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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50.话里有话

艺人见说话的是方才那小姑娘,只见她美目盼兮,言笑晏晏,又听她叫自己一声哥哥,顿觉飘飘然,一鞠躬,笑脸相迎,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卜幼道:“我也问哥哥三个问题好不好?”

艺人中气十足道:“好!小姐请问。”

卜幼第一问:“你可曾亲眼见过那亓官幼?”

艺人道:“我没见过,但是我见过那魔女的画像,长得可是丑陋恐怖。”说着搓了搓胳膊,似是恶寒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卜幼心知定是有人恶意丑化她而作的画像,却也不计较,第二问:“那么若是她站在你的面前,你也能认出她来?”

艺人一拍胸膛:“当然!她化成灰我都认识!一定是奇丑无比的青面妖魔!”

卜幼第三问:“哥哥说的是有凭有据的实话吗?”

艺人:“当然是实话,我可不是那惯会撒谎的魔女!本人行得端坐得正,从不说谎!”

卜幼笑道:“定是这样。哥哥这样明事理,就算是那魔女来到你的面前,也会自惭形秽,承认你方才说的那些话,都是对的。哥哥果然料事如神。”

吾爱就站在一旁,闻言,轻哼一笑,懒懒抚掌:“不错,厉害,厉害。”

那艺人眼见这美丽少女夸赞自己,却是红了脸颊,憨憨傻笑,微醺道:“哪有,哪有。哈哈,小姐过誉啦哈哈哈哈!”

他正自我感觉不错,这时,却忽闻远处一少年道:“笨啊你!别人话里有话你听不出来吗?”

艺人登时脸色一变,“又是谁!”

一句话的功夫,那少年已一个腾跃,落在三人面前,正正是一身红衣热烈如火,卜幼眼睛一亮,惊喜道:“是你!”

“是我。”那少年抬头挺胸,道,“正是本侯!”

那艺人急忙跪地行礼,恭敬道:“少宗主好。街市吵闹,属下方才未能听出是少宗主驾临,所以才……属下知错了。”

听这艺人一口一个“属下”,卜幼稍感惊讶,对温火火道:“这是你的属下?”

温火火点了点头,“是啊,他叫小屁兜……”

“小屁兜?”卜幼又是惊讶。

“是啊。”温火火莫名其妙地看着卜幼,道:“有这么惊讶吗?一个名字而已……”

卜幼心道:“你可不知方才有人一口一个‘屁’骂着……这可真是太巧了,这艺人的姓名中还真带着一个‘屁’字……”考虑到这番暗诽颇有些无礼,便是没说出口,只笑了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名字还真是……别具一格。”

她想起一事,忙道:“对了,你怎么回的家?”

温火火道:“我正想说这事呢,奇了怪了,当时小爷不是跟你们分头找人吗?找着找着,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突然……咳,晕过去了,醒过来后你们都走啦,一个人也没有。我也只好回来了。小爷倒想问问,你们怎么回来了?我看见那大陆上烧了不少东西,发生了什么?”说到最后,双目瞪得像铜铃,露出了孩童一般的好奇。

卜幼道:“这个……说来话长。”惦记着与绯会面的事情,不便多说,只道:“待到咱们月圆之夜见面时,我再详细说给你听。你来这看戏么?”

“看戏?哼。”温火火面露不屑,懒懒抱臂,只轻轻动了下嘴皮,道:“怒灵,出匣!”

只见他背后剑匣中漫出一股代表“怒”的橙色魂烟,缠绕剑匣。只听“咔嚓”声响,剑匣迅速拆解,重组成一柄散发着橙色光芒的凌然长剑。

此长剑,专门斩杀由“怒”之**所引发的杀念。

只听温火火命令道:“去。”

一道橙色剑光冲向了戏台,劈空斩落,“砰!”的一声,戏台裂成了两半。

众人大吃一惊。

须知,这戏台便是为了讽刺亓官幼而设,而亓官幼与温氏是仇敌,当下温火火亲自斩了这座戏台,岂非将家族恩怨置之不顾?

小屁兜更是气急,脱口道:“少宗主!”

温火火指了指他,训道:“你还有脸叫我少宗主。谁准你从府中跑出来做这些事的?你竟连本侯的话也不听?”

小屁兜急道:“少宗主,属下这是为本族发声啊!”

温火火莫名其妙道:“发什么声?”

