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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诗与灯

结婚的日子都是宜婚嫁。

扈大娘婚嫁之前,宋实唯一个劲儿的投喂遐观,见他气色红润起来,心也放了下来。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玩法,两个人有两个人的乐趣。

这不,宋实唯躲在小楼上暗自琢磨着再拉着遐观去打铁,就为了见他‘龟裂’的神情。

遐观能够下地自如已经是半月后的事情,宋实唯担心他太寂寞,每日拉着他看书。

看书看腻了怎么办?

那就打铁啊。

宋实唯兴冲冲地带遐观来到屋子后的茅草亭,兴奋地介绍打铁流程。

她难得的在遐观脸上看到了拒绝的表情。

那日他说了什么?

他急地唤了声,“实唯。”

“实唯啊,我还是看书好了!这打······打铁的活儿,我实在是力不从心。”

他好像是这样说的。

这般想着,宋实唯再也忍耐不住要去找他。刚一跨进正屋,他躺在竹椅上,侧边的窗户大开,阳光照在他脸上,像江面上金光粼粼的鳞片,又像会在阳光下散出不同光芒的糖果纸。

她记得糖果纸是青苹果味的。

宋实唯愣在原地好半晌,呆呆地挪着步子,不再上前打扰他。

·

六月十五日。

祥云客栈所在的锁堂里不到晌午是热闹不起来的。宋实唯赶在人少前去了一趟芭蕉园,停留了小半个时辰后,提着一个蓝色小包,一路走向祥云客栈。

扈大娘前些日子又着人将客栈里里外外按着宋实唯给出的建议重新修葺了一番。现在的客栈焕然一新,宋实唯站在门槛处,伸手随意摇晃了一下木门,见它没有发出如往常般的“吱呀”声,暗想“这次扈大娘可是花了大钱了”

看着木门上的花纹,宋实唯晃了晃神,想起昨晚的柴门暮蝉和低头看向她的那双眼,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扈大娘掀开帘子,忍不住调侃,“哟?这打哪儿来的稀客?今儿我可算是见到猴屁股了,看你这样子到像是那大户人家的闺阁小姐初次见相公般,欲说还休。”说罢,边打着团扇,边围着宋实唯转了一圈,上下打量,“话说,你和你屋里那个怎么回事?”

“你以为怎么回事?”宋实唯不理会扈大娘的调笑,径直走向柜台,将手中的包袱往隔间一塞,“一会儿记得提醒我,我要带走的。”说完,冲扈大娘挑了一下眉,活像个女流氓。

“这又什么东西?”扈大娘顺着宋实唯的视线看去,还不待宋实唯回答,想起什么似的,懊恼地跺脚,用团扇点了点宋实唯的额头,“你呀,又撇我话头!不过我说,你屋里那位,怎么看都不像个‘爷们儿’啊。”越说越往宋实唯身边靠,团扇已经被她挡在嘴边,露出一双笑起来时已经有些细纹的杏眼,眼神中溢出言表的关心倒是很难让人忽视

宋实有些无奈地看着扈大娘一点点挪动的身子,低头轻笑反问,“那什么样才是爷们儿?”说完推了推扈大娘,让她往外挪一点,再挤就快把她往柜子里塞了。

她右手抵着后边的柜台,左手扶着额,语调轻快,“左右不过二两肉而已,我又不在乎。”

“这怎么能不在乎!?这关乎女人······”

“咳咳,你小点声!”

宋实唯扯了扯扈大娘的袖子。

堂内还有一两位客人正在喝着小酒,扈大娘抬眼看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这边,放轻声音继续道,“这怎么能不在乎,要是没那玩意儿,你怎么快活?!”

“咳咳”

“你怎么了?”

“口水呛住了”

“出息!”扈大娘嘴上嗔怪,手却耐心地抚在宋实唯的背脊上,一下下顺着,“好点没?”

