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呼啸，卷起地上的雪沫和尘土，扑打在冰冷的石墙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库房墙角这片狭小的阴影里，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血腥味、尘土味、金属的冰冷气息，混合着莲心因剧痛和恐惧而散发出的汗臭与绝望的气息，弥漫在刺骨的寒风中。
莲心瘫软在地，右肩胛骨被林墨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扣着，每一次细微的挣扎都带来钻心的剧痛。左腿小腿被林墨沉重的军靴踩住，如同被钉在砧板上的鱼。冰冷的箭簇抵在她因急促喘息而剧烈起伏的咽喉上，那锋利的金属触感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她最后一丝脆弱的神经。
她惊恐地瞪大眼睛，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放大，倒映着吴婉清那张冰冷如霜、毫无表情的脸庞。这张脸，平日里是懦弱可欺的王府嫡小姐，此刻却如同地府判官，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杀伐之气！
“说。”吴婉清的声音不高，甚至没有刻意提高音量，却如同淬了冰的钢针，穿透风雪，狠狠扎进莲心的耳膜。箭簇的尖端微微用力，刺破了她颈间细嫩的皮肤，一丝温热的血珠瞬间渗出，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凝结成暗红色的小点。“谁指使你的？库房里丢的东西，都运到哪里去了？接头的人是谁？”
每一个问题，都直指核心！每一个字，都带着洞穿灵魂的寒意！
“没……没有……没人指使……”莲心吓得魂飞魄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鼻涕糊了满脸，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是……是我自己！是我鬼迷心窍！小姐……小姐她什么都不知道！真的！她不知情！”她拼命摇头，眼神慌乱地躲闪着，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拼命维护着苏若雪。
不知情？
吴婉清心中冷笑。血玉幻象中苏若雪那怨毒的眼神、深夜翻墙的矫健身影、那碗甜腻的毒汤……一幕幕闪过脑海。这拙劣的谎言，如同纸糊的窗户，一戳就破！
她没有立刻反驳，只是眼神更加冰冷。握着箭矢的手稳如磐石，箭簇稳稳地停留在莲心咽喉的伤口处，仿佛在无声地宣告：谎言，需要用命来填！
站在一旁的林墨，如同沉默的煞神。他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莲心完全笼罩。他没有说话，只是那只扣在莲心肩胛骨上的手，五指如同冰冷的铁钩，骤然发力！
“呃啊——！” 莲心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肩骨碎裂的剧痛如同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昏死过去！林墨的力道控制得极其精准，既让她痛不欲生，又不至于让她立刻晕厥。
“最后一次机会。”吴婉清的声音如同冰面下的暗流，平静却蕴含着毁灭的力量，“是现在死在这里，像条野狗一样被风雪埋掉？还是……”她微微俯身，冰冷的视线如同手术刀般切割着莲心濒临崩溃的神经，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恶魔般的诱惑，“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或许……还能有条生路？”
生路！
这两个字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瞬间击中了莲心濒临崩溃的心理防线！她不怕死吗？她怕！她怕得要死！尤其是这种无声无息死在无人角落，尸骨无存的结局！苏若雪许诺的荣华富贵，在死亡的绝对恐惧面前，变得一文不值！
“我……我说！我说！”莲心涕泪横流，再也顾不得其他，死亡的恐惧彻底压倒了所谓的“忠心”。“是……是苏小姐！是苏小姐让我干的！”她哭喊着，声音嘶哑绝望，“箭……箭矢是我偷的！库房的地图……守卫换防的时间……也是苏小姐给我的！她……她让我把东西……交给西市‘福运当铺’的胡掌柜！他会转交给……交给夜北的人！”
苏若雪！
果然是她！
