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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暖宅新歌

腊月的风卷着碎雪,敲打漱玉轩雕花的窗。

这间临街的茶室视野极好,能望见半条朱雀大街的车马人影。厚帘垂落,茶香氤氲,隔出一室安宁。炭火烧得正旺,暖意裹住空气。紫砂壶嘴白汽袅袅,清雅茶香无声蔓延。

砾守坐在轮椅里。

一身银狐裘衬得他脸色更白,唯独那双眼睛清亮,藏着一丝很淡的期待。盏中茶汤微漾。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约澹台霜,选在这处她或许会觉得“尚可”的地方。

门帘轻响。

一道墨色身影带着室外寒气步入。是澹台霜。

她没穿劲装,墨色锦缎常服绣着暗云纹,减了几分锐利,多了几分清贵。目光扫过雅间,落在他身上,见他气色不差,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柔光。她略一颔首,自然在他对面坐下。宽大茶桌与茶烟横亘其间,距离安全而恰当。

“这里……尚可。”

她的声音依旧平直,却少了往日的冷硬,更像是一种认可。

砾守心跳倏然漏了一拍,唇角不自觉扬起:“茶也尚可。尝尝?”

侍立一旁的小侍上前斟茶。动作轻巧,将茶盏稳稳放在澹台霜面前,低眉顺眼,不敢靠近半分。

她端起茶盏,指腹感受瓷壁温热。那点温度带来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弛。

她轻嗅茶香,未饮。

“哎哟!主子!殿下!这地方挑得妙啊!”

疤脸姐的大嗓门猛地撞破一室宁静。她风风火火掀帘进来,带进一身冷气,脸上兴奋得放光,一屁股坐在澹台霜旁边,自斟自饮灌了一大杯。

“暖和!真他娘的暖和!比咱以前蹲墙根喝西北风强多了!”

她撂下杯子搓手,眼睛亮得吓人。

“主子!新宅子差不多收拾利落了!那温泉池子,啧啧,您没瞧见,白花花晃眼,热气腾腾的,跟神仙洞府似的!我都想好了,等搬进去,池边种几棵老梅,冬天一边泡汤一边赏雪看花,那才叫日子!”

她越说越起劲,手舞足蹈。

“后院那片空地,正好辟个练武场!敞亮!铺上青石板,弄些石锁木桩!往后咱姐妹想怎么练就怎么练,再不用偷偷摸摸找野地了!”

疤脸姐唾沫横飞,沉浸畅想。

“还有厨房!灶台大得能同时炖三头羊!我跟城西王屠户说好了,往后肉食管够!再不用啃硬得崩牙的干粮了!狗丫要是知道,非得乐疯!那丫头,就惦记一口热乎的……”

提到故人,她声音低下去,带了浓重怀念,望向澹台霜,“主子,您看……等宅子妥了,是不是……?”

澹台霜端着茶盏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微微一紧。

她凝视杯中碧色茶汤,热气氤氲,模糊了她冰冷的眉眼。

就在疤脸姐以为得不到回应时,一个清晰平静的声音响起,如冰珠落玉盘。

“嗯。派人,带玉刀和银子,去接。愿意来的,往后就住家里。”

“家里”二字,从她口中说出,有种奇异的沉坠感。

疤脸姐猛地抬头,眼瞪得滚圆,爆出狂喜,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是!主子!太好了!我亲自去!保管把狗丫、铁蛋、二妞她们,全须全尾带回来!咱病林村的姐妹,终于又能在一口锅里吃饭了!”

她兴奋拍桌,杯盏叮当乱响,一旁小侍忍不住抿嘴偷笑。

砾安静听着,看疤脸姐激动难抑,看澹台霜平静下的郑重,心中暖流淌过。他清晰感到,那座叫“澹台霜”的冰山,正悄然消融一角,透出些许温情。

他端盏,借啜饮掩去唇边欣慰的弧度。

室内温馨松快。

砾偶尔插一两句,问宅子细节,澹台霜话少,却简洁应了。

疤脸姐更是滔滔不绝,描绘未来,仿佛已听见姐妹在新宅里的笑闹。

就在这暖融时分——

雅间外走廊上,猛地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伴着压低却兴奋的议论,如同冷水泼入热油。

“…听说了吗?出大事了!刑部刚在城西萧家别院抓了人!”

“谁?”

“还能是谁!萧翎那个在户部做事的表姐!”

“啊?她能犯什么事?”

“通敌!资敌!偷武库的箭头药材,卖给北边马匪!铁证如山!人赃并获!”

“天奶奶!这是砍头的大罪!萧翎这次被坑惨了!”

