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露水带着铁锈味,打在顾境的长衫上,洇出深色的痕迹。他扶着温叙站在祠堂后院的老槐树下,两人的呼吸还带着惊魂未定的急促——魂魄归位的瞬间,像是有无数根针从四肢百骸抽离,留下密密麻麻的麻意,直到此刻才稍稍缓解。
“手腕还疼吗?”顾境的指尖悬在温叙的手腕上方,那里有一圈淡红色的勒痕,是刚才银线缠得太紧留下的。在魂魄归位的光茧里,他清晰地感觉到温叙的银线如何拼命护住他的意识,那些冰凉的线像有生命般,在他(她)的指尖织成网,挡住了村长最后的魂体冲击。
温叙摇摇头,却反手抓住他的手腕。顾境的手腕上也有一圈红痕,是她(在顾境体内时)用力攥出来的。“你的能量波动还很紊乱。”她的指尖贴着他的脉搏,能感觉到那股属于“初代容器”的能量正在缓缓流动,却比之前更加温和,像是被某种力量中和过,“刚才在光茧里,你的能量和我的银线融合了。”
顾境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那里残留着一丝淡淡的银光,是温叙银线的痕迹。“系统提示说‘同源能量共振’,我们的能量本源或许比想象中更接近。”他的目光落在老槐树上,树干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张人脸,眉眼模糊,像是用刀刻出来的,正对着他们的方向,“安儿的脚印到这里就消失了。”
树下的泥土是新翻的,上面留着一个小小的坑,坑边散落着几片新鲜的槐树叶,叶尖沾着的血迹已经发黑——是安儿的血。温叙蹲下身,银线轻轻探进泥土里,线的末端传来一阵微弱的意识波动,像是婴儿的啼哭,混杂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低语:“还差最后一步……初七的月亮……”
“是村长的残魂!”顾境的手按在腰间的音乐盒上,盒子里的摇篮曲突然变得急促,“他没死透,附在槐树根上了!”他看向槐树的树干,那张人脸的嘴巴正在动,像是在念咒,“他在催‘最后的祭祀’!”
老槐树突然剧烈晃动,树叶“哗啦啦”地掉下来,落在两人脚边,叶子背面竟全是密密麻麻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温叙的银线瞬间缠上树干,线身绷得笔直,传来清晰的震动——树干里有活物在动,不止一个。
“里面有东西!”她猛地拽动银线,树干上裂开一道缝,缝里露出几截小小的手臂,皮肤是青紫色的,指甲泛着黑,正是那些埋在养魂坛里的孩童骸骨!它们被槐树根缠住,变成了树的一部分,此刻正随着树根的蠕动缓缓伸出,像是要抓住什么。
顾境迅速打开音乐盒,摇篮曲的旋律让那些手臂的动作迟滞了。“这些骸骨在吸收安儿的气息!”他指着树干上的人脸,“村长想用安儿的血肉激活这些骸骨,让它们变成‘槐鬼’,代替七煞完成祭祀!”
树干的裂缝突然扩大,露出里面的景象——安儿被包裹在树根织成的茧里,闭着眼睛,小脸苍白,脖子上的银锁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圈绿色的根须,根须正往他的皮肤里钻,像在吸食他的生命力。
“安儿!”温叙的银线化作利刃,刺向根须茧,却被一股无形的屏障弹开。屏障上浮现出复杂的符咒,正是换魂阵眼的纹路,只是这次的符咒是用安儿的血画的,泛着诡异的红光。
“没用的!”村长的声音从树干里传来,带着得意的狂笑,“这是‘血祭符’,用阴时生的男婴血画的,专门克制你们的能量!初七的月亮升起来时,根须就会吸干他的魂魄,这些槐鬼就会活过来,到时候整个村子都是我的!”
老槐树的枝叶突然垂下,像无数条鞭子,朝着两人抽来。顾境将温叙护在身后,脖颈处的飞鸟纹再次发烫,这次却没有灼痛感,反而涌出一股温暖的能量,在他身前形成一道金色的屏障。枝叶抽在屏障上,发出“噼啪”的响声,化作青烟。
“你的能量在适应!”温叙惊喜地看着那道屏障,“音乐盒的净化能量和你的飞鸟纹融合了!”她的银线突然缠上顾境的手腕,借助他的能量再次刺向根须茧——这次银线穿透了屏障,根须茧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表面的符咒开始褪色。
安儿在茧里动了动,小嘴发出微弱的哭声,哭声里竟带着《致爱丽丝》的旋律片段——是之前在幸福里听过的音乐盒旋律!
