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声总经理办公室。
巨幕落地窗后,游越把刚刚签好的文件理到一边,从齐暄手里接过自己的电话。
那边是投资部的副总,现在人在沪市,和他谈前几天的一桩收购案。
推进得不算顺利,但在游越意料之中。
因而他并不惊讶,表情始终淡淡的,靠在座位上,偏过身子看着落地窗外的林立高楼。
“知道了,就这样。”他在工作时话不多,听了一会儿,最后说,“鸿声不做慈善。”
电话挂断后,游越重新拿起钢笔,按着桌上的文件,几笔写完了自己的名字之后,他抬眸和齐暄说:“我中午出去一趟,下午回。”
齐暄知道他们游总今天有事,前几天还为此挪了两个会。
“好的,”他询问:“您几点钟走?我通知司机。”
“不用,”游越把签好的文件放到一边,语气如常道:“我有人接。”
“……好。”
齐暄应了一声,拿着文件退出办公室。
从领证那天开始,游越的戒指就在手上没摘过。
他审美不错,自身条件又非常好,又高又帅,是天生的衣架子,穿各类西装都像走秀一般,领带一天一条。
齐暄一直在他身边做事,但平日里太忙,没时间关注八卦。
但总经理二助不同。
Lynn英硕毕业回国后走内推进的鸿声,年纪不大,但能力很强,脑子也灵活。去年混进了校招闲聊群,八卦过后和齐暄打听老板和希林那位程总是联姻还是真爱。
她的宗旨就是为资本家卖命不八卦一下很吃亏。
况且,游越平时拽归拽,但对员工很不错,企业文化也比较开放,没老游总掌权时那么死板。
但齐暄也不知道。
不过,综合一直以来的种种,看上去也不像没感情的样子。
-
程禾曦在到达鸿声之前就把车牌号发给了游越。
她司机开的这辆商务车是黑色的宾利慕尚,后座宽敞舒适,私密性极好。
游越从公司出来时,司机站在车外,为他打开后座车门。
程禾曦还在看文件,察觉到男人坐到身边后偏头朝他笑了下。
“冰箱里有水。”她说。
游越“嗯”了声,系上安全带。
视线略过身边人的脖颈,他看到程禾曦戴了自己昨天送的那条钻石项链。
很闪亮的四叶草,铂金链子搭在她起伏的锁骨上。
程禾曦对他的注视无知无觉。
“咔哒”一声,安全带插销插/进孔位。
她听到声音偏头,没等开口,钢笔忽然从膝上滑落下去。
程禾曦想要伸手去捡,游越也看到了。
男人胳膊更长,先她一步拾起。
笔落在了她脚边。
他手指的落点和她的高跟鞋跟挨得很近。
游越手中握着她最常用的那支黑色万宝龙钢笔,摊开手递给她。
程禾曦短暂地走了下神,他也没有催促。
回神后,她接过,道了谢,又说:“还没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游越并不那么了解程禾曦,因而无法判断她是客气还是真心喜欢。
见她把钢笔和文件收进保险柜,男人应了句“喜欢就好”,收回自己的目光。
还有二十分钟才能到半山祖宅。
看文件看得眼睛很累,程禾曦靠着座椅,视线远眺街景。
车子在等红灯,游越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依然是梁宵的生日大屏。
程禾曦记得自己前天就看到了。
在商圈最繁华地带从生日前一天投到生日后一天,每个时段都有,烧的都是钱。
这样想着,她听到游越问:“你喜欢他?”
“嗯?”她是真的没反应过来,问:“你说谁?”