“何止惨!听说告发的是慕容家!慕容嫣亲自带人捅到刑部的!啧啧,老友告发情人的妇家通敌……这戏够京里嚼半年!”

“慕容嫣?她不是被萧翎拒了好几回?这是报复!明摆着的报复!”

“管她是不是报复,证据确凿!她表姐已经下了天牢!萧翎?我看她这次插翅难逃!后院起火,心尖肉倒成了催命符!哈哈哈!”

“萧翎也是急昏头!据说为自保和转移注意,刚宣布把那个惹了澹台煞星的西域舞剑男宠,正式抬成侧室,接进内院了!这节骨眼上,啧啧,真是嫌命长!”

“报应!活该!让她们整天斗得乌眼鸡似的,尽使阴招!”

门外议论如巨石投深潭,瞬间激浪千层!

脚步与喧嚣迅速远去,留下雅间内死寂。

疤脸姐脸上狂喜凝固,转为巨大错愕,继而变成难以抑制的亢奋!她猛地看澹台霜,眼中迸出“成了!真成了!”的灼热光芒,嘴张大,几乎要喊出来。

澹台霜端盏的手,稳稳停在唇边。

脸上无波无澜,不见半分意外或惊喜,仿佛刚才听的只是市井闲谈。

砾守端坐轮椅,将一切收于眼底。

——萧翎的绝境,慕容嫣疯狂的报复……精准拨动风云。

而这只手的主人,正平静坐在他对面,如拂去一粒微尘。

一股寒意夹杂难言震撼,悄然爬上他脊背。他再次清晰认识到,守在他身边的,不只是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刃,更是一位洞悉人心、执棋布局的弈者。

她的战场,从不止于刀光剑影。

室内,炭火依旧噼啪,茶香依旧袅袅。

空气却似凝固冻结,从方才温馨憧憬,骤然跌入微妙深沉的漩涡。

澹台霜抬眼,目光掠过激动得满面红光的疤脸姐,最终落在砾守沉静的脸上。

她一言未发,只重新端起了那杯已微凉的茶。

砾守迎着她目光,感受这风暴中心,独他拥有一隅珍贵安宁。

他端起自己茶盏,对着她方向,极轻微地、如同心照不宣般,举了举杯。低头,啜一口微凉的茶。苦涩过后,竟有一丝奇异回甘,在舌尖悄然蔓延。

数日后,新宅收拾妥当,澹台霜未宴宾客。

只让疤脸姐备了些酒菜,作小小暖宅之仪。

除必要护卫,受邀的“宾客”只砾守一人。

砾守是坐特制轮椅舆车来的。气色较前些日子好了不少,依旧瘦削苍白,但眼神清亮,眉宇间沉郁绝望已被沉静坚韧悄然取代。他坚持自己摇轮椅入内,动作还生涩,却透着一股不愿假手于人的倔强。

澹台霜站在院中一株老梅树下,看砾守自己“走”进来。

冬阳透过疏朗梅枝,在她冰冷侧脸投下斑驳光影。

当砾守有些笨拙却成功停在她几步外,微微喘息抬头,向她露出一个糅杂小小得意与忐忑的笑容时——

澹台霜的唇角,极罕见地、向上弯起一道清晰可见的弧度!

那笑意极浅,如冰雪初融时掠过湖心的一缕微风,转瞬即逝。

却让砾守的心,像被投入滚烫熔炉,瞬间被巨大喜悦与暖流彻底淹没!他看见了!他清晰看见她眼中毫不掩饰的、为他努力恢复而生的……欣然!

宅内规矩不多。

疤脸姐在暖阁摆开席面,轮值护卫也能在偏厅喝酒吃肉,气氛轻松热闹。澹台霜破例未坐主位,随意坐在砾守轮椅对面,中间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疤脸姐几杯烈酒下肚,话匣子关不住了,绘声绘色讲起废土荒原上“淘金”(实为拾荒)的种种窘事,引得仅有的几位听众大笑。

砾守也被氛围感染,苍白脸颊泛淡淡红晕,不时被疤脸姐夸张演绎逗得掩唇轻笑。他偶尔望向澹台霜,发觉她虽依旧寡言,只安静饮酒,但眉宇间常年不化的冰霜似乎消融不少,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慵懒的平静。甚至在疤脸姐讲到极滑稽处时,她眼底会掠过一丝极淡笑意。

