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天来,到了晌午,竟升起了太阳。
宋实唯站在屋檐下看向晒板栗的遐观,“你跟我在家折腾了这些日子,不去客栈吗?”
遐观回头看了看她一脸享受的模样,眼底划过一丝笑意,“不急,过两日再去也是一样的。”
宋实唯看着他悠闲的模样,心生疑惑,凑到他的跟前,“你不用攒钱了吗?”想起前些日子从遐观衣服口袋里掉出来的记账本子。
遐观手上的动作一顿,很快回过神来,抬头定定看着宋实唯,柔声道,“不急。”
见遐观并没有解惑的打算,也只当他是过怕了没钱的日子。宋实唯耸了耸肩,随意道,“那我出门了。”说着,朝身后的遐观挥挥手,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赶着天晴,摆摊的拿着鸡毛掸子扫推车上的落灰,支起木头杆子晒衣裳的妇人,缩着脖子行走的男子,一帧帧汇集成平承十五年京畿的初冬。
一路哼着歌的宋实唯在各处的摊子走走逛逛,买了几件小玩意儿,摇摇晃晃地停在了宋记干果铺前。于海的娘子是个勤快人,装干果的匣子干净的使原本渐暗的棕木竟然泛起光亮来,宋实唯颠了颠手中的一包剥好的核桃,看向正在打包的吴姐,“这个卖的怎么样?”
听见熟悉的声音,吴姐转过身来,看着宋实唯的眼神从迟疑变为欣喜。放下手中的纸包,取过一旁的帕子擦擦手,将垂下的发丝捻进耳后,含怯地开口,“掌柜的来了!”
吴姐一面招呼宋实唯喝茶一面掀开通往后院的帘子,扬声道,“当家的!掌柜来了!”
“掌柜的尝尝看,这是今年入秋后从我娘家采摘来的毛尖。就是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吴姐双手紧握放在双膝上,有些拘谨地坐在宋实唯的对面。说来,这还是宋实唯第一次在白天从正门走进铺子。铺子里靠里的位置摆放了一套桌椅,方便客人坐在这里逐一品尝再决定买什么。一来可以稳定客源,二来主打一个人性化服务。
宋实唯端起温热的瓷杯,抿了一口点头道,“不错!我不懂茶,但我怎么感觉里面放了糖?”
“是诶!我就好一口甜,喝茶也习惯放一点。掌柜瞧着不像是喜爱甜口的?”吴姐一边惊喜有人发现自己的习惯一边仔细观察宋实唯的神情,见她并没有不悦,不由得心中一松。她也不常与宋实唯打交道,平日里宋实唯也不怎么到铺子来,就算来要么是给庆哥儿送些好玩的小玩意儿,要么跟当家的在书房里谈事。每次都让于海把人留下吃顿饭,偏偏于海心大,说“小妹不在乎这些虚礼,要是她想留,自然不需要我们张口,咱们何必给她添麻烦。”
这样想着,话也送到了嘴边,“掌柜的,今天在······在这儿用顿饭吧,也好尝尝我的手艺。”说着,有些局促地望向对面吃核桃的宋实唯。
“嗯?”宋实唯抬头回看吴姐,垂眸思忖片刻,寻思也没什么事,便应了下来,“行啊!吴姐会做土豆饼吗?我有点馋!”
宋实唯一面说着一面回想起昨日遐观端出的那盘烙的金黄的土豆饼,不由得喉头一动。瞧见吴姐干愣的模样,羞怯地舔了舔下唇,“见笑了!”
“宋姐姐!”一道纯净温润的少年声音陡然响起。
两人齐齐看向帘子的方向,一位唇红齿白,面目清秀的少年郎打帘而进,眉欢眼笑的看着许久不见的宋实唯。
宋实唯挑眉,心情愉悦地侧头看向吴姐,“你们将他生的真好!”说完,又看向于庆,“身子好些了?”
“嗯!”于庆快步走向宋实唯,站在她眼前转了一圈,“我现在可以帮爹分担了!只不过也做不了太久,但已经比早些年好些了!你看看!”
宋实唯上下打量了一遍,见他面色红润,不像从前下个床都要坐在床边喘半晌的气,不由莞尔一笑,“好小子!赶明就可以爬山了!”
