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晴空万里,无雪亦无风。
宿州雨花县,林静初打了个哈欠懒懒地走在街上,眼睛不时左右瞄,直走了一个时辰,仍旧一无所获。
“诶!我就说银环不可能那么蠢还在宿州!”
林静初抱着剑愤愤道,“咱们都在这雨花县找了个遍,哪有银环的影子啊?”
一旁的少年冷哼一声,“我看,你就是犯懒!”
“嘿!凌云峰!想打架吗?!”
“来啊,打就打!”
看他们二人吵吵嚷嚷就要拔剑动手,云晞头疼地挡在了二人中间。
“师姐,师兄,你们别吵了。要是打草惊蛇,让银环先发现了我们,那可就遭了。”
二人动作皆是一顿,对视了一眼皆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这两个人一天到晚不是掐架就是动剑,云晞可不想再劝架,看了眼远处挂着的幡布,拉着林静初道。
“师姐,我们找了大半天,还没吃什么东西呢,我都有些饿了。”
听她这么一说,林静初也觉得有些饿,不理一旁扭着脖子的少年径直往前走去。
“喂!你们俩等等我!”
见她们走远,凌云峰啧了啧舌,快步追了上去。
……
“公子!公子求你了!”
“呸!爷既给了你银子,哪有你说不的?!走!”
厉呵声,哭泣声,议论声,噪杂入耳。
林静初探着脑袋往楼下一瞧,那热闹的中心是一黑脸的汉子正拉扯着一个麻衣少女。
见那少女哭得梨花带雨,苍白的脸上满是惊惧无助。林静初火气横生,一拍桌子怒道。
“好个不要脸的贼子!光天化日之下竟强抢民女!”
云晞同样看到了楼下的情形,但不同于林静初的愤慨不平,她看到的是那少女脚下写着卖身葬父的麻布,与她手中的银子。
见林静初要跳下去,云晞忙伸手拉住。
“师姐且慢!”
“慢什么慢啊?你看那姑娘就要被那贼子拽走了!”
林静初向来风风火火,听风就是雨。云晞也不恼,指了指那姑娘脚边的文字。
“师姐你瞧,那姑娘分明写着卖身葬父,人家既给了银子,那姑娘本应跟他走。”
听她这么一说,林静初才注意到那麻布上的字。可,看那姑娘哭得可怜,林静初不由犹豫。
“也许,也许还有什么旁的原因呢?要不然这姑娘怎么会哭的这么惨?”
云晞自然没有兴趣管这劳什子闲事,更何况一个交钱,一个收钱,本是说好的买卖,谁知她是为何哭?这与他们有何关系?
心中不耐,云晞脸上却笑意不变。
“师姐说的是……”
云晞刚开口,便听楼下传来打斗声。
白衣少侠飞踢一脚便将那黑脸汉子踹飞,围观众人无不惊呼。
“少爷!”
五六个仆从见汉子被这忽然出现的少年踹飞,一个个大叫一声便扑向少年。
少侠手腕一转,手中剑横飞而出,将几人纷纷击倒。见他不过一招便撂倒了五六个汉子,众人无不喝彩。
“哪里来的小子!瞎了你的狗眼!敢管你宋爷的事?!”
黑脸汉子被踢得仰面倒地直落在丈许外,见来人是一双十年纪的少年人,不由大呵一声挥拳而来。
白衣少侠扶起地上抽泣的少女,瞥见汉子挥拳而来,一手扶着少女手臂,另一只手将剑一转便掷了出去。
剑鞘猛的击在汉子腰腹,看似没有多少力道,但那高壮的汉子却哇呀一声再次被撞飞。
白衣少侠抬手接住飞回的剑,见少女站稳便松开手往后一退。
“姑娘没事吧?”
少女看他剑眉星目身手不凡,本已止住的眼泪哗啦哗啦地滚了下来。扑通一声跪在少侠面前,连连磕头。
“少侠救我!少侠救我!”
白衣少侠被她这一连串的动作惊得闪身一避,看她哭得伏地不起,无奈用剑将人扶起。
“姑娘快起来,有话好好说。”
少女擦了擦脸上泪水,一双泪津津的眼瞳无措地看向少侠。
“小女子名唤香怜,自小便没了娘亲,与父亲相依为命。老天不怜,我父女二人本是要回乡过年,怎料老父受了风寒,竟,竟就这么去了。”
香怜殷殷抽泣,本就消瘦单薄的身躯摇摇欲坠,在这寒冬腊月竟只着了薄薄的单衣,天可怜见,让围观的众人无不心疼。
“唉,这姑娘已经够可怜了,那宋胜发竟还欺辱这可怜孤女,简直,简直可恼!”
