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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冬雪

大周,嘉和十年冬。

是夜,长安城内大雪纷飞,刺骨的寒风呼啸着卷过大街小巷,裹挟着雪粒子拍在油衣上啪啪作响,打在脸上让人生疼。

黑夜中只有几点不怕风雨的牛角灯光,那是一队人马,簇拥着中间一辆小巧的油壁香车。他们刚进城门不久,正往永宁坊的方向去,马车与灯笼上都标着关陇齐氏的族徽。

石板路上已是积了一层雪,好在路上几无行人,雪尚未被踩实,才不至于滑倒。只是长途跋涉,饥寒交迫,拉车的马儿生了倦意,愈行愈慢。车夫来了气,抬手抽一鞭子,那马儿吃痛,嘶叫一声,放开蹄子小跑起来。

马道上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影子,车夫揉了揉眼睛,才敢确定那是个人,正踉踉跄跄地向他们跑来。车夫本以为那人看到马车,就会回到步道上,谁知那人竟如瞎了一般,没头没脑地直跑过来。快到马前时,他连站也站不住了,直直跌在雪地里,抽搐了两下,便一动也不动了。

车夫吓得浑身一个哆嗦,忙死死勒住马匹,马蹄堪堪落在那人身旁,好在没有出人命。众人见了这般光景,都骚动起来。

“出什么事了?”油壁车内传出柔柔的女声。

车夫惊魂未定,抹了一把脸上的雪水,回道:“姑娘,有人冲撞咱们的马。好在我勒住马,才没出事。现在……”他犹豫了一下,说道:“他受伤了,就躺在这儿呢。”

有胆子大的随从上前看了两眼,惊呼道:“流了这么多血,他不会死了吧?”

一只纤手掀开厚厚的车帘,齐江月从车中探出身来。随从忙设下梯凳,打起伞,扶她下车。她身上披着厚厚的白狐大氅,浑身上下没有什么装饰,在风雪夜中素净得如一竿清竹。

她接过随从手中的伞,来到那人身边,蹲下身去查看。这竟是个秀美异常的年轻男子,身上的衣服是上好的,只是早已碎裂得不成样子,布料黏连着猩红的伤口。他走来的方向上,是一连串血迹,在雪地里如绽开的朵朵血梅,触目惊心。

远处出现了点点亮光,正在向他们靠近。“姑娘,有人!”

地上的男子“忽”地睁开眼睛,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伸手抓住齐江月的大氅,喘息着说道:“快……上车……”

车夫急忙道:“姑娘,咱们还是别管他了。”

面前的人清瘦又单薄,浑身血肉模糊,眼看只剩了一口气,怕是连她都打不过,哪里会是别人的对手。齐江月叹了口气,说道:“带他上车。”

“姑娘……”

“他们马上就要过来了,带他上去。”她的声音还是柔柔的,却透着十二分的冷静,且不容置疑。

众人皆知拗不过,忙七手八脚地将人从地上架起来,往车里送去。“这小子可真轻,浑身只有骨头啊。”

齐江月也回身坐到车里,放下帘子,说道:“出发。”

马车很快就开动了。油壁车很小,他受着重伤坐不住,只得倒在齐江月脚边的地毯上。两人几乎紧紧贴在一起。躺在地上压住了伤口,他喘息着,强撑着爬将起来。齐江月伸手扶了他一把,或许是突然找到支撑点的缘故,他一下泄了力,靠在她的腿上,疼得两眼发黑,几乎要晕过去。

齐江月也顾不上什么礼法了,她取过一边的小盒子,拿出器具来,小心地撕开他伤口边上的衣服,将布料与血肉分开。黏连的血丝粘在她白净的手上。车内满是雪化后的雨气和血腥气,与喘息纠缠在一起。

“停下!”马车外传来一声喝令。齐江月看了看身边的人,他的眼皮本来都垂下去了,听得这一声,他下意识地要爬起来。

“不要动。”齐江月轻声道。

“车里是谁?”外头的人又粗声粗气地问起话来。

车夫冷笑道:“真是瞎了眼了,连我们也不认得。这车里可是武安侯府的齐小娘子。”他手中的鞭子往灯上的徽标一指,又道,“还不速速让开!”