“他在呼应音乐盒!”顾境立刻调整旋律,摇篮曲与《致爱丽丝》的片段重叠,形成一种奇妙的共振。根须茧剧烈晃动,绿色的根须开始枯萎,露出里面安儿小小的身体。
树干上的人脸发出愤怒的嘶吼,老槐树的根须突然从地下钻出,像无数条毒蛇,缠住两人的脚踝,将他们往树干的方向拉。温叙的银线在脚踝处织成网,试图阻挡根须,却被根须上的倒刺划破,线身开始发黑——是之前村长化作的黑灰,附着在根须上,带着腐蚀性。
“顾境,用你的能量烧断它们!”温叙喊道,同时将银线的另一端缠上音乐盒,借助旋律的力量净化线身的黑气。
顾境闭上眼,集中精神调动能量,飞鸟纹的光芒越来越盛,金色的火焰顺着根须蔓延,根须发出“滋滋”的声响,迅速枯萎。但更多的根须从地下钻出,像是无穷无尽。
就在这时,安儿的哭声突然变大,根须茧彻底破裂,他小小的身体从茧里掉出来,正好落在顾境伸出的手臂上。安儿的手里紧紧攥着一块东西,是之前失踪的银锁碎片,碎片上沾着一点金色的粉末,和音乐盒底座的材质相同。
“是音乐盒的碎片!”温叙认出那粉末,“安儿刚才在根须茧里,肯定是摸到了什么!”她看向根须茧破裂的地方,那里的树根里嵌着一个银色的角,正是之前在壁画里看到的音乐盒一角!
原来村长掳走安儿,就是为了让他取出嵌在树根里的音乐盒碎片——只有阴时生的男婴才能触碰被槐根能量包裹的碎片!
“把碎片给我!”温叙接过安儿手里的银锁碎片,又看向树根里的音乐盒角,“这两个碎片能拼在一起!村长想要的根本不是槐鬼,是完整的音乐盒!”
顾境突然明白过来:“音乐盒能净化副本能量,村长想拿到它,是为了控制这些槐鬼,而不是被槐鬼吞噬!他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音乐盒!”
树干上的人脸变得狰狞:“既然你们知道了,就一起变成树根的养料吧!”老槐树突然剧烈摇晃,树干裂开一个大洞,洞里涌出无数只黑色的虫子,是之前在溶洞里听到的“嗡嗡”声来源——是“食魂虫”,专门啃食魂魄的邪物。
温叙迅速用银线将安儿裹成茧,保护起来,然后和顾境背靠背站在一起,银线与金色屏障形成一个圆形的防护罩。食魂虫撞在防护罩上,发出“噼啪”的声响,像雨点打在玻璃上。
“这样撑不了多久!”顾境的额头渗出冷汗,能量消耗太大,金色屏障开始变得稀薄,“必须拿到音乐盒碎片,让它和我们手里的盒子共振,才能彻底消灭这些虫子!”
温叙看向树根里的音乐盒角,距离他们只有三米,但周围全是食魂虫和根须,根本无法靠近。安儿在银线茧里突然咯咯笑起来,小手指向一个方向——那里的食魂虫明显少了很多,根须也比较稀疏。
“是那里!”温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那个位置的树根上刻着一个小小的“安”字,正是银锁上的字迹,“是槐花的力量在保护那里!她的魂魄还在!”
顾境立刻调整防护罩的方向,朝着“安”字的位置移动。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食魂虫不断撞击防护罩,根须像鞭子一样抽打着屏障,金色的光芒越来越暗。温叙的银线也消耗巨大,线身变得越来越细,几乎要断裂。
就在他们离音乐盒碎片只有一步之遥时,老槐树突然发出一声巨响,树干上的人脸裂开,露出里面的核心——那是一个黑色的心脏,正随着村长的笑声跳动,心脏上插着半块音乐盒碎片,正是他们要找的那一角!