“好多了!”接过扈大娘递过来的水,抿了一口,深深看了一眼扈大娘,思忖片刻,斟酌道,“大姐,你能看出来,我并不吃惊。他以前是个内侍,是真的,我不在乎,也是真的。虽然以前的事,我没问过他,但多少能猜得出一点,这进了那里的人,谁不遭点罪,只看遭多遭少罢了。我们活的比他们可轻松多了,至少不用每天把头吊着过日子。”

“你也不是没听说过,那惹了主子怒,一下子杖死几十几百人的事还少吗?上面的人不把他们当人看,但我不行,我做不到。”

“竹园你也去过几次,和以前相比,是不是有人味儿多了。他念着我的恩,我又何尝不是挂着他的情。不过二两肉而已,他又何尝是自己愿意走这一条路的呢。他心里的伤不比我们的少。他挺好的,你放心吧!”

扈大娘心里也不是滋味,她想起当年要不是自己要强,恐怕也一条白绫子吊死了,不然哪来的今天。这样想着,她牵过宋实唯的手放在自己的掌中,轻拍了两下,“话是这么说,可这世道对女子本就多有苛刻,你跟了他,日后指不定还要受多少白眼。”

“你不是还挺喜欢他的吗?”

“是挺喜欢的,人长得好,又勤快,还能让你这不听话的主按时吃饭,我能不欢喜吗?可,怎么就·······”

未尽的话都淹没在两人的茶盏中,扈大娘不知怎的,突然靠近宋实唯耳边小声嘀咕了两句,惹得宋实唯抿着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只见她双颊至耳尖红的要掉血珠子。

·

留在竹园的遐观起床看见桌上的字条,他摸了摸自己嘴角,他多少年没这样笑过了,不知想起什么,原本布满笑意的眼睛瞬时暗了下来。

这段时日里,他的生活极为规律。

在杂物室找出笤帚开始清扫庭院是他必做的功课。

紧接着是去厨房做早膳。

闻着饭香,宋实唯便会扒在门口,探个脑袋,问他,“遐观,今天我们吃什么?”

我们。

他喜欢这个词。

一开始遐观每日的吃食都是宋实唯端进来,都是一些清淡易消化的食物,他原以为宋实唯厨艺是极好的,直到扈大娘上山那次他才知道,宋实唯平日里最会做的两道菜,一是煮粥,二是将各种青菜放在水里煮。

她说煮粥不就是将米放在水里搅一搅,等它成为糊糊不就差不多了。她还说青菜放在一起煮,吃的就是一个原生味。

他这才回想起初来那两日,他也疑惑过吃的粥怎么和平日里在摊子上吃的不一样,还有那日日的蔬菜,他也忍不住低头藏笑。看她梗着脖子和扈大姐反驳,样样似乎都能被她找出理来,气得扈大娘就要丢筷子走人,自己又巴巴的陪笑留人。

她对他太好了。

在他已经认命这辈子只能与黑夜为伍的时候,她提着一盏灯站在路口,对他说‘有我在呢’。

昨晚她背靠着墙,嘴里咬着一根草,眼睛定定地看着远方。

落日残影穿透树枝打在她的脸上,他怔得放下书,也跟着站了起来,顺着她的视线,他看见火红的圆球沿着山檐向下滑动。

“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

他听见她喃喃念了一句诗。

“渡头馀落日,墟里上孤烟。”

他下意识地接道,说完自己也愣住,手忙脚乱地侧身看见身旁的人。

宋实唯也听见了,侧身看他。

他看见她眸中暗含的欣喜还有一丝兴奋,瞬时让他原本还有些慌乱的心绪一消而散,也跟着笑了起来。

最后两人在这残留的黄昏下相视而笑。

他在她的眼里看见了自己,只有自己。

他的心猛烈地抖动起来,他下意识伸手挡住自己的胸口,侧过身,避开她的眼睛。

“你笑起来真好看”

“以后要多笑”

他听见自己答应了。

她平日在的时候,不是拉着他一起蹲在池塘旁看鱼,就是晚上睡不着敲窗子问他是否醒着。如果他也没有,便拉着他在院子里铺上凉席躺在地上看星星,她总是想着法子让他什么都不做的站在安全的范围内观看外界的一切。