气氛愈加热络。

不知谁起哄,让疤脸姐来一段。

疤脸姐也不扭捏,扯着破锣嗓子吼了一曲荒腔走板的边塞小调,赢得一片善意嘘声与喝彩。

酒至半酣,或许是难得松弛卸下心防,或许是砾守眼中纯粹快乐触动了她,在众人怂恿与疤脸姐挤眉弄眼鼓动下,澹台霜竟真放下了酒杯。

她起身,走到暖阁敞开的轩窗边。

窗外薄雪覆院,清冷月华如水银泻地。

她没看任何人,目光投向虚空,仿佛穿透时空,回到那片辽阔而酷烈的废土。

然后,她启唇而歌。

声音并非婉转,带着一种独特、如玉石相击的清冷质感,内里却又含着一股大漠孤烟般的苍茫与韧劲。她唱的不是京城流行的靡靡之音,而是一首废土流传的、带着古老腔调的谣曲。

词句简单,曲调苍凉,唱着流浪、生存、失去与不屈的灵魂。

歌声不高,却清晰回荡在暖阁每个角落,有种直抵人心的穿透力。

砾守屏住呼吸,痴痴望着窗边那道清冷孤绝的身影。

月光勾勒她完美侧颜,歌声如清冽泉水,潺潺流泻,洗涤他心头尘埃与伤痛。这一刻,没有血仇,没有病痛,没有无形樊篱,只有纯粹音律与她身上令人心折的辉光。

疤脸姐和护卫们也全都安静下来,沉浸在这闻所未闻的歌声里。

他们从未想过,煞神般的主子,竟有这一面。

一曲终了,余韵在寂静中袅袅盘旋。

暖阁里静了片刻,旋即爆出真挚热烈的掌声。

澹台霜转过身,眼底深处那抹冰雪消融后的微光,却比任何时候都明亮澄澈。

砾守用力鼓掌,脸上是毫无保留的赞叹与纯粹欢喜。

他看她走回座位,心境如窗外清朗无云的夜空,澄澈安宁。

欢愉时光总觉短。宴席将散,砾守需回宫。

澹台霜亲自送他到二门。砾守操控轮椅,停在门槛内。

他抬头,望站在清冷月光下的澹台霜,眼神明亮温暖,如映星子的深潭。

“今天……很开心。”他轻声说,笑容干净澄澈,不染尘埃,“谢谢你。”

目光清澈见底,盛满全然信任与欢喜,没有丝毫试探或逾越。

澹台霜看他真诚笑靥,看他眼中纯粹快乐,心头最后一丝因阿史那烈而残留的暴戾戾气,也如烟云消散。她微微颔首:“嗯。”

就在砾守准备转动轮椅离去时,一阵夜风倏然拂过,卷起澹台霜垂落颊边的一缕发丝,柔软发梢,轻轻搔过她扶轮椅扶手的手背。

几乎同时,砾守的手下意识抬起,指尖微动,想替她拂开那缕调皮青丝——这是一个极其自然、近乎本能的反应。

然而,就在他指尖即将触及那缕发丝,离她手背肌肤只差毫厘之际——

砾守的动作,硬生生、凝固在半空!

他手指悬停,与澹台霜的手背及那缕发丝,相隔不到一寸!

时间仿佛被无形丝线骤然绷紧。

澹台霜似乎未察觉他这电光石火的举动,目光投向庭院深处,像在感受夜风微凉。

砾守悬停的手指,极缓慢地、无声地收了回来。

没有尴尬,没有失落。

反而在收回手的刹那,他唇角勾起一抹释然、甚至带一丝洞悉后的狡黠与彻底明悟的微笑。

他知道了。

他完全确认了。

只要不越过那条“无阻隔触碰”的线,只要他安安稳稳停在她划定的、安全的距离之外,不试图任何直接的肌肤相触……

那么,一切皆可安好。

她可对他展露笑颜,可为他低吟浅唱,可与他共处一室,分享这尘世难得的片刻平静欢愉。她的排斥,她的冰冷,她深埋的痛苦,只会在那层无形壁垒被强行打破的瞬间爆发。

他明晰了规则,也甘愿恪守这规则。

在她允许的安全界限之外,珍视并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共存。

“夜风起了,当心着凉。”

砾守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轻松与暖意,他自然转动轮椅,“我该回了。你……也早些休息。”语毕,不再停留,操控轮椅,平稳驶入廊下渐深夜色。

澹台霜独立原地,目送砾守身影消失在回廊转角。

夜风拂动她发丝与衣袂。

她抬手,无意识拂开方才被风吹乱、险些被砾守指尖触及的那缕发丝。指尖划过自己皮肤,未引半分不适。

她望砾守离去的方向。

眸子里,映着清寒月华。

也映着一缕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淡极淡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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