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过后，士官便自然地岔开了话题，没有再提诸如此类的沉重话语，同江汨书聊起了其它较为轻松的事情。
不得不说，两个健谈的人聚起一块儿聊天，实在是难有冷场的时候。
江泊书听这位士官聊了许多，有关于伊达尔戈最出名的建筑，也有关于墨西哥的风土人情。
江泊书听得确实认真，也足够入迷。
只是心一静下来，脑中便不由浮出士官方才那恰似轻描淡写的一番话，压在心中，令人久久喘不来气。
“嘿，朋友，你在想什么？”
江泊书从愣神的状态中缓过来，随口接了句话：“我没事。唔……话说，刚才是聊到大丽菊了吧？它花期是什么时候呢？”
士官笑了，忽略了江泊书这一番找补的话，转而道：“你能回过神来可真是好事。今天就先不聊了，你的中国朋友在等你呢。”
江泊书本来还怕是解知跑来兴师问罪了，但回头一看，便见林逢之站在他身后。
那人看他望来，原先冷淡的面色，便倏而划开了一抹浅显的笑意。
见自己对象赶来，江泊书也顾不得和外国友人交流了，匆匆留下句“抱歉，我先走了”后，便忙不迭地一起身：“林逢之！”
那位士官站起身来拍掉身上的灰，回了句收尾的话：“碰巧的聊天该结束了，这会儿的维加军士长应该在找人了，有机会再见！”
江泊书冲他摆摆手，随后将林逢之拉到一边：“开完会啦？”
林逢之轻点下头：“看来就算是在异国他乡，你能在短时间内交到不少朋友。你和那位士官聊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特别的，就一些当地的风土人情吧。天使纪念碑听说过吗，唔。也算伊达尔戈的标志性建筑了。大概在……那。”
江泊书伸手给林逢之指了大概方向，刚想继续说些什么让林逢之心情放松点，但在搜索枯肠之时，脑中突然又闪过一句本该被他忘却的话。
那位士官的一番恰似无意的话，居然让他这么挂念。
林逢之看出了他的异样，问了一句：“怎么了？”
江泊书摇摇头：“没事。”
他旋即叹了口气，“唉，不聊了。唔，开完会之后除了你跑来找我了，其他人应该都集中到一起了吧？”
林逢之领着他走向另一方：“嗯。简单讨论完注意事项后，就该正式进行行动。不过鉴于公安厅方没有直接参与抓捕类事项的权利，所以埃尔南德斯军士长便领了军队的人到了别处；剩下的人，就和维加军士长在一起。”
江泊书听完了这一大串，忽地又想到另一重事：“我够格参与进去吗？”
没等林逢之去疑惑，江泊书便又指指自己的肩章：“咳，懂了吧？”
林逢之短促地笑了声：“放心。不能听的，江厅长也听不了；能听的，就算比你少两颗四角星，也没问题。”
江泊书“哦”了声，蓦地又眨眨眼，语气中稍带些许玩笑的意思：“我怎么觉得你这话有些不对劲呢？”
林逢之瞥向他，不知有没有听懂他的意思，只是唇边划开了浅淡的笑意，格外好看：“那是我的错。”
“这回答聪明哦。”江泊书笑着回了一句，又多看几眼林逢之，才转过头去，停下步子，放低了声音，“这吗？”
林逢之应了一番。
不消两人上前，守在门旁的兵士便先曲起手臂，同他们敬了个军礼。
待确认完身份后，那位兵士便薇转过身，替他们开了门。
“Gracias.”林逢之淡声道。
兵士点点头，再次敬了个礼。
江泊书有些意想不到，但碍于一大帮人还在里头谈正事，他面上还是一副正色，只是向林逢之比了口型：你怎么背着我学了西班牙语？
林逢之望向他，唇瓣轻微耸动：埃尔南德斯讲过几次，记住了。
行，那你记性挺好。江泊书心想。
他没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转而思考起该如何找人询问情况。
江泊书环顾四周，搜寻着人选。
他爹在和维加军士长交谈着，那么还有……程同志闲着！
江泊书几乎无声地挪到程同志身边，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引起程同志的注意后，才开口说了正事：“……小声点小声点，程副总队长。现在是在谈什么？”
程同志大抵也是懂得在外不能孩子的道理，便只扯了扯嘴角，露出令人望而生畏的笑：“现在行动还没正式开始，维加军士长正在与卧底交涉中。你来得还算早，目前卧底还没说出些重要的信息。”
江泊书一看到他妈这笑容就生理性犯怵，顾不得多问些什么，与程同志拉开了距离，看向了领导圈身前的电子屏。
屏幕上是清晰的成像，背景明亮整洁，时不时有几张或亚欧或印美的面孔闪过，若是放在其它地方，江泊书定会认为这只是一栋普通的办公楼。
根据画面的颠簸程度及高度来看，江泊书估摸着摄像头应该装在了拍摄者的衣领或是胸口处。
卧底现在的任务是什么，江泊书自然是不好问的。不过根据现在的情况来推断的话，或许是在准备信息交换或最后侦查。
但不得不说，这位卧底的人缘是真的好——单是这走路的两分钟，就陆陆续续有四五个人跟他打招呼了。
正想着些有的没的时，影象的场景却倏地一转，停在了一扇恰似办公室的玻璃门前。
紧接着，卧底抬手敲了敲门，用英语说了一句：“您在里面吗？”
其实这位卧底在最开头还加了个人名，只是江泊书在翻译不定式名称这一块向来输得很惨。
可不知为何，这一个名字，却让江泊书感到了莫名的熟悉感。
“……这是什么名字？”江泊书启唇问了一句。
不远处翻译留意到了他，回他道：“办公室内的人是位中国人，中文名我不清楚，英文名音译是‘序以’。”
这位翻译顿了顿，似乎是把什么话给咽了下去，只是多看了他两番，旋即转过了头去。
“……”江泊书虽有些看不懂这位翻译的态度，但念在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便重新将视线放回到了电子屏上。
但下一刻，他的瞳孔猛地缩小。