宋实唯说的爬山就是实打实的在山林里窜来窜去的找野菇子,这是极其考验体力和耐力的。
于海一听这话,兴奋得就差放鞭炮了,转身拉着于海的胳膊,急切地道,“爹!你听见了吗?宋姐姐说我可以和你们一起上山捡菇子了!”于庆是从穷苦走过来的孩子,他见过爹娘为了他的病早出晚归,以及爹头上的白发。他听宋姐姐的话,一步步走了过来,就想着有朝一日能帮爹娘分担,让他们早日能享享福,不用再为他操心了。
一家之中,总有一个人扮演着‘严’的角色,这自然是于海的主张,只见他蹙眉,一掌拍向于庆的脑袋,“臭小子,不是说过了,要叫宋姑姑!”你叫宋姐姐,那我该叫什么?在这样下去,真就如了宋实唯说的“咱们各论各的”。
于庆也不恼,揉着脑袋,撇撇嘴,不情愿得嘟囔了句,“就是宋姐姐啊!”说着小心瞧着于海的神情,忙接道,“宋姑姑。”极其不情愿的模样,逗得旁边的宋实唯哈哈大笑。
吴姐不好违背夫君的意思,帕子挡嘴也笑了起来,显然大家都想到于海为什么这样不满了。
心思被戳穿的于海也不恼,转头爽朗地道,“想吃什么就跟你吴姐说,咱们做得了的就做,做不了我就去买!”显然,刚刚两人的对话,于海也听见了。
吴姐一听这话,也忙应和道,“是啊!要不你给我列个单子吧。”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想法,起身就要就去柜台上拿纸笔。
“你们要这样,打今儿以后,我就不来。”宋实唯拦住吴姐起身的动作,朝于海表达自己的不满。
吴姐或许对宋实唯的脾性还不算特别熟悉,但于海不一样。见状,于海憨笑两声,“瞧我!忘性这样大!”宋实唯喜爱简单清静的事差点被他抛之脑后,坏了她的心情。
“既然妹子这样说了,就按着平日里的来,再添个汤,添个土豆饼。”于海叮嘱着吴姐,说着侧头询问宋实唯,“这样成吗?”
宋实唯点点头,表示可以。
宋记干果铺罕见的在日暮降临前关上了门,四个人围坐在后院的正堂中的火盆前用过晚饭。宋实唯瞧见外面的天色越发深了,提出告辞。
吴姐在三挽留,宋实唯不为所动,只言“来日方长”。就在宋实唯即将推开后院木门时,于海唤住了她。
“你等等!”想起什么似的,一脸肃穆地疾步走进书房,留下一脸懵的宋实唯。
不过很快,宋实唯回过神来,以为是酒楼那边出了什么事,不然于海不会一脸紧张的神色,忙转身跟着于海的步伐走了起来。走出两步又想起有什么不对来,如果真的出了事情的话,于海不会等到现在才想起来告诉她。
究竟是什么事?
带着疑惑,宋实唯跨进书房,就看见于海背对着她,在书柜里翻找着什么。她也不急,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却没来由的不安起来。
许是这样的感觉太久远了,让她一时半会无法与其相适应,耐着性子摩挲着手指,陷入紊乱的思绪中。
于海在左手侧的柜子里找到了一封信,举在宋实唯的眼前,“找到了!”
信封上赫然写着‘青乐’二字。
宋实唯在看见字的瞬间,心里咯噔一下,她强烈的感知到她的不安找到了源头。
于海见她茫然地看着信封,一动不动。说出信的来源,“前两日,我清早起来在铺子的地上发现的。我也不知道这是给谁的,便一直没动。但人既然是送到铺子里的,我寻思着或许跟你有关,便收着了。瞧我,最近真是忙糊涂了,差点忘了这事。”
“瞧见送信的人了吗?”宋实唯感受到梗在喉咙里的异物,压的她有些呼吸困难。
“没瞧见!等我瞧见信的时候,想来已经放在那里许久了。这是谁给你的信啊?”于海一边胡乱猜测一边将信递给宋实唯,一晃眼瞧见宋实唯面色沉静,眼底划过一丝道不明的寂冷,不由心中一紧,“你没事吧?”
宋实唯平静地接过信,塞进口袋里,看也不看一眼。拎起一旁的茶壶倒了一杯,也不管是冷是热一口饮尽,才缓缓开口,“没事我就先走了!”说完,也不瞧于海诧异的神情转身出了书房。
于海站在书房里,透出稀薄的窗纸,瞧见宋实唯摸着自己儿子的头,温和地嘱咐着什么。浑然不见刚刚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仿佛那只是幻影。但他确信,那是实际的感受。
宋实唯并没有走来时路,而是从后院的小门出了铺子后院。走在熟悉的小路上,农田褪去一年的忙碌,此时只剩下荒凉和孤寂,沟渠里哗啦的流水声一如既往,宅院里狗吠声叫个不停。
暖阳烘烤过的土地,本应该是暖的。宋实唯却感觉这个天比寒冬腊月里还要冷,冷得她想杀了自己。瑟缩在不知谁家的墙根处,宋实唯僵着手从口袋里取出那封有些褶皱的信,借着人家的烛光,平稳地展开信封里的内容,一字一字地拜读起来。
宅院里的烛火,明暗交杂的印入宋实唯的眼睛里,一团火光一点点堙灭,直到与寒冷融为一体,成为行走在世间的人。
考试加油!节日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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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乐与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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