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六月末。
包裹躺在夏忧忧家门口，没有邮戳，没有快递单，只有一个用透明胶带草草封住的纸箱。
她蹲下来，手指轻轻拂过纸箱表面——粗糙的瓦楞纸触感，边缘已经有些磨损，像是经历了漫长的旅途。箱子上用黑色马克笔写着一行字：
“夏忧忧收”
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不像她认识的任何一个人的笔迹。
1
纸箱很轻，摇晃时里面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好像装着许多小物件。夏忧忧把它抱进房间，放在书桌上，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纸箱上投下一道金色的线。
剪刀划开胶带的瞬间，一股淡淡的樟脑味飘出来——陈旧、苦涩，像是从某个尘封多年的抽屉里取出的记忆。
箱子里铺着一层碎报纸，日期是五年前的。掀开报纸，下面的东西让夏忧忧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张云兮的蝴蝶发卡，缺了一角，银色的翅膀上还留着被踩踏的凹痕；
林白的吉他拨片，边缘磨损严重，上面用指甲油写着“LB”；
蓝可的颜料管，锡皮已经氧化发黑，但管口挤出的钴蓝色依然鲜艳如新。
2
夏忧忧一件件取出这些物品，摆在桌面上。
蝴蝶发卡在阳光下闪着微弱的光，仿若垂死的萤火虫。她想起毕业典礼那天，张云兮浑身湿透站在雨中的样子，妆容花掉，眼神空洞，像一具被抽走灵魂的躯壳。
拨片上的“LB”字迹已经模糊，但依然能辨认。林白退学前，曾经用这把拨片在天台上弹空气吉他，吼着走调的《加州旅馆》。
颜料管的尾部卷得很紧，像是被人用力挤压过。蓝可曾经用这种颜料画《雨中人》，在黑板上一笔一画勾勒出雨伞连接的星座。
3
箱子底部还有一颗玻璃珠——乳白色的，和她曾经拥有的那颗一模一样，只是中心的气泡里封着一粒白色药片。
夏忧忧把珠子举到阳光下，眯起眼睛看——药片上刻着小小的“XX”，是某种安眠药的缩写。
她突然想起张云兮课桌里的那管没有标签的药膏，想起女厕所隔间墙上的“他们喂我吃月亮”，想起毕业前张云兮消失的那几天。
玻璃珠从她指间滑落，在桌面上滚动几圈，最后停在《飞鸟集》旁边。
4
翻遍整个纸箱，夏忧忧终于在夹层里找到一张被水浸湿的快递单。
大部分信息已经模糊不清，只有寄件人地址一栏还能辨认几个字：
“从月亮……”
后面的字被水晕开，像一滴巨大的泪痕。
夏忧忧想起蓝可曾经说过，河底沉着一个月亮；想起林白的明信片上写着“每天都能听见潮声”；想起木然手臂上的天狼星疤痕，像某种指向月球的导航标记。
窗外，一只知更鸟落在窗台上，歪头看着桌上的物品，黑豆般的眼睛里映出夏忧忧苍白的脸。
5
那晚的梦境里，夏忧忧站在月球表面。
环形山上插着一把透明雨伞，伞骨延伸向地球，连接着五大洲。张云兮、林白、蓝可和木然站在伞下，每个人手里捧着一颗玻璃珠，珠子里封着不同的东西——
张云兮的是半片白色药丸；
林白的是一滴海水；
蓝可的是一粒星尘；
木然的是一小块冰。
“你看，”梦里的蓝可说，“月亮是最好的邮局。”
醒来时，晨光已经漫过窗台。夏忧忧摸向枕边——那里空空如也，玻璃珠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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