小屁兜道:“少宗主岂会不知?五百年前,那魔女明知阴灵会吸食人的阳气,却倒行逆施,偏要保护那一群阴灵。天下英豪为此死伤无数。咱们温氏太祖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才将那魔女歼灭,护佑这世间太平。总之,温氏和各族英豪,都与亓官氏有血海深仇!而这祀鬼节当初就那魔女为了祸害天下苍生创办的节日,属下不明白,少宗主为什么定要复兴那鬼节日!今日属下在此办了这戏台,便是帮咱们温氏表明态度,咱们温氏与亓官氏势不两立!”

温火火摆了摆手,厌倦道:“五百年前是五百年前,与我温火火有什么关系?况且,那是五百年前发生的事,你与我都是五百年后的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并未亲眼所见,怎么能清楚?”

小屁兜驳道:“当年的事,会审司藏书阁都有记载,民间也都流传甚广!难道所有人都污蔑了那魔女?”

温火火:“当年发生的事,本侯并未亲眼所见,那定然不知。不过有件事,倒是可以说一说。那记载中说,这火灵剑匣是温氏太祖亲手打造,可是众人皆知,温氏太祖最善袖剑,与阴灵势不两立,却又如何能炼化这以万千阴灵为剑灵的火灵剑匣?至于阴灵,五百年前,普天之下,与阴灵为伍的却又是谁?依我看,记载也并不能全信。谁又知,那传言中没有故意添油加醋、搬弄是非之嫌?也只有蠢人才会完全照本宣科,人云亦云。本侯可不蠢!”

说着,少年执剑在手,舞了一个剑花,双目定定有光,道:“那亓官幼,只是一个小女孩,却敢不顾世人眼光,坚定地追寻自己的‘道’。这种勇气,本侯十分佩服!”

这还是卜幼头一回听人夸奖自己,双颊一红,笑道:“你也不差。”

温火火昂然道:“那是的,我可不比亓官幼差。日后,本侯也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那少年剑指苍天,壮志凌云。

卜幼嘻嘻一笑,暗叹道:“年轻就是好啊……”

小屁兜却气得面红耳赤,道:“记载中说,温氏太祖为了歼灭阴灵,才将阴灵封入剑中!”

温火火轻哼一声,道:“你可知这五百年,为什么没人能够驾驭此剑匣?直到本侯降世,才成为了驾驭火灵剑匣的天下第一人!”

小屁兜拱手道:“属下当然知道,因为此剑匣有灵!只有剑灵认可的人,才能驾驭这剑匣!”

温火火:“不错。人有灵,也有心。剑,也是这样。剑灵便是那阴灵,也有剑心的。只有剑主与剑灵心意相通,才能发挥出火灵剑匣的力量。我作为用剑者尚且如此,更何况是炼剑者?若要把阴灵炼化成剑灵,那么炼剑之人必须与阴灵心意相通,得到阴灵的认可,才能让阴灵甘愿入剑自缚。温氏太祖与阴灵有仇,怎可能与阴灵心意相通?只有亓官幼,一心护着阴灵,因而我猜测,有一种可能,火灵剑匣其实是亓官幼炼化打造的。亓官幼,才是火灵剑匣的初代主人。”

这剑匣现在又为他所驱使,阴灵算得上是他的战友,虽时隔五百年,他与亓官幼并无交集,但因两人都与阴灵关系密切,且都是少年人,他便对亓官幼心生亲切与好感。

加之,他正值年少,桀骜叛逆,敢为人先,人生最大的梦想便是干一件非同凡响的大事,最瞧不起人云亦云的平庸之辈,而那亓官幼敢不顾世俗眼光,打破世俗规则。在他看来,这便是不凡之辈,投他心意。

如此一来,他又怎能忍受众人对亓官幼的谩骂贬低?且他位高权重,向来只有别人顺从他的份,从不吃窝囊气。因此种种,五百年后,他也举办了祀鬼节,公然第一个站出来为亓官幼说话,好出一口心中愤愤不平之气。

小屁兜一听,气得头冒青烟,道:“这番话,这番话可真是……”本想说“大逆不道”,但因着温火火的身份尊贵,强行忍下,痛心道:“若是太祖泉下有知,不知该有多寒心!”

卜幼忍不住道:“阴灵说到底是人死去的亡魂,与活人唯一的区别只是一具躯壳。在我看来,躯壳是否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灵魂。只要灵魂活着,管他是活人还是阴灵,都是一条生命。有何高低贵贱之分?再说,阴灵也是活人死去的亲朋好友,你怎忍心对自己的亲朋好友痛下杀手?”

