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别墅里只剩下书页翻动的细碎声响。
顾晏辞原本是打算认真看资料的，但身体的疲惫和药物的作用让他眼皮越来越沉。他强撑着又翻了几页，脑袋却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最终歪在沙发扶手上睡着了。
沈砚之从复杂的案件关系图中抬起头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平日里总是带着优雅笑容、言辞得体的顾侦探，此刻蜷在沙发里，呼吸均匀绵长。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衬得脸色愈发苍白。或许是姿势不太舒服，他无意识地往沈砚之的方向蹭了蹭。
沈砚之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轻轻放下手中的资料，起身去卧室拿了条薄毯。
就在他准备给顾晏辞盖上时，睡梦中的人似乎感知到了热源的离开，眉头不安地蹙起，含糊地呓语了一声：“……别走。”
声音很轻，带着睡意朦胧的沙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沈砚之动作一顿，低头看着顾晏辞无意识抓住自己衣角的手指。那手指修长白皙，此刻却因为用力而关节泛白，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沉默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终没有拉开那只手，而是就着这个有些别扭的姿势，小心地将薄毯盖在了顾晏辞身上。
“不走。”他低声回应，尽管知道睡着的人听不见。
这个简单的动作和话语似乎起了作用，顾晏辞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抓着衣角的力道也松了些，但依旧没有放开。
沈砚之只好在沙发边缘坐下，任由他抓着。他拿起之前看了一半的资料，就着落地灯温暖的光线继续阅读。寂静的客厅里，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突然划过一道刺眼的车灯，紧接着是急促的门铃声，打破了这片宁静。
顾晏辞被惊醒，猛地坐起身，毯子从肩上滑落。他眼中还带着刚醒的迷茫和警觉，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沈砚之，发现自己的手还抓着对方的衣角，立刻像被烫到一样松开。
“我……”他张了张嘴，耳根泛起薄红，试图用惯常的笑容掩饰尴尬，却因为刚睡醒而显得有些柔软，“我睡着了？”
“嗯。”沈砚之站起身，神色如常地整理了一下被攥出褶皱的衣角，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有人来了。”
门铃还在响，透着急切。
顾晏辞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好状态，又是那个风度翩翩的顾侦探。他走到门前，透过猫眼看到赵峰焦急的脸。
“赵队？这么晚……”
“顾先生！不好了！”赵峰没等门完全打开就急切地说道，“张立诚在看守所里出事了！
“怎么回事？”
“他突然开始抽搐，口吐白沫，现在昏迷不醒，已经送医院抢救了！”赵峰语气急促，“医生初步判断是中毒，但……我们查遍了他接触过的所有东西，都没找到毒源！”
这显然不是意外。
顾晏辞眼神一凛，之前的睡意和脆弱瞬间消失无踪：“去医院。”
他转身就要去拿外套，却因为起身太猛，眼前黑了一下，身形微晃。
一只手及时扶住了他的手臂。
“小心。”沈砚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同时将他的外套递了过来，另一只手里拿着车钥匙和那个保温杯，“路上可以喝。”
顾晏辞接过东西，指尖不经意擦过沈砚之微凉的手背，心里那点因为突发状况而产生的焦躁，竟奇异地平复了一些。
“谢谢。”他低声道，这次的道谢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真诚。
医院走廊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
张立诚还在抢救室里，红灯亮得刺眼。几个警察守在门口，脸色都不太好。
“他晚上吃了看守所提供的统一晚餐，之后只喝过水。”负责看守的警员汇报，“水和食物都检测过了，没有问题。也没有任何人探视过他。”
“监控呢？”顾晏辞问。
“查了，一切正常。他就像……凭空中毒一样。”
沈砚之站在稍远的地方，目光扫过空旷的走廊，最后落在角落的一个消防栓上。他走过去，蹲下身，仔细观察着消防栓底部与地面接触的缝隙。
“赵队，”他开口道，“需要取证这里。”
赵峰一愣，立刻叫来技术人员。果然，在消防栓底部的缝隙里，发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已经空了的透明胶囊壳，内侧还残留着少许不明液体。
“延时胶囊……”顾晏辞眼神锐利，“他在被抓获之前，就已经服下了毒药。算准了时间发作。”
这意味着，张立诚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活着接受审判。他也可能，仅仅是被推出来的一个棋子。
“背后还有人。”沈砚之得出结论，声音冷静，“张立诚的偏执，可能被利用了。”
案件变得更加扑朔迷离。那个隐藏在幕后的黑手，不仅对“曙光计划”了如指掌，还能让张立诚心甘情愿地赴死。
回程的车上，气氛有些沉闷。顾晏辞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保温杯温暖的杯壁。
“沈砚之，”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你说……那个‘符号’，究竟代表着什么？值得那么多人为此送命？”
沈砚之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况，沉默了几秒，才回答：“未知。而未知往往意味着危险，或者……巨大的诱惑。”
他将车平稳地驶入别墅车库，熄火。
车内瞬间陷入一片寂静。
顾晏辞没有立刻下车。他转过头，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着沈砚之轮廓分明的侧脸，忽然很轻地笑了一下。
“有时候觉得，把你牵扯进这些事情里，挺过意不去的。”
沈砚之解开安全带，也转过头看他，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如水：“这是我的选择。”
也是我的意愿。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但顾晏辞仿佛从他的眼神里读懂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别墅。这一次，顾晏辞没有再下意识地去拉沈砚之的衣角，但他放慢了脚步，确保自己始终在沈砚之视线所及的范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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