那人定睛一看,抱拳道:“原来是武安侯府的人。我们是玄衣卫的,方才有人鬼鬼祟祟溜进我们的天玄营,中了我们的暗器,跑不了多远。我们看地上的血迹,就是往这边来的,你们没有看到么?”

车夫眯了眯眼,说道:“玄衣卫?原来你们是梁国公的人。这人进了你们天玄营,抓不到是你们的事儿,没必要在这儿拦着我们。这个人去了哪里,我们没看见,也不知道。”

当年先帝云台拜将,齐渊就是云台八将之一,跟着先帝南征北战,横扫列国,一统中原,打下李周王朝的半壁江山。先帝劝后燕皇帝退位,黄袍加身后,封齐渊为武安侯,镇青州。

这武安侯府的人腰杆子硬挺得很,说起话来自然是毫不客气,连梁国公也不放在眼里。

玄衣卫心里自然是不痛快,于是说道:“我们与你们北府军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只是不能排除你们藏下人犯的嫌疑,你们若是当真不知情,为何不肯让我们看一看?”

齐江月小心翼翼地将人扶到一边,往车窗边上挪过去,身上的大氅往他身上一盖,便藏得不露痕迹了。她稍稍打开车窗,对外边说道:“是我病了,不能着大风,衣冠不整的,也于理不合。”她的声音本就柔和,如今做了几分戏,竟真如生了病一般。

那人干笑道:“齐娘子,冒犯了。那不知小娘子可有看见人往这边去了?”

齐江月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来:“他们方才与我说地上有血迹,我还以为闹鬼了,吓得不轻,原来是你们要找的人,那我就放心了。”

言罢,她又说道:“兴许是我们到的时候,他刚刚离开这里,这风雪也大,我的人只管赶路,没有看到。这人大半夜的还鬼鬼祟祟,定不是什么好人,你们快去追,若是再不去,只怕这雪把痕迹都盖住了,人也跑没影了。”

那人不好再问,只得道:“走!往前去找!”便带着人离开了。

齐江月松了一口气,淡淡道:“走吧。”

次日,风雪都止了,天光映着满地的积雪,亮堂堂的雪光照在窗纸上。向外看去,大地白茫茫不见其终点,风止后残乱而又静谧的宁静笼罩在天地之间,真真是一个银装素裹的琉璃世界。

齐江月梳洗完毕,推开外间屋子的门。丫鬟们纷纷向她行礼。“姑娘,这位公子后半夜起了高烧。”

齐江月走到床榻前看视,他额上虽覆着冰凉的巾帕,但仍烧得满脸通红,嘴唇也起了皮。她忙说道:“请大夫过来。”

武安侯府上请有家医,此次亦随着齐江月从青州来到长安。他们很快便赶来了,净了手就要替他把脉。

岂料床上的病人竟睁开了眼睛,他看着这些人,费力地问道:“你们是谁?”

齐江月道:“他们是我府上的医官,我昨夜救了你,自然不会害你。”

他咳嗽起来,咳出一口血,喘息道:“你让他们回去,我……不需要……”

齐江月淡淡地道:“昨夜让我救你,你今日就想寻死。是想死在我府上,好让我出钱替你办丧事?”

她看起来如温吞水一般的人,说起话来倒也能气死人。他挣扎着道:“你若……不想害我,就……就请医官离开。”他似乎已是痛极,额上青筋暴起,冷汗涔涔,两眼翻白。

齐江月看着他,抬手道:“你们下去吧。”

“你们都出去……”

齐江月竟答应得爽快:“好。你们都跟我出去。”众人都走出门去,关上了房门。

体内的疼痛几乎让他昏死过去,他一把抓过一旁的被褥,生生扯破了它。他红着双眼,强撑着爬起来,与昨夜一样,他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世界,也听不到什么声音。