“想要碎片?就用你们的魂魄来换!”村长的声音从心脏里传来,黑色的心脏突然喷出一股黑气,黑气在空中化作七煞的虚影,朝着防护罩扑来。
官服煞的桃木钉、喜煞尸的红盖头、孩童煞的小镰刀……七煞的攻击落在防护罩上,屏障瞬间出现裂纹,金色的光芒摇摇欲坠。
“温叙,我们必须分开行动!”顾境看着裂纹越来越大,当机立断,“你带着安儿去拿碎片,我来挡住它们!”
“不行!”温叙立刻反对,“你的能量快耗尽了,根本挡不住七煞!”
“相信我。”顾境的目光异常坚定,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腕,那里银线的红痕还在发烫,“我们的能量已经共振过,你的银线能暂时借用我的飞鸟纹能量。拿着这个。”他将音乐盒塞进她手里,自己则抽出腰间的小刀(从义庄带出来的),刀刃上沾着之前净化过的槐树根汁液,“这刀能伤到它们。”
温叙还想说什么,顾境已经猛地撤去一半防护罩,用自己的身体吸引七煞的注意力。官服煞和孩童煞立刻扑向他,桃木钉和小镰刀带着风声刺向他的后背。顾境侧身躲开,小刀划破官服煞的手臂,官服煞发出嘶吼,身体变得透明了些。
“快走!”他大喊着,故意将七煞引向远离树根核心的方向。
温叙咬咬牙,抱着银线茧里的安儿,冲向树根核心。食魂虫和根须疯狂地攻击她,她将音乐盒顶在头顶,借助旋律的力量开辟出一条通路,同时银线不断净化袭来的黑气。
离黑色心脏只有几步远时,喜煞尸突然挡在她面前,红盖头下的脸露出悲伤的表情,似乎在阻止她。
“槐花,我知道你想保护安儿。”温叙停下脚步,声音放轻,“但只有拿到碎片,才能彻底毁掉村长的阴谋,他才不会变成槐鬼的傀儡。”她将银线茧往前递了递,“你看,安儿在等你救他。”
喜煞尸的身体剧烈晃动,红盖头掉落在地,露出和安儿相似的眉眼。她突然侧身让开道路,手指指向黑色心脏上的音乐盒碎片,然后化作一道红光,冲向正在攻击顾境的七煞虚影,与官服煞的金光融合,一同消散在空气中。
“谢谢你,槐花。”温叙轻声说,迅速冲到黑色心脏前,银线缠住音乐盒碎片,用力一拽——碎片被拔出来的瞬间,黑色心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开始迅速萎缩,老槐树的枝叶也跟着枯萎,食魂虫和根须失去能量支撑,纷纷化作黑灰。
安儿在银线茧里伸出小手,抓住那半块音乐盒碎片,碎片与他手里的银锁碎片自动拼合,形成一个完整的飞鸟图案——和顾境脖颈的飞鸟纹一模一样!
拼合的瞬间,碎片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光芒笼罩了整个老槐树,也笼罩了正在与七煞周旋的顾境。七煞的虚影在光芒中发出惨叫,彻底消散。
顾境被光芒包裹,身体缓缓浮起,脖颈处的飞鸟纹与碎片的光芒呼应,发出温暖的光。当光芒散去,他轻轻落在地上,脸色虽然苍白,但眼神清明,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
温叙抱着安儿走过去,将拼合的音乐盒碎片递给顾境。碎片在他掌心化作一道金光,融入他的飞鸟纹,从此消失不见。
“结束了?”温叙看着枯萎的老槐树,树干上的人脸已经消失,只剩下一个空洞的树洞。
顾境摇摇头,看向村子的方向。天色已经微亮,但村子里却异常安静,没有鸡鸣狗吠,甚至连风声都没有,像一座死城。“副本还没结束。”他指着村口的方向,那里的雾气越来越浓,雾气里隐约能看到人影在晃动,“你看那些人影。”
温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心脏猛地一缩——那些人影穿着清朝的服饰,动作僵硬,像提线木偶偶,正朝着祠堂的方向走来。每个人影的脸上都没有表情,眼睛是两个黑洞,和之前的官服煞一模一样。
“是村里的居民。”顾境的声音沉了下去,“村长的阴谋虽然被打破,但七煞的怨气已经污染了整个村子,他们都变成了‘新的煞物’。”
安儿突然在温叙怀里哭起来,小手指向祠堂的方向。祠堂的大门不知何时敞开了,里面传来敲锣的声音,和之前祭祀时的声音一模一样。
【系统提示:副本能量发生变异,“新七煞”形成,危险等级提升至SSS级】
【提示:祠堂内正在举行“补祭仪式”,需立刻阻止】
【警告:魂体归位后产生能量共鸣,可能被“新七煞”集体锁定】
温叙和顾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他们以为毁掉了根须核心,一切就结束了,却没想到这只是开始。那些被七煞怨气污染的村民,正在祠堂里举行新的祭祀,而祭祀的对象,很可能就是他们两个。
顾境轻轻握住温叙的手,她的手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凉,他下意识地用拇指摩挲着她手腕上的银线红痕。温叙愣了一下,没有抽回手,反而轻轻回握了他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两人都有些不自然,气氛在紧张的危机中多了一丝微妙的暖意。
