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衡默然稍许，绕到安全的一旁站立，抬眸不解地道：“鲛人族宁愿冒着天谴的代价也要将北海秘境的百姓困囿于幻境中，也不害人，也不想仙门介入。让我猜猜，会是因为何物。”
苍穹上的剑如零星小雨落下，也在不断攻击地面前来的仙门弟子，女子躲避攻击的身影迅速难追，很快就将袭击的剑雨如数奉还回去。
他继续分析，目光却不离她的一点身影，在来之前，他也在路途中听说了很多事情，“都说南山丘有一爱子，名唤南禹，能让南山丘做出这大逆不道的事也就只有南禹了。阿凝你说这个幻境是梦魇所造，我听过一个传闻，梦魇造梦，集齐万人美梦，便可召唤出无尽钟，实现心之所愿。”
瑶光镜的光芒越发强盛，驱散了四周的所有攻击，也吞噬了天空的黑暗，苍穹转夜为昼。
“南禹若非中毒便是命悬一线，否则那平日里胆小怕事的老泥鳅不会逆天而行。柳宿眠之前做的任务就是取无尽钟，看这样子，她没办成。”温衡紧握魔音，有它在，旁人暂且动不了他，但依他如今的灵力尚不能与苏晚清并肩，做个幕后助手也好。
他有一种预感，柳宿眠也在这个幻境之中。
“你跟上我。”
苏晚清躲避之际瞥了他一眼，顺手召出憾山挡下袭向他的攻击，也没有反驳他的话。
第一波攻击倒是挡住了。
紧接着又是第二波，这次并非无数利剑星雨，而是大大小小的□□，它们可大可小，流着脓液，看得人十分生理不适。
恋战并非是件好事。
苏晚清一招退敌，借着力量飞跃至温衡身旁，两人相视一眼便迅速地御剑飞行离去，不带一丝犹豫。
这东西不难对付，只是麻烦了些，动起手来只会脏了手。
***
事实如温衡所言那般，柳宿眠确实还留在幻境之中，她此刻被困在幻境最深处，无法逃脱，身边还有位着新娘服的女子，定眼仔细瞧去，那位女子的红妆未褪，紧闭着双眼，嘴角还残留着若微的欣喜。
四周流水潺潺往上流，游鱼细石蔓延在其中，深绿色的水草翩翩起舞，遮挡住唯一的余光。
柳宿眠出不去，只能将所有的气撒在这个女子身上，她冷哼一声，变出些水泼在女子身上，“禾如烟，还能睡得着呢？整个北海秘境因你成了这副样子，你怎么心安理得地睡得着的？”
身旁的女子目光呆滞，明明在看着前方，可从她的眼中却不知她所看何方，也做不出任何反应。
柳宿眠自言自语累了，就解开了禾如烟身上的咒术，决意让禾如烟暂时维持一丝清醒：“重新掌控意志的滋味如何？你毁了我的计划，害我被困于此，没要了你的命，你该对我感恩戴德。”
要不是她在禾如烟与钟有思的大婚那日使了一点手段，也不能真正给禾如烟种下魔种，她本以为，利用禾如烟来赢得南禹的信任就能进入无尽海取无尽钟，谁知禾如烟会在与南禹大婚之日恢复记忆。
更没有想到，南禹竟真的打算放禾如烟离开，如此她的大计可就真的毁了。于是，柳宿眠便控制禾如烟趁南禹不备，动手杀了他。
眼下被困无尽海底，任何消息也传不回去，实在棘手。
禾如烟恢复神志的那一刻，所有的记忆涌进脑海深处，发生的一切如同过眼云烟般，近在咫尺又远去天涯，眼眶氤氲湿润，泪眼婆娑，缓了半晌，毫不迟疑地给了她一巴掌，痛斥道：“我曾视你为姐妹，你为何总是见不得我有半分好？柳宿眠，我可曾对不起你？！”
她非但不怒，捂着眼下痛意的脸庞笑出了声，明明是张极其魅惑、勾人心魄的脸，此刻却染上了几分恶毒。
柳宿眠的手轻轻揉在禾如烟的脸上，触摸着，道：“姐妹，我不需要什么姐妹。我只知道，你凭什么拥有一个爱你的人？你手上和我一样沾了多少人的鲜血，你这样的人注定恶贯满盈，一句‘不做了’就像扯平了，嗯？妄想。如烟，是你不识抬举，我才出此下策的，怨不得我。”
对，禾如烟就该求而不得，凭什么满手血腥还能功德圆满。
当柳宿眠得知他们即将大婚之时，她的内心是嫉妒与憎恨的，她们一起杀人一起害命，就该是同一个阵营，不死不休。
她扯开一抹讥讽笑容，压低声音在如烟的耳边说：“悄悄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在将你丢进无尽海的同一日，钟有思就死在了我哥哥的手里，死的好惨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那个场面简直不要太大快人心了，钟有思临死之前还在喊着他的妻子，可谁又知道，与他拜堂的会是九尾狐妖。
