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生意没办法苟且,一招棋错,满盘皆输。沈积安在其位谋其政,兢兢业业不能分身。于是跟秦岭说好了,早上来城北别墅接人,开一个多小时车去城里咨询,时间到了再将她送回来。
秦岭当然乐意为他表姐去献这个殷勤。
路上无聊,偶尔也会讲一讲八卦。
“阿因,你那个情敌,最近在给安城日报的副刊写专栏。”
“谁?”
“邹檬。”
“写的什么?”
“情感类小说,还是连载。”等红灯的间隙,神通广大的秦岭将排好版的PDF文件发给她,“你自己看。虽然我读书少,可也看得出来她是在骂你。”
叶元因觉得好奇,从手机上打开一看,血液直冲脑门。
以她为原形的人物是个名副其实的笼中鸟交际花,由于身份低微,很难把控自己的命运,因此委身于好几个男人,跟他们欲海情天。而邹檬摇身一变成为清醒冷静大女主,连原本痴迷交际花的男主角沈积安也回头是岸,且正在为了追回女主用尽手段。
文字缠绵悱恻,情绪调动到位,几场情事妩媚香艳。叶元因看完这期连载,跟秦岭淡淡称赞道:“她文笔很好啊。”
秦岭嫌弃的想,就以她这个温白开的性格,大而化之,也不偏执,怎么会得抑郁症?他以自己摸爬滚打中习得的社会经验告诫她:“姐夫这么厚的家底,又长一张明星脸,再低调也会被惦记,你得先下手为强。”
叶元因虚心请教,“怎么下?”
“抢占舆论高地的人,才能掌握主动权。你开个账号,分享一下你们的床照。”
……真是简单粗暴。
果然,从心理咨询室回去的时候,毫不意外就见到邹檬。她从自己家那辆车牌号全是六的豪车里出来,像是等候多时。
叶元因在等她下先手棋。
邹檬知道她是在美国读的艺术疗愈硕士,反观自己从小就耽溺幻想,长得普普通通,对于这种漂亮又会读书的人天生有种反感。因此抬头看了看咨询教室硕大的灯箱招牌,纳闷问:“叶小姐是来工作吗?”
叶元因一贯不会说谎,但顾虑到对沈积安的影响,并未多说什么。“您找我有什么事?”
“今晚有个朋友们的聚会,我想邀请你参加。”
秦岭皱着五官一个劲摇头,暗示她尽快解决掉这个麻烦。
叶元因笑了,“我们好像并不熟。”
邹檬很执着,“我爸爸在希尔顿定好晚宴为我庆生,届时会表演意大利歌剧《托斯卡》,可以一边欣赏一边享用美食,我请了一干朋友过来。请您也务必赏光。”
叶元因盯着她团成白圆的面庞,这样近距离观察,邹檬保养有致的皮肤细腻到连一丝毛孔都看不见。
“邹小姐,感谢您的邀请。但我最近……身体不太舒服,还是不打扰了。”
“不是我,是别人希望你参加。”邹檬垫着纸巾从包里拿出一个银镯子,动作和表情都不屑:“他也来的。”
叶元因伸手接过,不由变了脸色——先是叫人送簪子,现在又来送镯子,看来沈玉衡那边很迫切。
邹檬匆匆又客套一句:“叶小姐,恭候你大驾光临。”
怪不得她的小说写的那么真情实感,或许在过度的想象之外,有人告诉了她一些实际的素材也说不定。
*
张摩诃知道叶元因回来,迫不及待要跟她见面。
那时已接近下午三点,KZ写字楼下有一家咖啡馆,法国梧桐种了一街,高大蓬勃的叶片上闪着绿玉似的光芒。
“集团高层不是很看好这个疗愈项目,尤其是在主创人员也出现问题的现状下。”摩诃问她,“我们腹背受敌,你到底什么情况,好点没有?”
叶元因摇了摇头。
“小叶,怎么办?”张摩诃的《心经》还是没念到家,苦集灭道的真谛一样都没领悟,生活所迫,身在俗世的他仍有无限懊恼,“三年了,我们辛辛苦苦,你说到底为的什么?我本来是想靠它在安城买房的。”
叶元因问:“这个项目是被彻底放弃了,还是暂时中止呢。”
“季荃说,董事会的决策基本已经相当于彻底放弃了。”张摩诃仍在垂死挣扎,“但老板还没有拍板。你俩没吵架吧?你没惹他生气吧?你就不能吹吹枕旁风?”
“我试试吧,”叶元因有点为难地说:“他有他的难处。如果不行,但愿你也能谅解。”
对于她的不积极,张摩诃又急又恼,反问道:“你跟这个项目一点感情都没有吗?你从小到大,除了逆来顺受,难道从来没想过要为自己迫切需要的东西争取一回吗?也就是你现在遇上了沈积安,生活有了靠山,以后可以无忧无虑。假如你没有遇上他呢,假如你被抛弃,以后还是过着毫无保障的生活,你该怎么办?”