“梁宵。”
梁宵是国民级别的创作型歌手,巡回演唱会开过不知多少轮,歌迷众多,程禾曦记得自己在午休时听到茶水间闲聊,唐迎说过他的票有多难抢。
闻言,她收回目光,偏头看向游越,在想是要说实话还是随口敷衍过去。
毕竟她刚刚确实表现得对他很感兴趣。
“我不追星。”
但梁宵的知名度十分客观,电视电影里、酒吧、大街小巷……处处能听得到他的歌。
闲着也是闲着,她说起:“他和我一个朋友之前一起上过综艺,网上还有他们的cp粉,所以我有点好奇。”
他们两个私下完全无交集,徐祝梦作为当事人之一都一直在状况外,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上了个综艺就有了拉郎CP。
鸿声产业和娱乐圈交集并不算多,但游越年轻、思维活络,前段时间公司又投过两个综艺,风评不错,所以他对这些术语也略知一二。
“cp粉——”游越缓慢地重复了一句,问:“你说的朋友是?”
“徐祝梦,你知道吗?”
“……”男人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我手机能上网。”
有点冷,有点幽默。
程禾曦没忍住笑了声。
他想起梁宵昨天寄到鸿声的两张票,又想起老太太的话,随口问她:“你想不想去看他的演唱会?我这里有两张票。”
“嗯?”
游越不是追星的人,梁宵和鸿声的业务之间好像也没什么关联。
程禾曦反应过来:“你们认识?”
游越颔首:“是朋友。”
他亲口认定的朋友,那绝对不会是什么点头之交。
昨天她刚刚下定决定要和游越好好相处,毕竟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能总这样当陌生人,而且姥姥还特意嘱咐了要他们多去约会。
程禾曦答应下来:“可以。”
权当放松了。
自打回国接手希林,她没给自己放过一天假,更别说去演唱会了。
想到希林,她又说:“下次梁宵在京市开演唱会时,可不可以帮我要两张好座位的票?我有个助理喜欢他。”
她第一次向他提出“要求”,游越一口应下:“好,没问题。”
聊到这儿,气氛没那么僵硬了,程禾曦终于开口打听:“你刚刚让司机把什么放进后备箱了?”
“带了点礼物,”男人靠着椅背,轻描淡写道:“女婿总不能空手上门。”
他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的类型,反而十分在行,从他买婚戒和订喜糖的事上就可见一斑。
程禾曦并不意外,偏了下头,问他:“带了什么?”
“秋拍的一幅画,陈琢的。还有一套茶具。”
“……”
她看着身边人一脸浑不在意的样子,欲言又止。
游越难得见她有话不说的样子,抬了下眉:“你这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你不用带这么贵重的东西。”她唏嘘:“秋拍有价无市,不值得。”
“我又不差这点。”
程禾曦笑了下。
心里其实是明白的。
她觉得游越这个人很有意思。
外界无法否认他的能力和眼界,却也一直对他的性格颇有微词。
但在这场交易似的婚姻里,游越的责任感完全盖过了他身上的强势和傲气。
这次是,给她布洛芬那次也是。
-
下车后,游越在后备箱拎出那两件八位数的“见面礼”,另一只手伸向她,像是在等待她的手放上来。
程禾曦看着后备箱门落下,读懂了他这个动作,顺水推舟,就这样牵上男人的手。
“要演到这种程度?”
游越几不可察地笑了下:“恩爱夫妻么。”
他的手很大,只是包裹住她的手,肌肤相贴,却并不过分亲昵。
程禾曦小幅度地动了下手,游越问:“怎么,不舒服?”
她摇头,“没有,挺好的。”
两人牵着手穿过鱼池回廊,姿态放松,好像牵过很多次一般。
程禾曦问他:“你一会儿回公司吗?”
“嗯,你呢?”
“我也是。”
她说完,接着问:“司机来接你?”
游越抬眸看她:“程总带我来,之后就不管了?”
“……”程禾曦想,这是唱哪出?