遐观放下的手中的书,仰头看看天上的红日,心中暗叹一声‘怎么还没到酉时’。

锁堂里。

临到申时两人才将婚房布置好,累的扈大娘躺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宋实唯抱着包袱坐在扈大娘的右侧,从里面找出芭蕉园的房契放在扈大娘的身上。

扈大娘‘腾’的一下坐直了身子,看着手中的房契不说话,只一个劲儿的掉珠子,吓得宋实唯手忙脚乱的又是递帕子又是端茶水。

好一阵安抚下来,扈大娘握着宋实唯的手,抽噎道,“妹子,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但这我不能收。”

宋实唯垂眼看着手中被塞回的房契,叹了口气,“大姐,这不止是给你的,更是给你们家的。你平日住店多,陈师傅也住店多,两人都没自己独立的小院子,那哪像过日子啊,你说是不是。”

“两个人有个小院,做什么不比住店里方便啊。若你真想住店里,你们俩就当个乐趣住个一两回。要是你恼了他,还可以回客栈住,再不行去竹园也行,咱们做女人的手里有钱还有房子住,全不靠其他人,这是多好的事啊。再说,我在京畿这些年,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你就当做妹妹尽的一份心。这份礼该收的。”

扈大娘捏着帕子擦眼泪,正了正神色,“妹子,你待姐好,姐也待你好。人心都是肉长的,这咱们都知道。但这礼实在太重了,我······”

宋实唯拉过扈大娘的手,将房契再一次放进她手中,“姐,收了吧。说不定过两日我还有事求你呢。”

“行,姐先收着。你还想回来住随时回来。”扈大娘看着宋实唯郑重的神色,一咬牙,接了过来。

两个人贴着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扈大娘抬头看看日头,让宋实唯今晚就留在芭蕉园,宋实唯摇头拒绝说还有事。

扈大娘听完先是一愣,这哪有不明白的,促狭道,“成!姑娘大了留不住了!”

下了马车,天上还能见着些光亮,宋实唯快步往竹园走,平常天黑后,她是不会下山的。

现在的自然环境少了现代的工业污染和人工破坏,空气质量那是无法相提并论的。只不过天一黑,路上又没灯,总还是有几分吓人的。林间的风吹在宋实唯的身上,不由打了个寒颤,又加快了几分步子。

走至一半,看见一身穿灰色长袍的人提着一盏灯站在路边。

宋实唯小跑两步,“来接我?”

遐观点头,“天快黑了,见你还没回来,就出来看看,说不定能碰上。”

宋实唯道了声谢,抱着胳膊,低头观察到遐观先迈的是右脚,自己也快速换成右脚。远处看时,两人的步伐异常同步。

遐观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幕,嘴角含笑,轻声道,“你在大姐那儿用过饭了吗?”

宋实唯自然是没有,早上出门时,留了信说要回来吃饭,她肯定会回来。

上辈子父母对哥哥有求必应,对她是有求却不应,她最讨厌自己成为自己父母那样的人,从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要求自己不答应自己做不到的事,答应了的事必要践行。

就算今天她饿着肚子回来,遐观吃了,她也不会说什么。因为她不止要守对别人的约,也要守对自己的律。

两人一路走到竹园门口,遐观先一步推开门,宋实唯跨入院中,面带惑色地回望来时路,心中暗想,‘怎么这么快?’

“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一道声音打断了宋实唯的思绪,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你做的我都吃。”

遐观关门的手一顿,看向宋实唯,两人相视一笑,“好”

六月廊下蛙声一片,宋实唯坐在青石砖上,单手拖着下巴,遥看穿檐而来的男子,灰色长袍在晚风的带动下卷起一条皱印,他端着食盘一步步走来,鞋子似乎并未挨着地般,一丝声响都无,不知为何,虽未响动,却震耳欲馈。

月下看美人,好一个清秀儿郎!

