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婆女不言不语,竟是一掌递出,直接杀了过去。
湿婆女的红莲业火,果然不同凡响,比起女弟子的火术,威力更大。但见一团红火与琴弦交锋,火花四溅。
僵持不下之际,湿婆女出左掌,掌心凝火,握住琴弦,很快,掌心焰化成火流,沿着琴弦流转,似要将琴弦融化。
与此同时,湿婆女再出右掌,掌心凝火,火势凶猛,直袭云白,似要一掌送云白归西。
至于云白?自是不会坐以待毙,虽是左弦被压制,却还剩右弦不是么?于是,右袖一振,琴弦飞出,直袭湿婆女的手掌,势要将她手直接割断。
然而,不知为何,忽然,“铮”的一响,琴弦好似被一只无形之手挑拨了一下,径自拐弯,转而直袭湿婆女的面门,但听“吱——”的一声锐响,弦锋割断面具,露出了湿婆女的一张面容。
这刹那,云白大吃一惊,盯着面前这张面容,喃喃了两个字,随即,惊讶之中,渐渐掺杂了欢喜,是疯狂一般的欢喜,以至于全身颤栗,说不出一字半句,只是张开双臂,往前走去,好似要搂住一个失而复得的梦。
然而,蓦的,他闷哼一声,不可思议地低头看去,只见心上被烧出一个豁大的口子。他伸手抓了抓,空荡荡的,血淋淋的……
这一次,连心也死了吗?
他想哭,却哭不出来;想笑,也笑不出来,只是一声声有气无力地叹息,好似要吐尽心中百般滋味,以至于脸皮扭来扭去,揪成一团,最终……
哎……
随着最后一声叹息,他脸面趋于平静,浅浅扬起一弯笑容,望着湿婆女,目光中满是眷恋与痴情。
最后一次,他左弦弹奏,铮铮有音,正是一首《心悦卿兮》;右弦则卷起那朵红色曼陀罗花,递到她的面前……
——我的心意,你可接受否?
然而,湿婆女却看也不看,随手撕下一片衣袖,系作蒙面巾,遮住半张脸,转身漠然离去。这刹那——
“……”
琴音忽止,琴弦垂落,花瓣凋零……
云白轰然倒地,已然魂归西天。
湿婆女哼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厉害的人物,不过是一个四处留情的登徒子。”顿了一顿,又补一句:“见了谁都是一副痴情的鬼样子,活该栽在女人身上。”
她这一番话,瞬间解了众弟子的疑惑,毕竟,方才云白突然送花给湿婆女,摆得一副痴情模样,可叫众人又惊又疑。
南烟道:“还是族长道行高,丝毫不慌不乱,方才趁他分神,一掌将他打死。”
她这些拍马屁的话,湿婆女一向置之不理,不过当下,却是受用,点头一笑,又道:“琴师云白已死,你们大可放心,继续前往圣地。”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一阵惊呼,有人道:“活了!琴,琴师云白又活了!”
湿婆女脚下一顿,“什么?”正自转身,却又一道人影从身旁迅疾掠过,随即,便听到桃夭呼喊道:“姐姐!族长,救我!”这短短六个字,音量却从清晰可闻,到微不可闻,显是人已被琴师云白掳到了远处。紧接着,又一道身影如风闪过,但见湿婆女和李秾也双双不见。
卜幼也不敢多耽,道:“吾,咱们也追过去看看!”提足便奔,但见前方十丈远外,湿婆女左手抓着李秾腰间衣物,拎着她一路飞奔,非但不管她是不是难受,反倒时不时便打她一掌,直把李秾打得连连呕血,一长串鲜血飚在空中,洒了一路,着实残忍。
卜幼看得心惊肉跳,唯恐李秾被打死,于是快奔几步,悄声来到湿婆女身后,就在湿婆女再次落掌之时,趁她不妨,劈手砍向她手筋,登时叫她手掌酸麻,五指一松,李秾坠将下去,落地之前,被吾爱一把接住,抄在臂弯里,斜身闪开。
湿婆女立时反应过来,伸手去抓李秾,却哪知,吾爱向后一跃,轻松躲开了她。她只得再度追去,与吾爱兔起鹘落,你抓我躲,玩了四五个回合,始终无从着手。
吾爱微微一笑,道:“你抓不到我。”
他这一挑衅,湿婆女登时更怒,抄起一团红火扔了过去,却被他横腿一扫,踢飞回去,破风之声尖锐凌厉,显是力量更强了。湿婆女一惊,及时避开,“砰!”的一声,火球砸落地面,炸出一个焦黑巨坑,火势不减,仍在熊熊狂烧着。
湿婆女大吃一惊,寻思:“我方才使了七八成力,就算是其他三族的族长来接这一招,也要费些力气。但这人非但轻易接住了我的业火,甚至反踢一脚,竟让业火的力量大大增加。方才那团业火的力量,就算是我,也未必能使得出来……这人是谁?”自是猜测不出,又想:“只怕是此人不好对付,如若周旋,只会浪费时间,还是寻桃夭要紧。”
她暂且忍下这口恶气,甩袖收手,掉头追奔云白,却不想,余光一闪,竟见那一男一女又追了上来,冷道:“你们是谁?”虽是说话,脚下却速度不减,仍在快步追奔。
卜幼道:“我是祇舞女神……”
湿婆女:“我问你其他身份。”
卜幼二回熟道:“唔,江湖术士……”
湿婆女:“可有道号?”
