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平不多嘴自然不可能,何况这里动静也闹太大了。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裴瑜雷厉风行将身边安插的一个细作关到了地牢中,他带上佩剑面色阴沉策马行至山脚,只是刚一到,抬头便见心心念念的那人站在树荫下居高临下看着他。
裴瑜才松了一口气,便觉得这种仰视的角度格外熟悉,好似从前的很长一段时候他也这样贪婪地看着对方。
季明华扫了一圈,道:“怎么没给我准备马车?”
裴瑜下马后牵着绳,闻言道:“马车慢,不如与我共骑,想去哪?”
后面才追上来的几个随从懵了,不知道大人和季公子在他们不在的片刻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他们不是来救人的吗?难道消息有误?
只见季公子还站在树荫下冷着脸,而他们家大人笑容满面牵着马低着头和他说话,季公子好似说了一句什么,接着嫌弃地看了一眼大人略微凌乱的发丝。
大人又说了一句什么,季公子这才不情不愿,每一根汗毛都表示着抗拒上了马,大人在他身后上马握着缰绳,将季公子整个环绕住。
季公子用手肘往后撞了一下。
大人笑得更恶心了。
几人不禁打了个寒颤,他们中没一个讨到了媳妇的,都尚且年轻,外加也没遇到合眼缘的,看到这种腻歪的场景都想捂着眼全当自个瞎了。
“你们上山帮刘平处理干净。”裴瑜策马转向,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笑意,对几位随从交待。
“是。”
随从们被他笑得毛骨悚然。
细作是大皇子的人,当然那个蠢货还做不到在内阁首辅身边安插人,此事是大皇子背后的母家所为,朝堂官员中除了零星几个,都以为这位年轻的权臣是完全中立遵从于当今陛下的人。
陛下眼看还有几十年可活,首辅大人不站位自然不能算愚蠢,只是太子党与大皇子党在朝中势均力敌,且都没有兵权,这么一个有权有势还有脑子的人,谁不想拉拢呢?
只要将人拉入麾下,局面便会是一边倒的状态,不约而同的,他们和当初的太子在未曾谋面的情况下达成了共识。
若不能为己所用,那就只好痛下杀手了。
这个细作安插在裴瑜身边三年,这一次却不得不为了给那个蠢货收拾烂摊子暴露出来。
头疼之余,他们走了一步险棋。
英雄难过美人关,即便是多年毫无劣迹的裴瑜也有这么一个藏得严实的心上人。
若是能拿到这个软肋,这一次事情自然也能迎刃而解。
顾晟将本该带着人回来或者直接死在外面的死士踢到一边,道:“你说什么?我去请他?”
“是。”死士战战兢兢道:“他并非常人,能够操纵长虫。”
“不过是一些下九流的东西。”顾晟见多识广,早年也见过一些异域之人能用乐声操纵长虫,对此不屑一顾。
他看着脚边之人心中烦躁,便拔剑砍了他的脑袋,血溅在地上,沾了一点在他衣摆上。
他神色阴翳:“若非是那个蠢货……”
……
黑猫轻巧地跃上桌子,在抬爪打翻茶盏前,举着爪子先看到一个雪白的衣襟,再往上面,一个冰雕玉琢的美人垂眸看它。
黑猫收了爪子放在桌子上,“呼噜呼噜”瞳孔圆溜溜地歪头看他。
“蠢猫。”季明华点着它的脑袋,嘴角泄露出一点笑意。
在黑猫露出肚皮前,裴瑜拧着它的后颈丢到地上,黑猫一落地就奋起反抗,伸了爪子便去挠他。裴瑜也不躲,任它勾了衣裳上的丝,坐在季明华对面控告道:“它惯会欺负人,你不在抓了我许多口子。”
“又不是我养大的,你自己受着。”季明华端起茶杯,“猫憎狗嫌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黑猫说来也是从前的一件乌龙,季明华刚随着裴瑜进京时,还没从他那极具迷惑性的皎皎君子外表上看出里面一颗胆大包天的色心,受了许多超出自己预料的关照后有些窘迫,这无缘无故的善意叫他心慌,于是急于做一件什么事情来报答。
这只黑猫是他到府中落脚后最先熟悉的生物,他看这猫能骑在裴瑜的头上作威作福,便以为这是他自小养大的宠物,而裴瑜见他们两个玩得极好,硬着头皮忍了这个小畜生的诸多挑衅。
黑猫是在某一日溜出府被路上的马车压死的,等裴瑜得了消息赶回来的时候,正看到季明华抱着断了呼吸的猫不知所措。
季明华反复感受着它的鼻息,将耳朵靠近它的胸口想要听到那一点不存在的心跳声。过度的紧张下他感觉不到任何人的靠近,接着他的胃开始剧烈的抽搐,在被人握着手好半响才看清了眼前人,他张口时险些失声,语无伦次:“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它跑出去了……对不起……”
裴瑜天性里便听不得季明华这样卑微的语气,衣裳上还带着赶回来时沾染的雨滴,双手微微发抖抱着他:“没事,别道歉,不是你的过错。”
季明华纤细的神经因为这点不易察觉的颤抖绷紧了,他抓着裴瑜的衣襟,看到失去呼吸的猫儿,就像看到了下一刻的自己,在他过去受到的教训里,做错了事情是一定会受罚的,不是这一刻,便是未来的某一刻。
“不要……”季明华嗓音绷得像下一刻就会断开的蛛丝。
那些玄之又玄的,他入京后就没有使用过的能力在这一刻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不要死……”季明华的眼泪落在黑猫身上,微弱的“啪”地一声,他的面色迅速苍白下来,养了一段时日的一点肉消散下去,不过三滴眼泪,他已经虚弱地不能动弹。
“明华……”裴瑜拥着他,感觉怀抱里的人开始发冷,他慌忙对仆人道:“叫郎中来!快去!”