“你，我杀了你！柳宿眠，我恨你！”禾如烟的动作还没有落下，就觉整个人身体里的血液就像停止流动了一般，无时无刻不在释放痛苦，纵使如此，如烟还是扬手打去，只是最后落了空。
身体被定在原地，无法动弹，禾如烟无声地哭泣着，连带着身体也不禁在颤抖。
痛苦、憎恨与仇视的情绪压抑着，始终如无形的刀刃划在如烟身体的每一个地方，喉咙上生出的刺紧紧挠着，没有一处是不痛的。
柳宿眠十分欣赏这样的禾如烟，此刻的她很痛快，“如烟，背叛天魔宗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宗主说让我杀了你，但我觉得你还有救，还有戴罪立功的可能。你看，现在就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她解了禾如烟的禁言。
“你做梦，你杀了他，我不会放过你的。”禾如烟憎恶地看着身前的女子，她就是魑魅魍魉一般，以他人的痛苦为乐，“你就算控制我接近南禹、杀了南禹，鲛人族也定不会放过你。你一样与我一起被困住这里。”
至于这个，柳宿眠当然想好了退路，她道：“你不知道吗？南山丘为了救他不惜引北海秘境中所有人入幻境，只为召回无尽钟。这个主意，还是我提出来的。杀南禹的人是你，不是我。”
百余年前，南山丘为了防止无尽钟被人夺走，便造了一个假的放置在鲛人族中，如今要为了他的儿子强行召回藏在深渊的神器。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至于你，就好好做我的傀儡吧。关键时刻，还能起到一点作用。”柳宿眠不再废话，立即夺了禾如烟的意志，驱使其破了圈在四处的结界。
她走了出去，迎面与前来接应的男子相见。而那男子，正是千面妖狐。
他穿着赤色的衣服，两边衣角绣着比翼鸟，青丝半散在他的身后，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
柳宿眠微微颔首，眼里敬意聚拢，欣喜的语气下是些许的疑惑：“哥哥，你有把握夺得无尽钟吗？那封信，真能引来苏晚清？”
那人声沉如渊，暗暗透露出几分偏执，语气里满是笃定，“自然，苏晚清与温衡此刻就在北海秘境中，届时你找机会杀了他们两个。”
“温衡，他居然还没有死？他害了我们这么多的同族，我绝不可能饶了他。”柳宿眠一听温衡还没有死，不觉倍感失落，“我并非苏晚清的对手，哥哥让我去，是希望我死吗？”她的语气暗藏着嗔怪，不悦地说着。
千面妖狐负手而立，目光越过她投向身后的禾如烟，化作一缕青烟停在如烟身前，好奇地拾起面无表情的的女子青丝打量，嗅在鼻尖，沉醉地道：“妹妹，正面打不过你难道不会略施小计吗？这个女子叫什么名字，我喜欢她，不如就将她送给我了。”
柳宿眠一掌拍开千面妖狐，威胁似的道：“逢青，她你不能动。我还要留着好好折磨呢。”她示意禾如烟远远退去数十里。
“好，听妹妹的。黎莫已经杀了南山丘，整个鲛人族将是我们踏入无尽海底的垫脚石。”逢青无所谓地摊开双手，随手拿出一件法宝，递给她并嘱咐道，“这个是心魔引锻造出的小法器，关键时刻能够救你一命，中此术者难逃梦魇，替我杀了他们两个，日后好处是少不了你的。”说完，他的脸庞瞬间出现几道裂纹，又在顷刻之间消失。
他抬手，表示无事。
柳宿眠接过，随即问道：“那你呢？”
来北海秘境内的仙门门派并不多，大多数人被困于境外，墨诩身受重伤难以赴会；有逢青在此，陆竟渊不会亲自前来。
“我？南山丘特意为我召来无尽钟，我当然不能辜负了他的好意。晓月派，也是合适的祭品呢，你好好保重，日后还要与我杀回青丘，做哥哥的左膀右臂。”逢青淡淡地审视手中的软剑，这柄剑十分柔软且有灵性，蠕动且光滑如蛇一般攀爬在他的手中，随时听候主人召唤。
软剑被丢在地上，耷拉着剑柄，跟着主人一起离开。
***
金光散尽，月自雾中来，皎洁的月光清洒在每一处角落。
