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宴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陈泰予很快又去陈老爷那边帮忙应酬。
孟灿云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投资的事有了眉目，她心情颇好。
按照约定，后天索靖山就会给她一部分经卷。
如果经卷与消失题榜的关联真如她猜测那般，那么接下来她就可以着手准备搜刮白荷士兵步枪的事了。
孟灿云想着心事，并未注意有人靠近。
直到旁边响起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
“有些脏东西，就算泡在水里也是洗不干净的。”
孟灿云微微一顿，略抬头，便从镜子里看见一张明艳俏丽的脸。
正是刚才对她刁难未遂的何子珠。
何子珠见孟灿云看见了自己，也从镜子里狠狠瞪回去。
“陈泰予那种烂人你也去勾搭，你可真没有一点羞耻感！”
听见她对陈泰与的评价，孟灿云忍不住皱眉。
“何小姐，背后诋毁别人也不见得有多高尚。”
何子珠冷笑两声，神情鄙夷，“你这么维护他，肯定也脏透了。要是二哥知道你跟陈泰予交往，才不会觉得你无辜。”
孟灿云不愿与她争执，转身要走。
“你站住！”
何子珠毫不客气扯住她的衣服，又厌弃地推了她一把。
孟灿云踉跄两步，衣襟也差点因她的拉扯而撕开，她有些生气。
“何小姐，今天是庆功宴，希望你不要太过分。”
何子珠见她生气，很开心，高昂头颅道：“我问你，上次给你的照片呢？”
孟灿云想起那天何子珠和谭嘉怡给言麟之送警告的事。
“按照你们说的，藏在言麟之枕头下面了。”
“胡说！”何子珠像是看穿她在说谎，笃信道，“你根本没有，你一定自己把照片藏起来了！”
那张照片的特殊性，足以在督军府引起轰动。
可这么多天过去，督军府一点动静也没有。
言麟之也安然至今。
要么照片没有被发现，要么就是孟灿云压根没有按照她们说的做，私自将照片藏起来了。
何子珠选择相信后者。
“孟灿云，你最好把照片交出来，否则别想出这个门。”她威胁道。
恰在这时，谭嘉怡匆匆走进来。
“子珠！”她眼神躲闪看了孟灿云一眼，慌忙将何子珠拉到一旁，“你二哥来了，正在门外等你。”
“二哥？他找我做什么？”
“我也不清楚。先出去看看吧。”
何子珠点点头，“那这里就交给你了。别对她太温柔，今天她不交出照片，你就别放她走。至少等我回来，再让我来收拾她。”她嘱咐道，却发现谭嘉怡面色为难，不由问她，“嘉怡你怎么了？”
谭嘉怡又看了眼孟灿云，吞吞吐吐道：“子珠……我将你找孟小姐的事，告诉你二哥了……”
“什么？”何子珠很是吃惊，“你告诉他干什么？”这样二哥肯定又会责怪她了。
“子珠你别生气，是你二哥他，自己猜到的……”
原来何子凌找过来时，恰好碰见陈泰予派来找孟灿云的侍应生。
之后看见守在门口的谭嘉怡，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你二哥让你和孟小姐一起出去，看样子挺急的。子珠，先出去吧……”
三人从洗手间出来，便看见等候多时的何子凌。
“二哥！”何子珠娇笑着迎上去，抱住他的胳膊，“你不是在喝酒么，怎么找我呀？”
何子凌没有接话，冷淡看她一眼，抽回手臂，走到孟灿云面前。
“孟小姐，可以请你去花园走走吗？”他突然邀请。
孟灿云有些吃惊，但见他面色凝重，眼神里隐约有一丝恳求，便压下狐疑，点了点头。
两人正要离开，何子珠却慌忙喊道：“我也要去！”
她一开始害怕何子凌教训她，所以没有把对孟灿云的敌意表现出来。
可当听见何子凌邀请孟灿云逛花园时，她以为自己的二哥受了孟灿云的蛊惑，不由心急口快，口不择言起来。
“二哥！她是陈泰予的女人，你单独和她在一起会被人说闲话的！”