叶元因从未幻想过以后要靠着沈积安不劳而获,虽然从小生活在并不富裕的环境里,但父母给了她全部的爱意和尊重,让她有底气穷且益坚。她会为了自己的前途和事业竭尽全力,却不会为了它们殚精竭虑。
沈积安对她也是这样的存在。喜欢他,是自己的心意;离开他,是自己的心意;决定再次接受他,也是自己的心意。若是有一天真的会分手,那一定也是最符合自己当下心意的决定。
爱情来的时候好好享受,若是留不住,走了以后难过一阵子就好好生活吧。母亲的去世,在痛彻心扉的三年里,让她暴烈的蜕变和成长,让她渐渐学会接受一切外物的增长或消减,分离和死亡。
某种意义上,现在的她,已经完成了与过去那个敏感恣睢的她的和解。
“对我来说,毫无保障的生活才是常态。不过你放心,”叶元因向他许诺,“为了无数个像小阮那样的孩子,我会竭尽全力劝说他。”
“好。”张摩诃觉得,或许内心不受外物制约的她才是真正把《心经》学透了的那一个。
*
晚上,秦岭开车将她送到目的地,再次问:“真的不用给姐夫说一声吗?”
叶元因摇头,为了自己曾经差点失贞的过去,去赴一场难以预料结果的见面,这让她真的很难启齿。
走到门口,秦岭就被拦下了。
他很气愤,心想不就是个有钱人的聚会吗,凭什么不让他参加?见门口的保安人员态度坚决,秦岭无法,只好叮嘱她:“我十分钟就联系你一次,联系不上我可就报警了。”
叶元因说好。
今晚邹檬的客人很多,自从她进门,就被侍者跟随和引导。
楚今夕也在,前一阵刚主演了一部悬疑片,没想到片子爆火,她的身价几番跃升。今晚来纯粹是因为正在与本城一名青年才俊热恋中,两人来酒店只为共度**。
“亲爱的,你先上去。”
男人敏感性很高,“怎么,有狗仔跟拍?”
“不是,看见个熟人。”楚今夕亲昵地贴了贴他的面颊,“一会我就去找你。
男人便先走了。
楚今夕紧跟着叶元因,见电梯停在十三楼,她从另一部电梯也上去了。走廊里的长绒地毯将楚今夕高跟鞋的声音全部消隐,有一扇门打开,小叶走进去。楚今夕略微侧出头,竟看见自己前夫的半个侧脸。这可真是奇怪,从前自己就告诫她离沈玉衡远一点,为什么这两人现在还在联系?
有两个穿黑西装的人正从走廊另一侧地毯式的检查,虽然他已经不当家,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楚今夕不愿惹上惹不起的人,便转身赶紧走了。
忧心忡忡的她回到一楼大厅却又遇见沈积安,见他身旁跟了位平平无奇的小姐。坊间传闻他要跟邹氏联姻实现强强联合,所以小叶才又转投沈玉衡怀抱?
*
叶元因走进房间,审慎的打量了一下里面的构造。
沈玉衡背对着她,手里拿了杯酒。
男人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但因为长期的健身和保养,看着就像四十刚出头的人。再加上常年跻身高位,更是带着一股举止自若的沉稳和端静。
“坐吧。”
叶元因没有动,手指却紧紧抠住了自己的手机。
“你找我干什么?”
沈玉衡转过身,一只手抄进裤兜,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像个睥睨众生的帝王。“怎么连你都病了呢?”
叶元因想,原来他一直在监视自己。
“那女孩的死,不怪你。”沈玉衡端着手中的阔口玻璃杯,每走近一步,冰块就会发出轻微的相撞声,叶元因突然觉得头痛欲裂。
“你离我远一点。”
“嗬,”沈玉衡突然笑了,若有所思地说:“我很怀念跟你这样坦白的对话。”
她像个浑身炸毛并随时准备战斗的动物,再次告诫他,“不要靠近我。”
沈玉衡真的停下脚步,两人于无声中尖锐又沉默地对峙着。叶元因晃神的厉害,怎么看,他都像个升级版的沈积安。
“来吧,小叶,过来陪我聊聊天。”沈玉衡不再靠近,声音像在安抚,“之前可能吓到你了。但我并不是那种轻浮浪荡的人,我一直想跟你解释。”
“你有什么可解释的?你杀了人,还要对着尸体说不好意思。”
此时秦岭的电话打进来,叶元因挂断了,又发了条信息过去。【我没事】
那边仿佛放下心,便不再打了。
沈玉衡从她紧绷的肢体动作里看出无限的拘谨和防备,他仿佛掌管一切的背后操纵者,残忍又妖异。
“不需要解释?”他紧盯着她,悠长地叹了口气说:“或许你需要的是个道歉?但道歉对沈家人来说,真是太稀缺了。”
“就像沈积安,这三年,先斩皇亲,又砍老臣,三年内把高管全部换成自己的心腹,为了稳定军心,去年又给全员大涨薪资……我一个前总裁,掉下来可以自认技不如人,只是他做的,未免也太绝了。”
“我不会向你道歉。”他抬眼,锐利的目光再度将她锁定,“小叶,比起可怜,我更希望你能爱我。”
外面的门突然被踹开,沈积安面带寒霜的走进来,他身上仿佛带着地狱的鬼火,青面獠牙,见血方休。
一脸惊惧的叶元因被他推了出去,门反手被带上,从里面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和东西落地时的清脆碎裂声。
她在外面,只觉得他的沉默如刀锋般割裂,暴力却如潮水般宣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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