一路走来，东南城里寂静无声，丝毫瞧不出有人生活过的痕迹，青苔长了满地，下点小雨便会显得地面光滑无比。
钟有思是无涯旧主，灵力不算高强，但他的医术精湛，堪称一绝，苏晚清曾向他讨教一二，听说他与如烟姑娘在北海秘境开了一家医馆，每日免费为百姓诊脉，但若要药材须另付诊金。
百姓都很感念钟有思，得知他即将成亲，自然也都来张罗，人数日益增多，这个消息也就传得开了。
他们来到钟有思的医馆，一一寻找人的下落。
住处并没有钟有思的身影，整个居所至少六日无人居住，犄角旮旯尽是灰尘与蜘蛛结成的网状。
“寻不到钟有思，他会不会已经……”后面的话不用多猜，苏晚清也有猜测，但总归不愿这样没来由的猜忌扰乱了思绪。
她道：“钟有思的信是两日前抵达的，信上字迹墨迹有两处是新添上的，旧处大致是半月之前。”
不仅如此，信中的信物留有一股奇香，尤其熟悉，好似在何处闻过，但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
温衡接着她的话说道：“这封信并非都是钟有思所写，这人是故意引你前来的。”
那人不知，苏晚清原本就是要来北海秘境。
她不相信那些人会轻易地掳走钟有思，毕竟他也能号令部分无涯弟子，这里的人皆陷入沉睡，她实在不知鲛人族到底想做何事。
从刚才至现在，所见之人无一不是四脚朝天，呼呼大睡，他们的头脚摆放位置也略有不同。
她走出医馆，召来灵剑跃到上空俯瞰整个北海秘境，随后将温衡拉了上来，转头问他：“温衡，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温衡顺着她的目光瞧去，思忖片刻，隐隐也有猜测：“按照一种阵法，立一处阵眼为中心，层层圈出，以献祭之人脚朝着阵眼方向，引其入梦，就可形成一种献祭。”
她点头，僵了许久的神情缓了缓，流露出舒然，不假思索地道：“这种术法传说能够令人起死回生，但为阵眼之人必将灰飞烟灭，再也没有转世的可能。”
这种禁术一般会失传，她曾在师尊的藏书楼瞧过一眼，还因此被罚了。
“这是禁术，轻则凡人痴傻失魂或是瘫痪，重则魂灭。此事绝非南山丘一人所为，背后定有其他人指点。”
从前的鲛人族与人为善，初见南禹时她便有所感，何况这个妖族已然落寞，掀不起任何波澜，现在竟能引人入梦。
是温衡识海中的千面妖狐，还是天魔宗？
温衡握着她的手，感知她手间的温度，抬头仔细地观察，为她解惑：“你的心中早有人选。其中少不了柳宿眠的手笔，她一向厌恶男欢女爱，最喜欢看人生离死别。阿凝，一切小心。”
他知道苏晚清想做什么。
苏晚清回握着他的手，像是一种回应一般，也给他一个定心丸，她操纵憾山飞至高空，结印散下灵力粉尘，以辨认此阵中央在何处。
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她便寻到了阵眼所在，一剑斩之，隐藏已久的阵眼再度出现，地面也登时出现了千丝万缕的红线，它们同时缠绕在那个跪着的红衣男子身上。
铃铛系在红线上，寒风凛冽，清脆又显诡异的声音响彻在此。
红衣男子紧闭双眼，如木偶一般僵硬，一点生息都没有，苏晚清认出那正是钟有思。
北海秘境共有四章，第三卷进度已达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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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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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北海秘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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