男子直摇头叹息,他本想骂宋胜发简直该死,但他畏惧宋胜发,对上汉子冒火的眼瞳,生生改了口。
宋胜发冷笑一声,大步流星走到二人面前。
“这可是你白纸黑字自己写的!老子给了你银子,你便是我的人了,你有什么可委屈的?!”
白衣少侠这才注意到角落里的麻布,看了那上面的字迹,也不由皱眉。
见他不欲再插手,香怜忙抽噎着摇头。
“不是的少侠,我,我因身无分文,这才不得已卖身葬父。但,但我本意只是在恩公家中为奴为婢三年,怎料,怎料这位爷要香怜做,做妾。”
香怜抽抽噎噎地擦着眼泪,消瘦的脊背却挺得笔直。
“香怜虽没有读过几本书,可也是正经人家的姑娘,怎能委身与人为妾?香怜宁死,也不愿做这样的事!”
宋胜发气得黝黑的脸活像黑红的窝窝头,指着香怜气恼地直瞪双眼。
“你,你简直巧言令辩!收了我的银子哪有你说了算的?!为奴为婢还是陪爷睡觉,你说了可不算!”
说着又要上前,却见香怜莲步轻移躲在了少侠身后,高壮的身躯一僵,又不想在身后仆从面前露怯。
“小子,看你有些功夫,不若到我宋家寻一差事?”
“宋家?”
凌云峰打量着汉子身上衣物,微微撇嘴道。
“原来是宋家分支,难怪在这耀武扬威的。”
“阳城宋家?”
林静初拧眉,凌云峰轻哼一声倚在栏杆上。
“宿州除了宋家,还有哪一家敢如此嚣张?”
林静初不由啐道,“宋家要是真有本事,当初又何必来找我们帮忙?呵,感情是欺软怕硬,真真是令人作呕!”
云晞却无意参与他们的愤慨,眼睛只盯着楼下那白衣少侠。
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白衣少侠仰头看了过来。对上云晞的脸,少侠眼瞳一缩,不由往前走了两步。
“晞……”
很快云晞便移开了目光,好似刚才的一眼不过是无意对上。
“少侠,少侠救救香怜。”
香怜抽噎着想去拉少侠手臂,不想还没碰到,便被他针刺一般地远远避开。
看他竟如此嫌弃,香怜身体一僵。
“少侠?”
话音刚落,手腕便被剑鞘一击。香怜下意识地便松开手,落下的银锭被剑鞘稳稳接住,少侠手腕一动,便将银锭丢在宋胜发怀中。
“香怜姑娘既然不愿,兄台又何必勉强?”
看了眼香怜我见犹怜的模样,宋胜发不甘地还想说什么,对上少侠不耐烦的面孔,咬了咬牙,只能大步离开。
众人见宋胜发带着仆从离开,也就纷纷散了。香怜握着有些钝痛的手腕,眼泪婆娑地望向不远处的少侠。
少侠想了想,掏出银子交给香怜。
“我也无需你为奴为婢,这些银子虽然不多,但足以你将父亲安葬。再去置办些衣物干粮,足够你回乡的钱了。”
香怜接过银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少侠面前,“多谢恩公!”
少侠无奈地避开,“你不必再跪我,天寒地冻,你早些为尊父安排后事吧。”
说罢便要离开,香怜却上前几步拦住。
“恩公,香怜虽是穷苦人家的女儿,却也知道知恩图报,言出必行的道理。恩公出钱买了香怜,香怜便是恩公的人了。”
少侠拧眉,“我说过,我不需要你的什么报答,也无意要你为奴为婢。”
“恩公,可是,可是嫌弃香怜……”
香怜泫然欲泣,少侠只觉得头疼。在香怜又一次垂首叩拜之时,少侠竟纵身一跃逃也似的离开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围观了全程的林静初哈哈大笑,“这少侠可真是个妙人!竟这样逃了。”
凌云峰同样忍俊不禁,看了眼四处张望的香怜,凌云峰眼中划过冷意。
“倘若日后有机会,我定要与这少侠好好喝一杯!”
林静初哈哈大笑,见云晞还在瞧那香怜,不由道。
“小师妹,你还瞧她作甚?”
若说方才林静初一片热忱想要帮这可怜的女子,但经方才一事,她也看明白了。
这香怜看似柔弱无助,可心里的算盘打的那叫一个叮当响。
对上宋胜发这样的人,便百般不愿。可对上了白衣少侠那样的俊朗少年,又不依不饶地要跟着人家。
这哪里是卖身葬父?分明是借着死去的父亲来为自己博一个称心的夫婿。
偏生还做出一副孤傲不屈的清高模样。
林静初冷笑,她最是厌恶这种两面三刀的人。
云晞的视线在香怜身上打了个转,无意瞥见远处藏匿的身影,云晞只当没瞧见,扭过头柔声笑道。
“这香怜姑娘,瞧着怪可怜的,那样一个柔弱女子,不知要如何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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