只有剧烈的疼痛在撕扯他的五脏六腑,他滑落在冰冷的地板上,明明是刺骨的寒冬,他却通体灼热,他紧紧贴着地砖,呕出一口又一口黑红的血。

毒发的时间还没有到,是玄衣卫的暗器,让毒发的时间提早了。好在这么多年,每一次他都能熬过去。熬过去了,好像也就只是那么回事罢了。

眼前的世界逐渐清晰,疼痛正在离他远去,他精疲力尽地倒在地上,才开始觉得寒冷。

门外似乎有人在唤他,他却没有力气开口。门“嘎吱”一声开了,他看着众人向他走来,意识却逐渐模糊,很快就晕了过去。

待他再醒来时,屋内的小药炉正烧着火,吊子里的汤药发出“咕咕”的沸腾声。齐江月起身去拿碗,她穿一袭素雪绢裙,用玉簪挽着发髻,那一头青丝如缎一般披在脑后,抬手时袖子略略下滑,露出雪白的手腕。

他竟有些怔住了,他见过许多女子,尤其是那宫中的美娇娘与官宦人家的贵女,但还未见过这样干净的女子,哪怕不施粉黛,也美得不可方物。

就像是朱子在词中写的那般,玉质生香,冰肌不粟,韵在霜天晓。林间姑射,高情迥出尘表。

齐江月盛出汤药来,到床前递给他,说道:“吃药吧。”

他坐起身来,接过药碗,道:“多谢姑娘相救。”

齐江月走到一边去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说道:“你也不必谢我。见死不救无异于亲手杀人,我还做不到。”

他愣了一下,不由得微笑道:“若是个坏人,姑娘也要救么?”

齐江月笑了笑:“公子在救人之前,会权衡他是好是坏么?公子又是用什么标准去权衡的?”

他将汤匙送到嘴边,却停了下来,说道:“齐娘子真是个妙人。”

齐江月又道:“从昨夜的形势看,你与玄衣卫水火不容。这样的人倒是难得一见。”

他如同听到一个笑话一般,哈哈笑起来,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倒吸凉气。“齐娘子不喜玄衣卫?”

齐江月道:“岂止是我,天下人皆不喜,这有何奇怪。”

玄衣卫是梁国公刘瑜一手组建出来的护卫与杀手。刘瑜原是先帝一朝的司礼监秉笔,后来先帝沉湎于修道炼丹,三年不曾视朝,竟允了司礼监批红之权,批阅百官奏折,奏本能否送到皇帝面前,也要看司礼监有没有压下不报。皇帝不上心,刘瑜就此逐渐把持内廷。

后来先帝驾崩,东宫未立,诸子相争于宣化门,是为“宣化争鼎”。刘瑜助当今圣上夺得皇位,护驾有功,得封国公之位,封地梁州,以阉人之身位极人臣。在朝中跋扈非常,竟有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势。连东宫太子都拜其为师,对他恭敬有加。世人皆骂太子失德,对刘瑜却还是束手无策。

这玄衣卫仗着刘瑜的势,恃强凌弱,杀人不眨眼。百姓听见玄衣卫的名头,都觉闻风丧胆,唯恐避之不及。

说着,她看了他一眼,道:“倒是你,秘密似乎不少。我观你脉象,除了玄衣卫的寒□□之外,还中过毒,但从你的血里看不出什么,你又不让医官替你医治,你在怕什么?”

他干笑道:“齐娘子趁我晕倒之时把脉探查,我又不想骗你,你说该如何是好呢?”

齐江月气得笑了,她点点头道:“好,那你是谁?”

这回他倒是回答得不假思索,像是早已想好答案一般:“鄙人姓李,在家排行第二,长安李二郎是也。”

这样张口就来的谎话,任谁都能说得出口。齐江月不打算再与他纠缠,她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说道:“李公子好生歇息,我先失陪了。”

齐江月拉上门,回到自己房中,提笔写下一张条子。叫来身边的护卫。

护卫看到她手边还放着一幅画像,上边的人正是他们昨夜救下的男子。“姑娘,那人他都交代了什么?”

齐江月叹了口气:“什么也不说,只说自己姓李,家中排行第二。我看他手中痕迹,确是习武之人,又似行伍出身。只是内里虚空,元气大伤,应是中毒所致。”

护卫忙道:“姑娘打算如何?”

齐江月将画像与字条封好递给他,说道:“我昨夜画了画像,你交给天青阁,让她们查。”

她立在窗前,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此人若是底子干净,倒不失为可用之才。如今宦党猖獗,天子无力,东宫失德,朝纲崩坏,我齐氏常年驻扎北府,于长安无人,要想扳倒刘瑜,肃清宦党,还差一把能深入长安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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