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见他捧着信纸出神,指尖轻轻抚过他柔软的发顶,温声问道:“玄飞又在信里同你说什么趣事了?”
“四叔说,等我去了方定,要亲自教我骑马,还要吹他最拿手的曲子给我听。”谢令璋抬起头,眸子里闪着憧憬的光,可那光芒只亮了一瞬,便如风中烛火般摇曳着黯淡下去。他声音低了几分:“先生,我……其实心里有点怕。”
“怕什么?”先生的声音温和如春日消融的雪水,潺潺流过心田。
“怕方定太大,人太多,”谢令璋小声嗫嚅,手指无意识地揉捻着信笺一角,将那纸边卷了又卷,几乎要皱起来,“怕记不住错综复杂的路,怕学不会那些繁琐的规矩,也怕……伯父、叔父他们,其实并不真的喜欢我这个外来的人。”
这些深藏心底的怯懦与犹疑,他从未对谢檀吐露过半句。唯独在先生面前,那些细小的、不够勇敢的念头,总会忍不住寻到缝隙,悄悄探出头来。
先生并未立刻宽慰,只是将他轻轻揽近,深邃的目光沉静地落在他脸上,仿佛要将他所有的不安都看进眼里,然后一一抚平。
“阿辰,”先生的语调平稳而笃定,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暖意,“你四叔如此殷切地盼你去,便是方定欢迎你最真切的证明。谢家是大,人也多,可正因如此,你才会遇到更多将来会真心疼你、喜欢你的人。”
他指尖轻柔,将谢令璋鬓边被风吹乱的碎发细细理好,继续道:“不必忧心他们是否会喜欢你。我的阿辰,心性纯净,待人赤诚一片,如同未经雕琢的美玉,谁会不喜欢呢?规矩可以慢慢教,路走多了自然就熟,但一个人天生的良善与真心,才是最珍贵难得的。这一点,玄飞明白,我更是清楚。”
这番话,如同温暖的泉水漫过冰冻的溪岸,谢令璋只觉得心里那层冰微微松动,裂开了细密的纹路。那些盘踞心头的忐忑,似乎真的被这温和而坚定的力量一点点化开了。
“至于方定,”先生唇角泛起一丝清浅的笑意,如微风拂过湖面,“等你亲眼见到便会知道,那里不过是另一个家,另一个能让阿辰安然长大、自在奔跑的地方。玄飞他们,定会护着你,就像在白蔼山时一样。”
谢令璋仰头望着先生沉静的眼眸,那里仿佛盛着星月,有着能安定人心的力量。他不由得将头靠上先生坚实的手臂,小声喃喃:“有先生这句话,我心里……便踏实多了。”
先生不再于此话题上停留,转而考校他昨日的字帖,又为他详解练剑时几处尚欠火候的动作。他讲解时声音平稳清晰,逻辑分明,一如他教导谢令璋的所有事,总能将少年心头那点茫然与慌乱,抚慰成一片风平浪静的湖面。
然而傍晚,先生便又要启程离去。他似乎总有忙不完的事务,在白蔼山陪伴他们的静谧时光,如同是从滚滚红尘的缝隙里,艰难偷来的一般短暂。
谢令璋与谢檀一路送他到沅筠湖畔的渡口。春日的暖阳斜照,湖面波光粼粼,跃动着万点碎金。
先生踏上那叶等候已久的扁舟,白衫衣袂在微风中轻轻拂动,恍若山间一缕即将飘远的流云。
“好好练剑,认真读书。”他临行前回身,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片刻,蕴含着不易察觉的关切,“要听话。”
谢令璋用力点头,目光紧紧追随着那渐行渐远的小舟,直到它在水天相接之处缩成一点模糊的墨痕,再也望不见,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回去的山路上,谢令璋格外沉默。谢檀安静地走在他身侧,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阿辰,父亲是疼你的。”
谢令璋转过脸,有些讶异地看他。“父亲看你的眼神,和看旁人时不同。”谢檀的语气里听不出半分嫉妒或不平,只是在陈述一个他观察到的、再自然不过的事实,“他为你思虑得很远,很深。”
谢令璋心尖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蓦然想起谢檀总是独自睡在那张小床上,想起先生待他时,那份关怀之外,似乎总隔着一层若有若无、难以穿透的薄雾。
一股混合着心疼与难言情绪的热流涌上心头,他悄悄伸出手,紧紧握住了谢檀微凉的手指。
“阿檀哥哥,”谢令璋的声音很轻,却异常认真,“先生也是疼你的。他教你读书写字,传你道法剑术,待你与我并无不同。无论如何,我反正是最喜欢你的。”
谢檀闻言微微一怔,随即低下头,几不可闻地轻轻“嗯”了一声,耳根却悄悄漫上一抹薄红。谢令璋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心里想着先生方才的话,对那个叫做“方定”的遥远地方,竟也破天荒地生出了几分浅浅的、带着暖意的期待。
今天很开心,打算多写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方定遥遥仍可期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