷眼力好得很。”哪吒扬起笑，眼睛亮的吓人，“你眼里也不错，一眼就能看见爷。”
你又知道我是一眼看见你的了？敖丙只觉得心口被烫了一下，不自然地偏过头。
哪吒顺着他头转过去的方向看，只见一片开阔，连心都清明了起来。
“视野不错。”哪吒靠着栏杆打量这高台，小小的内室只有三面窗，略一思索便知晓那无窗的一面靠着皇城，及时闭了嘴。
敖丙没说话，只站在哪吒身后看着远方，哪吒亦在他眼中。
“我们竟能这样站在一块儿说话，爷还以为你讨厌的我讨厌的不行。”哪吒回头看敖丙，束起的头发在脑后晃荡，“我还真想知道你怎么刚见面就讨厌我？”
“你们刚回来那一日，队伍挡了我的车架近半个时辰。”敖丙淡淡开口，把眼睛挪开，“我看见你了。”
“那日掀帘子的果真是你！”哪吒猛地一拍栏杆，又挠挠头，“那你就迁怒我了？”
“你伙同那群纨绔堵了我的路，害我受伤，那是第二次。”
“那我回去还被我父亲打了板子呢。”
敖丙冷笑一声，“在我面前包着左手瞎晃，不是在嘲讽我伤了手？”
天老爷，哪吒要冤枉死了。
“那分明是我父亲知道你伤了左手往我手上打了二十下打肿了。”哪吒快破音了，左手隐隐作痛，“我说你为什么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像看仇人，冤死了都。”
“噗。”
敖丙从来没有在哪吒面前这样笑过，倒叫哪吒又晃了神。
“那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吧？”哪吒试探着，既然笑了那说明不讨厌他了对吧。
“护腕和护心镜给你就是让你用的，收起来那我给你做什么？”说着转身回了内室，哪吒忙跟着去了，同敖丙对坐。
“那就是了。”
敖丙没回他是与否，自顾自提了泥炉上的茶壶开始注水煮茶，哪吒眼睛一直盯着敖丙的手，玉白的手指掀开紫砂壶盖时冲击力更大，他一时间看晃了神，直到那只玉白的手指尖微微泛红将茶杯置于他面前，这才如梦初醒般看向敖丙淡笑的面庞。
“多谢。”
见敖丙拇指上已经带上了那枚扳指，哪吒捧着茶盏的心情又好了不少，只觉得平日里嫌苦的茶水此刻是甘甜润心。
这人又在傻笑什么？敖丙百思不得其解，凭着氤氲的水雾把眼睛里的疑惑掩去。
低头啜了一口杯中清亮的茶汤，满意一笑，茶艺又进步了。
两人都很满意，放下茶盏的那一刻突然对视了一眼，没把住都笑了起来。
“时间不早了，留下来用午膳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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