话音刚落，有两个路过的女嘉宾忽然捂嘴朝孟灿云笑看过来。
谭嘉怡的脸上也显露出尴尬神色。
孟灿云面色微沉：“何小姐，我与陈泰予只是普通朋友，请注意你的措辞。”
何子凌也有些动怒，对何子珠沉声道：“向孟小姐道歉！”
何子珠见自己二哥生气，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可是骄傲无法令她低下头颅，她反而哼了一声，又说一句：“我说的事实。”
眼见兄妹二人僵持不下，孟灿云开口：“何少将，为了你的声誉，很遗憾不能同你去花园，我先走一步。”
“孟小姐！”何子凌急忙拦住她，“对不起，是我管教不严，养成她这种刁蛮个性，我替她向你道歉。”说完，他朝孟灿云深深鞠了一躬。
孟灿云愣住。
军人的歉意，比黄金还要贵重的赔礼，她没有想到何子凌会舍下面子给她道歉。
“哥哥！”何子珠也气红了眼睛，“你怎么能向她鞠躬？你是军人，是堂堂参谋长的儿子，你……”
“周副官！”何子凌厉声打断她。
“在！”
“把何小姐送回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她离开家中半步。”
“是！”
就这样，哭哭啼啼的何子珠被副官带回了何府。
*
五六月正值花团锦簇，督军府的后花园花繁叶茂，除了桃李争妍，前日运抵的郁金香更是热烈夺目，处处芬芳怡人。
两人一同走在林荫小道，何子凌拂开拦路的松枝，语调歉然：“孟小姐，刚才真的非常抱歉。以前子珠从未这样任性，思来想去全怪我疏于管教，今天回去，我一定好好教育她，希望你能忘记今天的不开心……不要对她介怀。”
他还在为何子珠的事致歉。
孟灿云抬起头，目光投向洋红色的郁金香。
何子珠与她一样的年纪，言行却还像个熊孩子。
完全不介意，那是假的。
不过除了年纪相当，她与何子珠再没有半点相同。
身份地位悬殊，身世背景差异。
她不属于这里，就足够成为她不去计较的理由。
“过去的事就算过去了。我不是一个总把不开心的事放在心上的人。”
何子凌朝她看了一眼，目露赞赏：“孟小姐很大度。”
孟灿云勉强牵动嘴角，轻轻踢开脚边的小石子。
“您找我是不是有事？”
听她发问，何子凌温和的笑意逐渐隐去，脚下的步子也慢慢停下来。
他沉吟半晌，“是关于照片的事。”
孟灿云听见“照片”两字，顿时警觉起来，“您说什么？”
何子凌据实相告：“你交给言麟之的照片，被靖山发现了。言麟之恐怕性命不保。”
言麟之出事了？
她怔住。
之前隐约知道那张照片是非不小，可居然能让一个人陪一条命进去。
这绝不是一个简单的麻烦！
孟灿云只觉脑袋里瞬时拉紧了一根线，浑身悚然。
“何少将，我有必要澄清一下。那张照片，准确地说，是何小姐让我我送过去的。”她见何子凌默不作声，不由冷然、“您不相信？还是您认为，我在诋毁你的妹妹？”
“不，我相信你。”何子凌见她陡然凌厉起来，苦笑一声，“那张照片是我拍摄的，能找到它的人只有子珠。”
出乎意料，他很干脆地承认了。
孟灿云见他如此表态，不禁松了一口气。
“谢谢您。”
何子凌略微诧异：“为什么谢我？”
“谢谢您没有偏袒自己的妹妹，替我在少帅面前解释清楚了。”
照片是何家的私有物，她以为索靖山也已经知晓了真相。
何子凌听罢，目光微垂，神色再度凝重，“孟小姐误会了。我还未曾向靖山解释什么。”他顿了顿，自嘲一笑，“换句话说，我现在可能没法见到他。”
孟灿云狐疑道：“为什么？”
何子凌凝眉沉默下来，半晌才开口：“孟小姐可知道那张照片上的人是谁？”
孟灿云摇头。
何子凌深深吸了一口气，望向远处那簇洋红郁金香，一瞬间，竟然觉得那鲜艳的颜色有些刺眼。
“她是靖山的妹妹。半年前，死在白哥帮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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