小屁兜道:“可那阴灵会吸食人的阳气,祸害人命!”

卜幼欲言又止道:“可是……”

可是,她当时在想办法了,只要时间再长一些,会成功的!奈何,这世间有太多人急功近利,暗藏祸心……

小屁兜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没道理可讲,得意道:“你怎不说了?”

卜幼不想再起争辩,便是不言。温火火却道:“蠢人。”

小屁兜附和道:“对,蠢人!”他方才见卜幼反驳自己,登时对她没了好态度,出言不客气起来。

温火火却踢了一脚小屁兜屁股,道:“说你呢,蠢货。之前我没来的时候,这姑娘那三个问题话里有话,你没听出来么?”

小屁兜一懵:“什么话?”

温火火三指扶额心,叹道:“果然蠢透了。”又道:“你说那魔女是骗子,撒谎成性。又说你从不撒谎,说的是真话。这女孩说,若是魔女来到你面前,听了你的话,定当认可。你却认同了。本侯问你,那魔女既然是个骗子,说认同你的话,自然也是假话。那岂不是,你说的话是假话?”

旁观许久的吾爱抚了抚掌,“不错,正是此意。”

小屁兜的脸气得更红了,“好哇,你姑娘家家的,长得白白净净,竟然耍弄人玩儿!”

卜幼尴尬一笑,“哈哈,我……”

温火火拍了一巴掌小屁兜的头,道:“吵什么吵!我温氏可不是心胸狭隘之人,你在温府当职,便是我温氏子弟,你对五百年前的恩怨只是道听途说,却在这本侯举办的节日上,对此揪住不放,乱嚼舌根,岂非小人所为?岂非与本侯作对?岂非扫人之兴?”

他这一连串问题下来,可谓罪行累累,小屁兜登时匍匐在地,等待发落,正自忐忑,却忽听一人叫道:“火火!火火啊!”这声音听来中气十足,然而沙哑沧桑,应是个中年男子。

观众们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男人两鬓霜白,身穿锦袍,正向这边大步赶来。待看清那男人是谁,观众们登时一惊,纷纷往两边避让,并低下了头,显然,来人身份尊贵,且不好惹。

却见温火火毫无顾忌,拧紧眉头,又是烦躁,又是不情愿,道:“爹,你怎么来了?”话虽如此说,然而气势却不似方才那般傲气,反倒弱了一些,甚至嘴巴都微微撅起了一点,颇有几分孩子气。

卜幼心道:“原来是温世明来啦。”

她因与温氏有旧仇,本想避一避,但见温世明一双眼睛只盯在儿子身上,完全无暇顾及他人,便也作罢,仍站在原地,看看这对父子要做什么?

只听温世明道:“你这孩子,我不是叫你先在家里待着吗?”

温火火道:“我等了好些时候,等躁了。爹爹,我还想自己逛一逛,你先回家去罢!”

他最烦爹妈跟在他屁股后边,问这问那,絮絮叨叨,烦也烦得要命。好似天底下没事可干了,只顾着他了。爹妈越是管他,他便越是想逃。

温世明苦口婆心地念叨:“你还没吃饭呐!今日你生辰,你妈妈在家里亲手做了长寿面,等着你回家吃!跟爹回家吧。”

众人惊讶之下,努力憋住了不笑,原来是寻常人家都会发生的一幕:你爹喊你回家吃饭!

温火火登时“啊!”了一声,道:“你怎么不早说……爱灵,出匣!”散发着红色光芒的长剑倏然而出。少年跳上了宝剑,御剑飞出,很快化作一个星点,消失在回家的方向。

温世明也紧随其后,念叨:“出鞘!”

然而……

“……”

可气,实在可气。他出门出得急了,忘记带剑了,只能双腿亲为了。然而,刚一迈出脚,裤腿却被人拉了一把,低头一看,是一小厮匍匐跪地,哭哭咧咧道:“族长可要给属下做主啊,那亓官幼与咱们温氏有仇,但少宗主非要办祀鬼节,惹得不少人非议,属下为了给……”

温世明没听完,便已没了耐心,骂道:“罗里吧嗦,滚!”抬腿一踢,小屁兜“啊~”的一声,顿时飞了出去。温世明赶着回家给儿子过生日,一刻不敢多耽,紧接着又追出。

儿子在天上飞,老子在地上追,边追边喊:“儿子,等等爹啊!慢点飞,别摔下来!!!!”

这一顿鸡飞狗跳,直把众人给看呆了。

目瞪口呆过后,众人便是捧腹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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