随着那位卧底进屋关门的动作，办公桌前坐着的人也渐次在影像中显现。
那张脸江泊书仍然熟悉，只是因为收敛了笑意，以至于于记忆有些许出入。
叶行序。
诚然他已经明白叶行序叛逃到了这一组织去，可这番再见来得太突兀，令人措手不及；况且，江泊书也实在没想到，叶行序在此处的地位竟会这么高。
而道现在，他才明白了那位翻译隐去的究竟是些什么话。
但现实容不得他去想太多，影像中的叶行序便开了口：“坐。知道我为什么叫你吗？”
这位卧底的素养还是很高，反应自然：“请原谅我并不知道，序以。是我的工作做的不好吗？”
“不是，你的工作做的很好。”叶行序眼帘垂下，倏而将话题拉到了日常范畴，“你这衣领上的扣针看起来不错。”
就算江泊书蠢到看不懂叶行序这一番突然转变的态度，仅仅只是看那一行领导的脸色变化，他能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再根据这影像所呈现的高度来推测，叶行序所说的“衣领上的扣针”……指的很可能就是微缩摄像头！
要是现在就被发现，说不准公安厅及墨西哥方几年的准备都得白费！
维加军士长因为身处高位的缘故，没有太大的反应，但江泊书仍能看到他皱了下眉头。
情况的转折并不会等待办法来临后再进行下去，就在众人愣神的这几秒，叶行序便已经起身走向摄像头，没等卧底选择后退抑或是硬接着一招，他便一俯身，捏住了摄像头的头。
成像模糊两秒后，整个画面突然剧烈摇动起来，霎时后突然又恢复正常，紧接着便出现了叶行序的脸。
那人应当是捏着针尖端详了片刻，唇边噙着几分浅笑。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那位卧底便反应了过来，转而换上愠怒的口味，恰似质问道：“序以组长，你这是要干什么？”
叶行序笑了，没被这番临时反击乱了阵脚：“是摄像头吧？你要是真清白的话，我可以向你道歉。但前提是，这东西的数据刨析没有问题。”
“当然，如果你不阻止我的话，我说几句话后，这件事就可以当没发生过了。”叶行序补上一句。
“他想干什么？”维加军士长身边的士官忍不住道。
程同志神色不怎么好：“但现在他已经掌握了主动权，只能顺着他，不然整个行动都没办法进行下去。”
江泊书望向一直无话的江厅长，忽地想起一向能言善辩的江老同志，不知从何时起，保持起了沉默。
江厅长，是在思索着什么呢？
那头的卧底大抵也明白何副厅说的这一番道理，便放弃了争辩抑或争夺，坐在椅子上静默着。
叶行序移眼瞥了卧底一眼，那眼神是轻蔑，也有可能是不屑。
是个令江泊书感到陌生的神态。
——不，应该说，这一番“陌生”的神态，才最该是江泊书熟悉的。
“泊书。”
脑中风暴中，两个语气和缓的字，倏地在他耳边响起。
江泊书惊得几乎要站不稳。
而“惊”过去后，“惧”便接了上来。
并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是他明白，这个语气、这个声音，不可能是林逢之。那么林逢之之下，便是……
叶行序。
这人究竟要做什么！
本来江泊书还怀着最后一丝侥幸，心说叶行序讲的是中文，总不会让这些墨西哥人听了去。
正兀自庆幸时，墨西哥方的翻译便认真地听了起来，随后走到了维加军士长身边。
“……”社死也不整这样的吧。丢脸都丢到国外了。
“这么大的活动，公安厅一定会和国际合作。我估算了一下你的资历和警衔，想着你或许也会跟着来，便做了这么唐突的一个决定。”叶行序和缓的声音通过摄像头传来，在并不大的房间内回荡着。
江泊书无声无息地退了一大步。
叶行序还在自我感动地抒情中：“不过你如果不在也没事，反正这一番话，也没那么需要你听到。”
“——我们还会再见。一种，你想不到的结局。”
“……”江泊书喃喃道，“你费那么大功夫，就为了说句中二话让我在国际前丢脸……”
但悲剧往往不会由人发泄个够了再来，让江泊书最不想面对的情景还是来了。
“‘泊书’是谁？”维加军士长环视起四周。
江泊书站出来认领了自己的大名：“是我，维加军士长。”说真的，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恨没人跟自己重名。
维加军士长审视的目光落到他身上，翻译帮着把话给译为了中文：“他为什么会提起你？”
“唉，我简单说说吧……”
江泊书将自己与叶行序之间反转不断的故事简要概括了一番，除去同性恋情节后，便迅速地将情况讲了明白。
维加军士长点点头：“我相信你。”
“那么现在最主要的问题就是，”刑侦总队长开口道，“已经有一个组织内部人员知晓了情况，所以这个行动，究竟要怎么进行下去。”
沉默良久的江厅长倏而出声：“不用担心。照常就好。”
“您是说……”
江厅长似乎是给了维加军士长一个眼神，但江泊书没看明白，只听见前者打包票似的一句：“关于叶行序这个人，我们这方这有考量。你们可以相信他。”
况且，除了相信叶行序这个多变的人，也没有别的方法了。
维加军士长沉吟片刻，随后吩咐身边的一位士官道：“去通知埃尔南德斯，行动正常进行。”
之之和小江的人设卡帅不帅[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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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逢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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