“怎么坐在地上?” 遐观温和的声音从廊下透出。

宋实唯抬头笑着看他,拍了两下身旁的青石板,遐观看向拍在石板上的玉手,无奈地勾勾嘴角,坐了下来。将食盘放在右侧地面,端起一碗阳春面放在宋实唯的手上,“今晚就偷个懒,做点简单的。”

“你做什么都好吃,比我有天赋多了。”宋实唯夹起一筷面喂进嘴里,端着碗对遐观摇头,似对他说的话有些不赞同。

月下的美人看着她狼吐虎咽的样子,低头垂笑,也跟着学起她的样子。

天地之间仿若只剩下低头吃面的二人。

“你是想走了吗?”

“······”

“我前两天看见你好像在收拾衣物。”

“······”

宋实唯放下手中的碗,抱着腿,眼神盯着两人的影子发愣。

“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

遐观挑起一根面愣在半空良久,音中空幽,似乎在诉说着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我父亲原是前朝的官员,双亲过身以后,我跟着伯父母生活。十三岁那年伯父过身,伯母以家中养不起我为由,把我送给一个来找阉童的内侍。”

“十三岁的年纪是有点大的,他们一开始不收,伯母塞了二十两给那个公公,我就这样被决定了往后的路。”

“内侍对外只说招一些在高门大户里当差的小子,一开始我也是这样认为,直到我双手双脚被困在那台子上,我才知道他们骗了我。”

“后来进了宫,认了师傅,因为小时候读过书,跟随诚王出了宫。直到······我被赏了一顿鞭子赶出府。”

“我在城外一颗桃树下埋了多年来攒的十几两银子,被赶出府那天,我拿了银子想要去投奔明山寺。结果我弄错了山头,遇见了你。”

“养病的这些日子,我就想啊,我得是积了多大的福报啊。我这样的人,莫说被收留了,谁不赶着上前吐口唾沫星子啊。”

遐观停顿片刻,吃了一口早已凉透的面,继续道,“要是被其他人知道我的身份,对你不好。你救了我,我不能害你。我身上的伤好的也差不多了,是时候该走了。”

“你的大恩,我无以为报,日后我定在佛前替你祈福,愿佛祖保佑你余生平安。”说罢,遐观拨动干成一坨的面,垂睫遮住眼里的哀伤。

“我知道了。”

宋实唯抱着腿半晌没动,木头碰撞碗壁的声音撞得她的心泛酸式的疼,疼的她想哭,疼的她不敢看身侧的人。

她怕她现在做什么都会伤害到他,努力将泪收住,试图让自己平和一些,“面都坨了,别吃了!我这儿有给你带的橘子,补充维生素呢。”说着,一手抢过遐观手上的碗,一手塞了一个橘子在遐观手上。

遐观怔怔的看着手上的橘子,猛的抬头看着眼前笑容可掬的女子,喉头噎住发不出声响。

半晌,才艰难的吐出一句,“维生素······是什么意思?”

女子莞尔一笑,“这个啊!就是对身体好的意思!快吃吧。”说完将剥好的橘子放在手里,“快吃啊!吃完早点睡,明早咱们要去大姐那儿吃饭!我先去洗碗。”

“我来!”遐观听见最后一句话忙起身伸手去接食盘,宋实唯侧身一档,生生避开了。

月光下的橘子散发出迷人的颜色,鱼儿在池塘内扑通弹跳,遐观看着手上的橘子,感觉那弹跳的不是鱼儿而是他的心。

内侍的存在是为了服务皇家,腐刑是为了巩固皇权或以彰示皇权。腐刑是活生生将一个人分裂成几块,他们不仅要遭受身体的疼痛还要经受自我认知的不确定性。他们站在那里,不容于世人,世人也不容他们。

遐观轻描淡语的几句话让她想起大学期间拜读腐刑全过程的那个晚上,他们语气平常的讲述一件似乎与他们无关的事情,以为这样的剥离能让他们暂时得到慰藉。她知道他们语气多平淡,心就有多空,那是常人无法承受的伤痛。

“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渡头馀落日,墟里上孤烟。”出自王维《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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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诗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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