但总之顺路,她说:“好的,游总,那先送您。”
游越笑了声。
两人距离很近,她能感受到男人的轻微颤动。
老宅的保姆周姨出来迎他们。
见两人的手紧扣着,暗自思索他们之间感情如何。
程禾曦装都不装,一言不发。
见到何家老太太和何崇光,她打了招呼,之后一切如常。
游越和她一起进门,一切看她的态度。程禾曦如此,他自然也不热络。但面上做得很得体,任谁来都挑不出错。
有礼有节,有亲有疏。
游越比程禾曦早回国两年,刚接手鸿声时,和何崇光在很多场合打过照面。
彼时游越刚过二十五岁,父辈的光环盛大,他本人又过于年轻,即便当时已有一些成就做先例,也并不那么被认可。
近到董事会,远到看热闹的大众,很多人都不太明白当时的游总这么退得这么早,也不觉得游越真能比得上他爸。
一个样貌优越的富二代公子哥,性子还傲,确实不像大家会信任的那种领导者。
何况这不是什么只有几十个员工的小作坊,这是鸿声。
但何崇光看得出游越的能力,从没小觑过他。
程禾曦叫“爸”和“奶奶”,他也跟着这样叫,没半点负担。
只是何崇光和游越本就认识,虽然不熟,但相处方式一时难以改过来,何崇光之前并不把他当后辈,而是当成同等地位的人交际。
游越落座时十分自然地坐在程禾曦身边。
老太太是好面子的人,即便不是该大办的寿辰,也到了一堆亲戚朋友,坐了满满一大桌。
除了这种时候,程禾曦从不知道他们家有这么多亲戚。
平日里的家宴聚会总有一些这样那样的事情,天南地北聊一些程禾曦不感兴趣的话。
只是她一直不是任人调侃的性子,更没人敢打趣游越,这顿饭吃得比较平和。
他们两个没有做那些互相夹菜的动作,一举一动却亲密尽显。
饭后,何崇光提出想和游越聊一聊,游越被问到时第一眼看向了程禾曦。
她接受到这目光的时候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
无奈地缓和了眉眼,她主动拉了下男人的衣袖,说:“正好,我去楼上拿点东西。”
游越看着她,应了一声。
-
程禾曦十岁之前和妈妈住在巴黎,十岁到十八岁时住在这里。
这栋房子很大,如果有意,可以几天都见不到不想见的人。
十八岁,她离开京市出国读书,几乎不回这个所谓的家。多了个私生子弟弟之后,程禾曦就不再把这当成家了。
但她的房间一直被何崇光保存着。
说上楼拿东西只是一个托词,她并没有什么东西想拿,这里虽然被她爸要求每天有人打扫,她的东西却已经被她自己搬空,空留一个躯壳和一些回忆。
房间很大,装潢漂亮雅致,看得出房间的主人曾被家人仔细爱着的痕迹。
飞鸿踏雪泥。
从房间出来后,程禾曦不想乘电梯,走那条很长的环形楼梯下楼。
游越听到了她的高跟鞋声,目光从棋盘移到了她身上。
他和何崇光在窗边下棋,红木桌上的棋局走势胶着,但一方游刃有余,一方如入绝境。
程禾曦走过去看了一眼,不是很感兴趣,转身准备从大门出去。
游越叫住她,问:“想回家了?”
她“嗯”了声,问:“这局快下完了吗?”
再给游越两个回合就能下完,他们现在主要在聊天。
游越看着她,说:“快了,等我去找你。”
程禾曦点下头,不跟何崇光说话,转身走出了门。
在何崇光面前,游越有礼节、够得体,却没有任何见到岳父的忐忑和讨好。
他并不认为一个会出轨的父亲还有谈爱孩子的资格。
两人聊天时,游越也依然是那种习惯性的掌权者姿态。
在程禾曦走出门后,何崇光微叹口气,忽道:“禾曦是个好孩子,你和我不一样,不会犯我当年的错误。”
游越懒得装,问:“您需要我做什么承诺吗?比如永远爱她呵护她?”
他抬眸,很轻地笑了下:“承诺是最没用的东西。”
说完,游越恢复了刚刚淡然礼貌的样子,落下一子。棋局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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