虽然早已确定，但亲耳听到莲心供出这个名字，吴婉清的心底依旧涌起一股冰冷的怒意。她继续紧逼：“夜北的人是谁？叫什么？长什么样？用什么信物？”
“我……我不知道名字！”莲心惊恐地摇头，“是个……是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很凶！戴着……戴着狼皮帽子！信物……信物是一块……一块小小的、会发红光的玉牌碎片！苏小姐说……说那碎片就是凭证！交给胡掌柜，他自然认得！”
刀疤脸！狼皮帽！血玉碎片！
与昨夜血玉幻象中那个夜北探子的形象完全吻合！信物也完全一致！苏若雪交易的对象，就是夜北七部！
“偷出来的东西呢？上千支箭矢，还有其他军械，藏在哪了？”吴婉清的声音如同催命的符咒。
“箭……箭矢……还有……还有几把新打的腰刀……都……都分批藏在……藏在城外苏家庄子的地窖里！苏小姐说……说等风声过去……再……再运走……”莲心已经彻底崩溃，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将所知的一切和盘托出。
“苏家庄子……”吴婉清默念着这个地点，眼中寒光闪烁。很好，藏赃地点也有了！
“为什么？”吴婉清盯着莲心那双被恐惧填满的眼睛，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苏若雪为什么要这么做？王府待她不薄！她身为官家小姐，勾结外敌，盗窃军械，就不怕抄家灭族吗？！”
莲心被问得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丝极其怪异的、混合着恐惧和某种扭曲向往的神情。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有些恍惚，声音也变得飘忽起来：“……养……养颜秘药……苏小姐说……那是夜北……夜北萨满用千年雪莲和……和处子精血炼制的神药……能……能让人容颜不老……青春永驻……她……她答应分我一点……只要我……我替她办事……”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病态的痴迷。
养颜秘药？！
用军械换养颜秘药？！
吴婉清只觉得一股荒谬绝伦的怒火直冲天灵盖！为了虚无缥缈的“青春永驻”，苏若雪竟然不惜背叛家国，出卖王府，将利刃亲手递给敌人！这已经不是愚蠢，这是丧心病狂！
“那迷迭香呢？”吴婉清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冰凌，直刺莲心，“苏若雪用来熏衣的迷迭香，南方贡品，太后赏赐。你身上，还有那通风窗沿上留下的粉末，是不是也是她的？！”
莲心浑身一颤，眼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熄灭。她绝望地点点头：“是……是苏小姐给的……她……她说那香能……能提神，让我……让我每次来这边……都……都熏一点……能……能驱虫……”
驱虫？恐怕是掩盖气味和留下特定线索的手段！至此，所有的证据链彻底闭合！从香料来源（萧战提供）、到作案痕迹（吴婉清发现）、到作案工具（钩爪绳索）、到赃物（箭矢）、到藏匿地点（苏家庄子）、到交易对象（夜北刀疤脸）、再到作案动机（养颜秘药）……所有线索，丝丝入扣，全部指向苏若雪！
人证（莲心），物证（箭矢、迷迭香粉末），动机（养颜秘药），藏匿地点（苏家庄子），交易链条（福运当铺胡掌柜）……铁证如山！苏若雪，已无处遁形！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更加猛烈，发出尖锐的呼啸，仿佛在为这场深埋于锦绣之下的罪恶发出悲鸣。
吴婉清缓缓站起身，手中的箭矢离开了莲心的咽喉。她看也不看地上如同烂泥般瘫软、只剩下绝望抽泣的莲心，目光投向风雪弥漫的黑暗深处，那双属于现代女警的眼睛里，燃烧着冰冷而决绝的火焰。
她转向如同磐石般沉默矗立的林墨，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把她捆结实，堵上嘴，秘密关押起来。看好了，别让她死了，也别让任何人接触她！”
“天亮之前，我要知道那个‘福运当铺’胡掌柜的所有底细！”
“还有，”吴婉清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寒冰，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苏家庄子的地窖……派人，盯死！”
网，已经收紧。
猎物，已入彀中。
接下来，就是如何将这满手血腥的毒蛇，拖到阳光之下，让她……无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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