“我们得去祠堂看看。”顾境先开了口,打破了沉默,“不管是什么补祭仪式,都不能让他们成功。”
温叙点点头,银线在两人周围织成更细密的网,这次的网泛着淡淡的金光——是融合了顾境能量的银线,比之前更坚韧。“安儿怎么办?”她看向怀里已经睡着的男婴,他的小脸上终于露出了安稳的表情。
“把他藏在安全的地方。”顾境看向老槐树的树洞,树洞深处很干燥,还残留着音乐盒的净化能量,“这里暂时是安全的,等我们解决了祠堂的事,就来接他。”
两人小心地将安儿放进树洞,用银线和金色能量在洞口织成屏障,然后朝着祠堂的方向走去。
村子里的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不足五米。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还有祠堂方向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敲锣声。
敲锣声的间隙里,隐约能听到村民的吟唱声,调子和之前孩童煞的童谣一模一样:“槐树叶,落下来,盖住哥哥的嘴;山神爷爷笑开怀,挖个坑,埋起来……”
温叙的银线突然绷紧,指向左侧的一间土坯房。房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烛光。两人对视一眼,轻轻推开门——
屋里的景象让他们倒吸一口凉气。
炕上躺着一个“村民”,但他的身体是用稻草和布料扎成的,脸上贴着一张黄纸,纸上画着顾境的脸。炕边站着几个同样的稻草人,穿着温叙的衣服,脸上贴着她的画像。每个稻草人的胸口都插着一根银针,针尾系着红绳,红绳的另一端连在窗外的老槐树上。
是“扎小人”的升级版,用他们的形象制作的“替身煞”。
“他们在用替身定位我们的位置。”顾境的脸色沉了下去,伸手去拔稻草人胸口的银针,手指刚碰到银针,窗外就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像是有村民被什么东西杀死了。
炕上的稻草人突然坐了起来,黄纸上的眼睛部位流出黑色的液体,滴落在炕上,烧出一个个小洞。
温叙的银线瞬间将稻草人缠住,用力一拽,稻草人化作无数稻草,散落一地。但那些黑色的液体却在地上汇聚,形成一个小小的黑洞,黑洞里传来祠堂敲锣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这是‘引魂洞’!”顾境迅速拉着温叙后退,“会把我们的魂魄吸到祠堂去!”
两人刚退出房门,屋里的黑洞就爆炸了,整间土坯房化作黑灰,被风吹散在雾气里。雾气中,更多的人影朝着他们围拢过来,这次的人影不再是模糊的轮廓,而是清晰的村民模样,只是他们的眼睛依旧是黑洞,嘴角咧开着诡异的笑。
“新七煞来了。”温叙的银线绷紧如弦,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顾境将音乐盒紧紧握在手里,摇篮曲的旋律在雾气中回荡,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他看向温叙,眼神坚定:“不管他们要什么补祭,我们都一起扛过去。”
温叙看着他,点了点头,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微笑。在这中式恐怖的副本深处,在随时可能丧命的危机里,这个共同面对的承诺,比任何情话都更让人安心。
雾气越来越浓,村民的人影越来越近,祠堂的敲锣声也越来越响,像是在为他们的到来倒计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祠堂深处,那个本该已经消失的村长,正站在山神壁画前,手里拿着一个新的布人,布人的脸上,画着温叙和顾境的脸,用红线紧紧绑在一起。
“最后的祭品,终于来了……”他的声音里带着诡异的满足,壁画上的山神眼睛里,再次亮起红光,映出祠堂外正在靠近的两道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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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槐影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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