“没事,没事。”裴瑜也不知道是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嘴唇碰着他的额头,心脏抽痛地无以复加,“别哭了,没事的。”
季明华看着那只猫儿,塌陷的胸口在片刻后开始缓慢的起伏,抽取了他生命的奇迹让它开始复生,黑猫睁开了眼睛,还是极虚弱,抬头舔了舔他的眼角。
一旁的随从腿软地跌在地上,不可置信道:“大人!猫活了。”
裴瑜脑海一空,他突然再不是什么无所不能智多近妖的强大依仗,而成了一个仙人脚边乞怜的野狗,仙人催泪便可叫常理颠覆,活死人肉白骨。
可他对一切束手无策。
季明华喝了茶,等了半天不见裴瑜向他兴师问罪,反倒是盯着他目光逐渐神离,不知道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但他自个琢磨了一下,好像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人间有句话叫做人定胜天,完全指望他背后扎小人把人咒死可能性不大,顶多让他诸事不顺,出门策马必摔躺个十天半个月还有逢赌必输……
总而言之,他打算亲自动手。
暴露出自己想法后,他见到裴瑜时有点那么一些微妙的心虚,可他也是不怕裴瑜敢教训他什么的,那点莫名的期待在心里抓心挠肺却又不知所求,季明华罕见给了裴瑜一个好脸,也愿意屈尊降贵挪步回到府邸中坐一坐。
裴瑜将自己当成了一个在他身边鞍前马后的小厮,从下马之后倒茶夹菜整理床铺,最后若不是季明华将他赶出去还想进去伺候沐浴。
在听着里面的水声心猿意马之际,他也明白季明华的打算,若说他能手眼通天无所不能那是胡扯,朝堂上不稳定因素皇帝算一份,大皇子算一份,就算是他现在所在的党派太子也算一份。
凡人处在这个体系里面,牵一发而动全身,总有些无可奈何之事,除非他弃了这个身份去当刺客取大皇子首级,否则他便只能徐徐图之。
裴瑜神色抑郁,恨不能变成一把季明华握在手里捅谁谁死的剑。
既然当初是一个恶鬼,怎么报恩这一世偏偏就成了个人呢?
过了一会,季明华擦干了头发,他穿着一身单衣进了卧室,这个卧室是正院的厢房,裴瑜还没胆子将他安排在正房与他同塌而眠,退而求其次选了这个厢房。
夜晚的烛火只亮着几盏,季明华打发了其他人都出去,在上塌入睡前,看到被褥下鼓起的一大团。
……看来还是很有胆子的。
季明华抬脚踹上去,被褥下露出一大片古铜色的皮肤,肌肉线条凌厉流畅,他只看了一眼,第二脚便踹得更重了些,切齿道:“流氓,你还敢不穿衣裳!”
流氓本流重重喘了一声,从被褥里出来,带着满身的热气措不及防将季明华拖上了床,在他耳边解释道:“给你暖床,这样快一点。”
季明华心道就不该有什么心虚,这厮蹬鼻子上脸的本事练得如火纯青的,他就多余走这一遭,明日便回寺庙里去!
房内燃着禅香,季明华渐渐也困了,这香对他来说就是安神的,不轻不重甩了裴瑜两巴掌后给人踹下床,季明华冷哼一声裹着被子睡过去了。
而等床榻上的人呼吸安稳后,这位在外雷厉风行的裴大人蹑手蹑脚上了床,又是一夜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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