卜幼:“没有……请族长不必再问,我二人是云游闲散人士,只是看族长方才打人,心中不忍,才上前搭救一把。”说着,垂眼一瞥,但见李秾好似一只虾子,被吾爱抄在臂弯中,头朝下,不断有血滴落,看来伤势不轻。
她道:“族长为何打人?”说到这里,忽又想起此前女弟子们打李秾的情景,心道:“这李大人到底做错了什么,怎地随时随地都招人殴打?”
只听湿婆女道:“我是她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母,我打自己的孩子几掌算不了什么大事……”
“放屁。”
这两个字,并非厉声大喝,而是轻声、沙哑、却又决绝的。
这话既非吾爱所说,也非卜幼所言,那是……卜幼一眼瞥向李秾,着实惊讶。
她本以为李秾又是被女弟子打,又是被湿婆女打,从不还手,大抵性子逆来顺受,习惯了忍气吞声,却不想,忍了这一路,却在方才破了功。这却是为何?
卜幼转念想通,心道:“如果换做是我,打我的人却自称是我母亲,我也会很生气的。我不止生气,很可能会出手教训这无赖之人。”
只是可惜,李秾非但没有力气出手教训,反倒气得狂喷一口血,奄奄喘息着,又软软趴下。吾爱拍一拍她的背,安慰道:“乖,不生气,不生气。”
偏偏湿婆女不为所动,冷哼一声,脚下提气,继续追随那抹白影奔去,不论卜幼再与她说什么,都懒得再做搭理。
不知过去多久,终于,那抹白影没入了一片汪洋之中,不见踪影……
湿婆女也停了脚步,望着面前一片汪洋大海,四下打量一番,忽的,脸色一变,竟转头直盯李秾,咬牙道:“是你——?!”
李秾微微一抬头,与她对视,虚弱道:“我什么?”
湿婆女喉头一噎。
李秾轻哼道:“你怎么不说了?”
湿婆女细细打量李秾,见她气血虚弱,脸色越发苍白,沉默一阵,低声道:“谅你也没那本事。”
这时,忽听卜幼问道:“族长,可以摘下你脸上的面罩么?”
湿婆女想也不想,回口道:“不可以。”
卜幼又道:“我听说过往几代湿婆女都不曾戴面具,为何你却戴着?还有……云白最后说了两个字,那是哪两个字?”
湿婆女道:“那个痴情种胡言乱语,谁关心他说了什么胡话。至于我戴面具,自是貌丑,不便露相。”
卜幼心道:“湿婆女族人人貌美如花,你身为一族之长,又怎会貌丑?而且,我看你一双美目传神风情,不像是个丑女……”顿了一顿,又想:“当然,事无绝对,兴许……兴许往年因为什么事而毁了容也说不定。”
正思忖,这时,听吾爱道:“当日四堂会审,你若同意各族帮你,多派点人手来护驾,不至于发生这些事,不如……”嘴角一咧,露出森森白牙,热心道:“吾帮你去通知其他族,一起来将云白擒捉,如何呢?”
卜幼暗暗赞同此法。哪知,湿婆女却想也不想,直言道:“不可!”
吾爱:“为何不可?”
湿婆女:“我说过了,这是本族分内之事,不容他人插手。”
吾爱将李秾扔在地上,飘至湿婆女附近,道:“这怎么是你一族之事。云白双鬼是黄泉地国中人,便是全族的敌人,各族都有责任将其擒拿。还是说……”来到她身后,在她耳边说:“你不想其他族插手,其实怕被人发现了什么……秘密?”
湿婆女眼神一凌,抬掌拍向耳边。然而,吾爱人影一闪,轻松避过,后跃一步,已是数丈之外,脚尖一勾,将李秾挑到半空,伸手一捞,再度将李秾抄在臂弯中,轻轻勾唇,冷哼一声,戏谑道:“一言不合就打人,真是个死老太婆。”
湿婆女恼羞成怒,喝道:“死小子,你说什么!”再度攻上去,与吾爱又玩起了“你打我闪”的游戏。
但见火球四处狂轰乱炸,吾爱却面带微笑,飘然其间,丝毫不乱。几个回合后,遍地已是火烟燎燎,而吾爱……却是人影不见?
湿婆女正自起疑,却忽的,肩膀被人从背后轻轻拍了一下,一回头,正对上一张绝世俊脸,微微笑着,挥一挥手,“嗨~”正是吾爱。
湿婆女刚想送上一掌,却生生忍住,斜睨吾爱一眼,发现他周身洁净,连一根发丝都没烧毁一丝半点,又如此气定神闲,显是方才的火攻于他而言,没有半点威胁,又想到此前他回踢业火的那一脚,更确信此人法力深不可测,且脾气古怪沉深,自己绝不是他对手,暗道:“我绝不可再因一时之气,与这人纠缠,平白被人看了笑话。先找到桃夭那孩子要紧。”便是一言不发。
卜幼却不舍弃,道:“族长……”
却没说完,便被湿婆女打断,道:“小姑娘,你总是问这问那,可否容我这个老太婆也问你一句:你们又是何人?我活了不少年岁,也算得上是耳听八方,但二位法力高超,我却从未听过二位的名号。如今二位突然来参加我族的祇舞祭大典,又这般多管闲事,却是为何?”
卜幼一噎,自是不答。
湿婆女也不追问,望着远方,似在回忆着什么,轻叹道:“人非圣贤……谁还没有秘密?总会因为这般那般的理由,做出一些不想他人知道的事,就算一头碰上南墙,也是回不了头的,何必装得自己一身清白,去对他人指指点点。”
说罢,她不待卜幼回应,便踱出几步,面朝大海,望着涛涛海水,自语道:“桃夭一定被云白抓到对岸了,我得想个法子渡过这片大海才行,当下没有船,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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